染看見父親來，剛要鬆口氣，就見後麵還跟著一個人，臉一白，低下了頭。

    傅今安仿佛到了自己家一樣，進來看也沒看旁邊那群人，徑直走到老夫人下首的位置上坐下，端起手邊的茶盞聞了聞，皺皺眉又放下了，似乎很是嫌棄。

    見大家都在看自己，這才漫不經心地揮揮手：“你們忙你們的，本不過是奉皇上之命，來探侯爺。順便，討杯茶喝喝。”

    老夫人忙陪著笑臉：“原來是今安啊，許久不見，近來還好？”

    傅今安勾勾角，仿佛沒有聽見老夫人的話，反而驚訝地看向地中間：“原來二弟也在。”

    “你們說你們的，不用管我。”

    說完，便不再說話，端起茶盞輕晃，仿佛真的隻是來喝茶而已。

    不知是不是錯覺，染總覺有一道視線若有似無地落在自己上，渾不自在。

    但是現在顧不得那麽多，既然話都提起來了，不說明白豈不是浪費。

    “祖母也看見了，世子爺與妹妹在花園裏摟摟抱抱，本就沒把我放在眼裏。如果還堅持這門親事，到時候，被恥笑的不隻是我，還有整個家！”

    染又看向傅世恒：“世子爺，這是聘禮單子，麻煩您過目，看看還什麽，這些一直都是二嬸收著，二嬸，麻煩您幫著世子爺清點一下。”

    李氏沒想到這把火到底還是燒到自己頭上了。

    當初傅家送來聘禮的時候，染父倆還在回京的途中，老夫人便做主讓暫時幫忙收著。

    誰知，前些日子染堅持要回大房的私產，李氏想著反正染明年才嫁傅家，這些聘禮便挪用了一部分填補上那些空缺。

    這時候，再退親，去哪裏弄這些東西啊！

    於是，李氏拉著染的手好言好語地勸道：“染兒，你可不能一時用氣啊。雪兒隻是把世恒當哥哥，如果你不高興，二嬸以後不讓雪兒跟世恒來往就是。”

    如雪本來聽說染要退親，心裏還一陣高興。

    剛剛也不過是演戲給祖母看罷了，可這會兒見母親眼裏不像作偽，有些著急，輕輕扯扯傅世恒的袖，可憐道：“世恒哥哥，都怪雪兒不好。”

    傅世恒低頭看了一眼，有些心疼，再看看對麵的染，仿佛是一顆不屈不撓的小草，韌而強勁，他忽然到一陣心慌。

    若說今日之前，他對這門親事也是不滿意的，相比那個從未見過麵，自沒了母親的染，他更喜歡眼前俏可人的如雪。

    隻是不知為何，今日見了染之後，他有種預，一旦答應了退親，自己肯定會後悔。

    “退親，我不同意！”

    傅世恒話一出口，自己也愣了一下。

    “哦，瞧我這腦子，險些把正事忘了。”

    一旁喝茶的傅今安忽然出聲：“姑娘，上次你幫了本，皇上知道後很高興，誇你巾幗不讓須眉。特意讓本來問問，姑娘可有什麽想要的賞賜嗎？”

    染對上他玩味的眼神，不知道他葫蘆裏賣的什麽藥：“臣多謝皇上厚，臣什麽也不需要。”

    傅今安仿佛也隻是這麽隨口一說，染說不要，他便也沒堅持。

    傅世恒看了一眼這位同父異母的親哥哥，盡管自己平時很不喜歡他，但此時卻希他能站出來幫自己說句話。

    可傅今安隻進來時看他一眼，然後就將他當了明人。

    德運眉頭皺起：“世恒，我知道你本來也對染兒無意，隻是……”

    “叔父，您不必勸我，這個親我是不會退的！如果叔父執意要退，就與我父親說吧！晚輩還有事，就不打擾叔父了。”

    “老夫人，保重。”

    傅世恒見大哥不肯幫自己，自己又孤立無援，索逃似地離開。

    見沒熱鬧可看，傅今安也起告辭。

    經過染邊時，故意小聲道：“姑娘，剛剛在花園，本可是出手幫了你，你打算怎麽謝我啊？”

    德運此時正在說服老夫人，一時沒注意這邊。

    染看了他一眼，淡聲道：“難道傅大人不是擔心這事傳出去壞了傅家名聲？”

    沒說“這事”是何事，兩人卻心知肚明。

    傅今安冷漠的眸子瞇了瞇：“傅家名聲？與我何幹！”

    染愣住了。

    須臾，死死咬著下，低聲音問：“你到底想幹什麽！”

    傅今安挑眉，什麽也沒說，大笑著離開。

    一直等在門外的長雲，見大人心很好地出來，好奇地問長影：“大人怎麽這麽高興？”

    長影看了一眼某人背影，低聲警告：“想活命就別打聽那麽多！”

    長雲脖子，果然不再問了。

    長影卻歎了一口氣。

    他忽然想起來十幾年前，那時候大人也才六七歲，第一次隨皇上去西山狩獵。

    大人一眼就看上了一隻鹿，為了活捉，六歲的大人，帶著當時七歲的長影，在深山裏足足跟了兩天兩夜。

    就當皇上以為兩人死在山裏的時候，大人終於牽著小鹿完好無損地從山裏出來。

    隻有他知道，那兩天兩夜，他們經曆了什麽。

    大人非常喜歡那頭鹿，恨不得吃飯睡覺都要看著。

    有一天，皇上宣大人進宮，四歲的傅世恒不知怎麽就溜進了大人的院子，抱著小鹿玩了半日。

    大人回來後，繞著小鹿走了一圈，突然拔出匕首，一刀進小鹿的脖頸，親眼看著小鹿一點點盡而亡。

    又親手將小鹿卸一塊一塊，丟去喂狗。

    至今想起來還忍不住膽寒。

    從那天起，長影就知道：大人的東西，別人不得！

    德運從寧福院出來，又來道染的院子裏。

    見神平靜，正在指揮著下人搬東西，心裏總算放心了些。

    “爹爹，您怎麽來了？怎麽不進來？”

    染抬頭看見父親，忙放下手裏的東西迎上來。

    德運定定地看著兒有些恍惚，當年那個還沒有自己胳膊長的小嬰兒，轉眼間已亭亭玉立，竟是到了嫁人的年齡。

    他忽然覺得有些對不起去世的妻子，嚨有些沙啞：“染兒，爹爹對不住你。”

    染歪著頭看著父親：“爹爹，您如果是為今日退親之事，大可不必。這事是兒自己決定的，與爹爹無關。”

    德運憐地的頭，有些後悔：“如果爹爹早些退掉這門親事，現在也不會這樣了。”

    “不過你放心，既然你決定退親，爹爹一定會幫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