左也行不通右也行不通,玉一急,豆大的眼淚直往下墜,凄凄睡回床上去,“你倒是也替我想想法子呀!”
法子倒有,找池鏡。盡管騙他說只要五十兩,可以他早上的態度,借一百兩他也必然是肯的。但玉想來想去,仍是不愿意,所以沒提這椿事。
沉默著坐在對過床上,隔著一段距離去看玉。玉向里頭側臥著,肩頭一挫一挫地,絕地哭著。們屋子里不可能點炭,長年累月的,把玉的骨頭冷凍得徹底。
第13章 觀瑞雪(十三)
玉想勸說小夏其實沒那麼好,卻也說不出口,因為同時也羨慕玉對男歡還懷有一份期待。自己早是沒有了,那一點神,只夠用來算計錢財,否則當初也不會和西坡什麼也不說。
說了也未見得會有什麼結果,爹娘斷然是瞧不上他的,自己想到將來幾十年要同他一齊對著那滿屋子的死腥氣,也沒有信心。
所以他們之間是不知所起,不了了之。除了彼此能明察秋毫的一縷愫,什麼也沒發生過。但也足夠令回想起來,像老了十歲似的,百年回首般的憾與無力。
只好勸玉說:“我看你還是放下這個念頭,就算千方百計嫁了小夏裁,將來也是過苦日子,難道你還指他能發得了什麼大財? ”
玉陡地翻起來喊一句:“我愿!”著皮子,一滴一滴地落著淚,“我愿,我愿跟他過苦日子!也好過在什麼陸家胡家唐家的,伴著那些驕奢逸的老爺爺們胡鬧,鬧到頭,除了錢,還有什麼?!也許一個不留神就飛蛋打,連銀子也落不下。”
把玉吼得怔住,也問得怔住。
說著把淚一揩,漸漸低下聲,卻堅定,“就是跟他過一輩子苦日子我也認,起碼是我自己揀的。”
木梯底下,秋五太太也陡然吼了聲,“鬧什麼?!三丫頭,快下來送一送!你爹要回胡家去了。”
玉回過神,踢踢踏踏下了樓。連秀才在門簾子前頭站著,剪著手,以一副慈又威嚴的神氣囑咐:“三丫頭,你也早些回家去,到底是人家的人,在家久住不好。”
說完打簾子出去了,秋五太太忙慇勤跟出去,叮嚀聲不絕,無非都是些保重的話。連秀才儼然是連答覆也懶的答覆這些嘮叨,滿院里只有自己聒噪的聲音,在這空曠冷的冬日里顯得如此多余。
后頭幾日玉也沒有去找池鏡借銀子,池鏡想起來問問看永泉時,已進了十一月。
永泉說這些時從不見家有人上門,又笑道:“人家縱有難,自是回去找大爺去了。家再如何,五十兩銀子也還拿得出,三爺就別跟著這起八竿子打不著的閑心了。還是看看眼下吧,明日是咱們家二爺的生日,家中肯定要請戲擺席,您可別往外頭逛去。”
池鏡心下有點說不出的失落,笑笑也過去了。轉頭又問:“二哥今年是滿多歲數來著?”
“二十二,不是整生日,不請外客,都是咱們自己家人,或還有些常走的親戚。”
池鏡打發他出去,丟下書由東暖閣踅出來,看見一屋的丫頭不知哪里耍玩去了,只管事的青竹在西暖閣榻上做活計。
他走到碧紗櫥簾下吩咐,“你去翻翻箱柜,把我從京里帶回來的一柄象牙泥金扇找出來,用個好看的盒子裝了,送給二哥做生日之賀。”說著就在暖榻上癱坐下來,著手旁一只繡花繁脞的枕頭閑問:“治席請客這一項如今是誰在管?還是老太太叮囑著盧媽媽辦?”
“下半年家里請客治席這一項是給由大去辦,老太太到底上了年紀,心神在這些小事上費不起了。大那頭去辦,要開銷多銀子寫清楚了,到老太太那房去,如今老太太那頭是盧媽媽的兒媳婦在經看著賬目。”
“盧媽媽討了個兒媳婦?幾時的事?”
“你原來兩地跑,哪里留心這些?好幾年前的事了,老太太做主,討的就是老太太房里的毓秀。”
池鏡聽后笑笑,老太太那麼個明人,替自己的左膀右臂討兒媳婦,自然還是要自己房里的人才可靠。
青竹把針線收了,池鏡瞥見是一只湖潞綢香囊,繡著朵八瓣蓮花。把針線籃子歸攏到榻角,一面回頭笑睇他,“三爺今日的書念完了?”
池鏡只是仰著面孔笑。去拜先生念書不過是為敷衍家中,其實該念的書早念過了。不過老太太看不慣他回來游手好閑,要他多念書預備下回考試。
青竹勸道:“還是勤謹點吧,老太太這會氣還沒散完呢。原該給皇上做婿的,都是您自己胡鬧,把這樣天大的好親事也鬧沒了。”說著過腰來,放低了聲,“聽說老太太賭氣,說你的親事不管了,隨你娶個什麼樣的。”
池鏡心正嗤笑,青竹又端回腰去,改了口,“不過是賭氣,哪里能真放著不管?這幾日在四老太爺府上,問了幾句四老夫人娘家那三姑娘的話。”
他撇下眼角,“于家那三姑娘?”
“可不?他們于家老爺現任蘇杭兩府總督,也是顯赫得不得了,和咱們家也是門當戶對。本來早前想說定他們家大小姐給咱們二爺的,可二爺的婚事,不是老太爺在世的時候就定下家了嚜,不能悔,所以只得罷了。前些日子在四老太爺府上看見他們家三姑娘,又了心思,想說給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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