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著像個小惡霸一樣的宋宜禾,明明語氣兇的，可表看上去卻委屈到了極致。

    仿佛賀境時的拒絕就能讓天崩地裂。

    失笑一聲，賀境時也懶得再跟計較,順從地徹底靠在沙發上,雙手攤開，姿態散漫地盯著跪坐在他上的小酒鬼。

    “你現在這樣,明天還會記得嗎？”

    宋宜禾慢吞吞地抬起眼皮,自顧自地搖搖頭：“我才不要記得。”

    “怎麽？”賀境時抬眉,“害啊？”

    聞言，宋宜禾一掌甩在他前。

    但因著混沌的醉意,四肢毫無力氣，更像虛張聲勢地抬手以後,綿綿地自由垂落。

    到隔著薄薄睡傳遞進來的溫熱,賀境時低垂眼瞼看向的手。

    “你幹嘛說我！”宋宜禾嘀咕,“就是、就是心不好所以才要喝酒，幹嘛要記得。”

    聽到這話，賀境時的目轉瞬便移到臉上,歪頭：“為什麽不開心？”

    “你的問題好多！”

    “……”

    宋宜禾腰坐得有些酸,下意識將雙手都撐在賀境時的腹上,輕輕往前一靠，像袋鼠抱一樣塌塌地在他的前。

    這麽一來，兩人更加親無間。

    賀境時渾一繃，結滾,聲音都啞了幾分：“我這不是關心你？”

    “那怎麽不早點來關心我。”

    宋宜禾的嗓音膩膩乎乎，帶著點兒質問，又像真不理解：“我現在已經不需要了。”

    吸吸鼻子，又重複了一遍不需要。

    想到宋宜禾那份幹淨像白紙一樣的過往,賀境時攬住，若有所思的語調間帶上了點探尋：“小時候過得不好嗎？”

    不知道是被哪個字中，宋宜禾猛地蜷了蜷後背，按在他上的手也忽然往下移，停留在自己小腹的位置，然後一不。

    就在賀境時以為得不到答案的時候，宋宜禾小小地嗯了聲：“不好的。”

    “很冷、也特別黑。”

    “都沒有人能來救救我，他們都不理我，還說我是沒有父母要的孤兒。”

    “還要打我，我一點都不好……”

    “肚子疼……”

    肚子疼？

    賀境時蹙眉，被前幾句話含的意味驚到，甚至都沒能立馬回過神。

    而宋宜禾完全不知道自己在說什麽，模糊不清的意識如同在被無形推手拉扯，平時很宣之於口的緒，在這一刻也破了道口子。

    可能是因為太難過了。

    想。

    仿若找到宣泄口，宋宜禾埋著頭嗚嗚咽咽地小聲哭：“肚子好疼……疼……”

    賀境時剝離出思緒，擁著人坐起來，神冷沉：“怎麽會肚子疼？”

    說著，他作勢就要去檢查。

    可宋宜禾轉眼就忘了前麵說的，察覺到賀境時的作，混的思

    緒旋即又往回跳躍。扭避開他的手，悶悶重複：“我不開心。”

    賀境時被的反複逗笑：“為什麽？”

    “因為、因為我到你初了。”宋宜禾眼圈很紅，淚涔涔的雙眼裏像盛滿了星星，嘀咕出聲的話毫沒有邏輯，沒頭沒尾地說，“長得那麽好看，你一定很喜歡吧。”

    賀境時：？

    懸在空中的手一停，賀境時的笑容也跟著僵了僵，被兜頭而來的幾句話打得措手不及。

    張了張：“我初？”

    他怎麽不知道自己還有個初？

    但宋宜禾卻不肯再回答了。

    潛意識覺得還是袋鼠抱姿勢舒服，瞇著眼睛又重新靠過去，側臉著他的脖子。

    好困。

    耳邊除了賀境時的呼吸聲，再沒有其他任何靜，的眼皮緩緩下垂，困意逐漸襲來。

    “喂，說清楚。”

    賀境時抖了一下，人沒反應。

    他的腦間因為這句話而始終嗡嗡的，反應過來後又氣極反笑。

    視線落在宋宜禾頭頂，也不知在想什麽，竟就這麽直接扯起，視線定定膠著在近在咫尺的這張臉上，一字一頓：“我初是你。”

    “……”

    宋宜禾了眼皮，原本都快睡著了，現在被打斷，表看上去很不爽。

    可聽到賀境時這句話又震驚錯愕，覺像是聽世紀玩笑：“你不要胡說八道！”

    “誰跟你開玩笑。”賀境時手抬起的臉，“結婚前我沒談過對象。”

    宋宜禾困得直打盹兒。

    看這樣，賀境時抱著醒來就或許不會記得的念頭，忍不住低低開口：“我隻喜歡你。”

    宋宜禾的眼神迷迷瞪瞪的，也不知道聽沒聽懂這話，過了好一會兒，才搖搖頭：“你不用說謊安我的，我知道你喜歡嘛。”

    “……”

    賀境時氣笑，揪住的臉追問：“到底誰跟你說了，還有，你以為我初是誰？”

    宋宜禾看了他一陣子。

    視野中的男人表很不好看，隻當是因為被自己破，吸了吸鼻子，安似的拍拍賀境時的肩膀：“沒事的，如果你還是放不下，我會主跟你提離婚的。”

    “……”

    明知道不能跟醉鬼講道理，可還是被這段牛頭不對馬的對話氣到後腦勺突突地疼。

    賀境時低嘖了一聲。

    額角青筋胡蹦躂了幾下，他扣住下，四目相對，撞進宋宜禾通紅的眼。

    心念微，又想起這話題的起始。

    賀境時的表微微轉淡，神間染上了幾似笑非笑：“宋宜禾。”

    “幹什麽？”

    “你哭什麽？”

    宋宜禾臉，老實地不吭聲。

    “你口口聲聲說要全我跟初，好像很大度嘛，怎麽還不開心了？”

    話音

    落，賀境時的角勾了勾。

    兩指住宋宜禾的下頜骨，稍稍躬著腰，目認真地打量麵部每一寸的細微表，嗓音近似調笑：“你是不是喜歡我啊？()”

    宋宜禾微微茫然，呆滯地看著他。

    就在賀境時想聽聽要說什麽，隻見宋宜禾眼皮一耷，仿佛困到極致地倒進了他懷裏。

    賀境時一愣：“……?()『來[]#看最新章節#完整章節』()”

    賀境時：“。”

    室昏暗，隻餘落地燈的瑩瑩微點亮了一隅角落，賀境時的五影影綽綽，看不真切。

    腦間閃過宋宜禾的種種反應。

    賀境時心裏堵得慌，沒忍住隔著子在屁上很輕地拍了一下，像懲罰。

    他抱著宋宜禾又坐了會兒。

    直到客廳裏的表發出整點報時，賀境時才掩了掩的耳朵，起回房。

    將人放到床上，他站在旁邊居高臨下地看著，腦子裏翻滾的全是剛剛的對話。

    清醒過後，賀境時抬手了眉心。

    明明喝醉酒的是宋宜禾，可怎麽自己也忍不住地將那些東西就這麽說出口了。

    如果明天記起來，發現一直當合作對象的人有其他心思，會不會嚇到？

    斂起思緒，賀境時閉了下眼。

    轉進到浴室打了兩條巾，簡單給宋宜禾了臉，掉的外套，隻留下裏麵一層薄薄的小吊帶搭，勾勒出年輕飽滿的。

    “肚子疼……”

    “肚子好疼……疼……”

    耳邊閃過宋宜禾的哭哼，賀境時的眉心很輕地了下，垂眼盯著吊帶微卷的邊沿，遲疑了沒多久，便利索地起擺，扯了扯邊。

    隻見在暖黃的下，小腹有條刀疤。

    賀境時的瞳孔微，尚且還未從宋宜禾簡短幾句往事裏回神，又被眼前這條痕跡驚到。

    約發現對方小的愉悅消失，賀境時的結滾了滾，眼神沉晦暗。

    大概是覺冷，宋宜禾毫無知覺地翻了個，薄薄的料從他指間走。

    輕飄飄地重新落了下去。

    ……

    晚上十一點。

    新中式別墅隻亮著兩盞庭院裏的燈，二樓幾間臥室都一片漆黑，角落書房卻亮如白晝。

    書桌後，賀境時倚靠在電腦椅。

    洗過澡但沒立馬吹幹的額發還著，略微散，羽般的長睫低垂，搭在扶手上的那隻小臂舒展，指間夾著點燃的煙，火星明滅。

    在看到宋宜禾小腹刀疤那一刻，他的眼前極為迅速地晃過之前半夜驚醒的場景。

    彼時賀境時不太明白。

    直到今夜看到，才反應過來，那晚糾纏宋宜禾的夢境，或許與年時的經曆有關。

    起初他隻當的格這樣溫順懂事，是因為在宋家備冷待，久而久之養的回避型討好人格，毫沒有往十四歲前思考過。

    於是在看完

    ()    那份過往資料的時候，縱使察覺出不對，賀境時也沒有繼續糾察下去。

    畢竟往事不可追，回憶不是好事。

    可現在眼前出現了另一條路。

    那道刀疤將賀境時的記憶拉扯至多年前，他忽然想到五歲時的宋宜禾。

    賀境時跟師父去川寧看比賽。

    街頭喧囂，兩人頭回見，小姑娘捧著個快要融化的小布丁朝他撞來。

    黏糊糊的稠弄髒了賀境時的服，他隻是低頭看了眼，或許有淺淺蹙眉，但還沒說話，一抬眼就撞見了宋宜禾驚惶的雙目。

    對視沒兩秒，小姑娘就咬著紅了眼。

    賀境時反而鬱悶無抒發，以為這人來瓷，語氣便也不太好：“你哭什麽？”

    誰知話音剛落，宋宜禾哭得更兇了。

    嗚嗚咽咽地不停後退，但是又瘋狂咽著哭聲搖頭，兩隻手拚命往後。

    “你怕什麽？我又不打你。”

    賀境時又氣又想笑。

    最後帶重新買了雪糕，他坐在路邊等幾個朋友，而宋宜禾就坐在他旁邊。

    嘟嘟的手著木子，一會兒瞄他一眼，然後又去看他服上的那些汙漬。

    賀境時忍俊不：“看什麽？”

    宋宜禾抿著雪糕不說話，但最後瑟著將掌心攤給他，上麵放了顆快融化的一顆糖。

    那天原本因為師父比賽失利而低沉的煩躁，在看到那顆糖之際，終於緩緩散去。

    賀境時從掌心過。

    漉漉地，塑料紙袋有些指印，像汗，這是他過去無論如何都不會多看一眼的東西。

    “幹嘛？賄賂我？”

    宋宜禾看了他一眼，像是不太理解這句話的意思，然後扭回頭，乖乖抿著雪糕。

    後來許多年，那張側臉總會在眼前閃過。

    直到現在回想，賀境時才後知後覺發現，在那長達四十多分鍾的時間裏，從沒開過口。

    一個五歲的小朋友。

    會吃陌生人給的東西，又怎麽會不說話。

    思及此，賀境時嚨有些堵。

    越來越多的蛛馬跡盤旋著他的理智，越想越不敢想，生怕猜中什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