雖然還是清晨，清風樓已經人來人往，熙熙攘攘。

    薑清慈翻下馬，將韁繩與馬夫，一踏進樓，便見店小二笑臉相迎：

    “喲，這位爺瞧著眼生，第一次來？來來來，裏麵請。”

    “我約了人，不用忙活，我自己過去就行。”

    擺手止住店小二的作，薑清慈在店巡視了一眼，瞥見靠窗位置的兩個人，微怔，慌忙錯開眼，抬腳上樓。

    “薑大人。”

    不悅的聲音自後傳來，薑清慈不好再當沒看見，著頭皮走過去問好：“王爺，宋小姐，好巧。”

    “好巧？”顧宴禮麵不虞，皮笑不笑，“這麽拙劣的謊言，你覺得本王會信？”

    薑清慈噎住。

    顧宴禮顯然是認為，是故意跟過來破壞他和宋婉的見麵。

    但阿姊也沒告訴過，自己相個親，還能上自己的頂頭上司兼前任？

    “好了王爺，也許真的隻是湊巧。”宋婉善解人意地拍拍顧宴禮的手背，抬頭又看薑清慈，耳廓紅紅，“薑大人一大早過來，是要辦什麽事麽？”

    “相個親。”薑清慈實話實說，“阿娘給我相看了一家郎，不好再讓等太久，就今日過來了。”

    這一句，顧宴禮和宋婉同時愣住。

    宋婉麵上頗顯失落，想到自己當年托父親試探薑清慈的意思，卻隻得到一句“承蒙宋小姐錯，清慈功業未建，暫時沒有娶妻的意思”，心裏便像打翻了的醋壇子，很不是滋味。

    勉強扯了扯角，苦道：“就是不知道是哪家的郎，能了薑大人的眼。”

    顧宴禮瞥了宋婉一眼，擺擺手。

    薑清慈如蒙大赦，道了別匆匆上樓。

    聽薑清榮說，那郎母親早逝，家裏有一個孿生兄長，三年前參了軍，至今未歸，家裏還有個酒鬼爹。

    那姑娘原本在三年前就該被賣給鎮上的一家員外做外室，卻在大婚前夕逃了婚，被去拜佛的薑清榮救下，才有了後麵的諸多事。

    在二樓麵的一間包間候著，梅蘭竹……，是這間了。

    在掛有“”字木牌的門前立了片刻，將來時準備的措辭翻來覆去過了兩遍。

    先賠禮，再道歉，最後拒絕，然後再道歉，對，是這樣了沒錯。

    抬頭深呼一口氣，手指握半拳，在門上敲了兩下。

    無人應。

    再敲，還是沒人回應。

    薑清慈沒了耐心，思量再三，揚聲一句“打擾了”，推門而。

    “登徒子給老子滾出去！”

    伴隨著獷的男人聲線，迎麵砸過來一個茶壺。

    薑清慈眼皮子一跳，忙側躲開。

    茶壺撞到門板，碎骨，茶水也因此四飛濺，被茶壺撞過的門板眼可見被砸出來個大。

    幸好躲得快，否則這茶壺落到上，指不定今天就得待在這兒了。

    定了定神，薑清慈抬頭循著聲源去看，一個容貌俊俏但形高大的子……還是男子？

    薑清慈微怔，對方應當是個男子，結明顯，前卻一片平坦，穿的是時下最時興的石榴，但是衫不整，像是被人撕扯過的一樣，都了布條條。若沒有前捂著的那件披風，就真的了不蔽。

    “還看什麽看？沒看過男人？”那人不滿地揚眉，頗像隻暴的小獅子，“再看信不信老子剜了你的狗眼？”

    “滾！”

    薑清慈：？？？

    不聲瞥了眼那人，又一步一挪後退出門，抬頭看那門牌。

    是“”間沒錯啊。

    那好端端一個容貌俊秀的郎哪兒去了？

    莫不是阿姊太著急一時口誤說錯了？

    見那人還兇神惡煞地盯著自己，薑清慈試探地抬腳再次進門，輕聲開口：“鄙人薑清慈，請問，柳州郡柳二姑娘，可是住在這兒？”

    那人愣住。

    眼神釘在薑清慈上，滿是不可置信：“你說你是薑……薑丞相薑大人？”

    薑清慈遲疑地點頭。

    對方徹底一臉絕，漂亮的臉抬頭看看，又頹喪地低下。

    薑清慈還沒反應過來，便見對方“撲通”一聲跪了下來。

    那人不自然地扯著前的鬥篷，在後將繩子係好，對薑清慈長叩首，著一副極纖細的聲線道：“奴家柳州郡……柳如煙，見過薑大人。”

    薑清慈徹底石化了。

    倘若不是剛才親耳聽到，是斷不敢相信，這樣纖細的嗓音，同方才暴罵登徒子的聲音，竟來自同一個人？

    “方才是奴家一時衝，唐突了大人，但實在是……”說著，那人從袖子裏掏出來方手帕，抹眼淚，說還泣，“奴家來上京住的這段時日，時常有登徒子擾，這幾日宿在清風樓，本以為會好些，誰承想昨日夜裏子時，仍有登徒子吃多了酒，翻窗進來。”

    “幸好奴家自習武，才勉強能自保，將那些登徒子趕了出去，方才大人推門進來，奴家便以為是那登徒子搬來了救兵……”

    柳如煙半垂首，出來纖長脆弱的脖頸，梨花帶雨，惹人生憐。

    如果不是他方才自己暴了份，薑清慈覺得自己這輩子估計都不會發現。

    不過現在這樣，似乎也明白了，為什麽這“郎”，明知道“不舉”，甚至會被貶謫到南蠻苦累，也要堅持嫁給。

    參軍的“兄長”，賣求榮的爹，以及一把懸在頭頂上，不知道什麽時候會落下來的刀。

    趨利避害是人的天，對他而言，沒有什麽比嫁給一個“正常男人”會更可怕的了。

    “欺君之罪。”薑清慈上前幾步，在他麵前單膝蹲下，手住他的下頜，迫使他抬頭看自己，“是死罪。”

    柳如煙形一晃，眼神漂移，不敢看：“奴、奴家不知道大人在說什麽。”

    “無所謂，你知道我在說什麽就可以。”

    柳如煙輕抿，轉頭淚眼婆娑地看。

    眼尾通紅，泫然泣，勾人心生漣漪。

    “人計對我沒有用。”薑清慈說，“我也不想殺你。”

    柳如煙立刻收起了臉上的示弱的表，沒好氣地打下的手，起後退，警惕地瞪著：“你想做什麽？”

    “很簡單。”薑清慈拍拍手，也跟著站起來，“你為我做事，我可以把你接進相府，保你，和你妹妹，安然無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