孫氏這一鬧,竟是比往常的任何一次都要來得兇狠,直將邊的人都鬧了個心神俱疲。
鄭穀兄弟兩從正房出來的時候,連走路都有些打擺子了。
真是比挑了一天的水還要累人!
在灶房裡看著火的劉氏聽到靜忙站了起來,迅速的奔到了灶房門口,然後又轉回來拿起一直溫在鍋裡的糙米粥。
這粥放置了這麼久,早已經黏了一團,黑黃黑黃的,看著就讓人沒食慾。
不過鄭穀和鄭收兄弟兩顯然是極了,也不管好不好吃,直接鑽進灶房抓起筷子就埋頭大吃了起來。
吳氏也從他們的屋裡走了出來,看著自家男人這狼吞虎嚥的樣兒,不有些心疼。
「這究竟是咋回事?」
一問,劉氏也忍不住將目落到了兩兄弟上,手上還捧著另兩碗粥,似乎想要送去上房。
晚飯吃到一半突然鬧起來,老爺子和老太太也都沒有吃飽呢。
半碗粥下肚,鄭穀稍微緩過來了些,抬頭看到自家媳婦手中的碗,頓了下,沖搖頭說道:「別送了,爹孃都歇下了。」
妯娌兩個麵麵相覷,然後又齊刷刷轉頭看向那兄弟兩。便是向來怯懦從不管閑事的劉氏,都不由得起了好奇之心。
老太太雖向來罵不離口,但像今天這般鬧,卻還真是沒怎麼見過。
對上兩人的目,鄭穀臉一僵,然後又低頭起了粥。
倒是鄭收從碗裡抬起頭來,隻可惜,他也是滿臉的迷糊。
「這事兒確實古怪。照理來說,雖拐著彎,但咱跟胡家也算是親戚,咱家的孩子跟著虎頭去竄個門,吃頓飯,又不是啥大不了的事兒。」
為何老孃的反應那麼大?還有嚷出來的那些話……
緩過那一口氣,他的心思就一下子又活泛了開來,邊著粥,眼珠子骨碌碌的轉著。
半晌,忽然發出「嘿嘿」幾聲怪笑,著聲音眉弄眼的說道:「難道咱爹年輕的時候跟胡家大娘有過一段?咱娘那是吃味兒呢!」
要說,他跟吳氏真不愧是夫妻嗎?這第一反應猜想的竟都是一樣一樣的。
鄭穀抬頭瞪了他一眼,「別瞎說!胡大娘比爹大了有十來歲呢!咱爹孃親的時候,胡大哥都能說媳婦了。」
鄭收哼哼了兩聲,也覺得這猜測不靠譜。
然後眼珠一轉,看著明顯知道點什麼的二哥,抱著碗就挪了個位置,湊近過去,說道:「二哥你這可不地道了啊,這可是事關咱爹孃的事,你竟然還瞞著我。」
「什……什麼瞞……瞞著你?我也……我也不很清楚!」
老實人連說一句謊話都要打十來個磕,別說怪的鄭老三,就是一樣老實的劉氏,都向他投注了懷疑的目。
不過老實人雖不擅說謊,但事關長輩名聲,想要撬開他的,似乎也並不容易。
鄭收幾乎是死纏爛打、旁敲側擊,直到鄭穀飛快的拉完兩碗粥,放下碗筷落荒而逃,也沒有能得到什麼確切的回答。
吧唧了兩下,鄭收若有所思的看著黑的灶房門口,忽然說了一句:「不說還差點忘了,慶嫂子是二嬸的孃家堂侄呢,那豈不是說胡家也是二嬸的孃家?」
外頭突然「稀裡嘩啦」響起一陣什麼東西倒地的聲音,劉氏一驚拔就飛奔了出去。
「孩他爹,你沒事吧?」
「沒……沒事。黑燈瞎火的,沒看見這放著簸籮。」
「有磕著了哪兒嗎?要不要?」
「沒事沒事,你莫張。」
灶房裡,就著灶膛裡的昏闇火,鄭老三兩口子麵麵相覷,然後又齊齊看向了外頭。
雲蘿姐弟仨聽到靜也忙探頭往外看,火從灶房裡出來,正好看到爹在灶房邊上被絆倒的那一下。
鄭雲萱忙奔了出去和劉氏一起扶著,黑進屋,等爹再三表示沒磕著著之後,才放下心來。
雲蘿已靠著視窗坐進了被窩,小弟文彬也賴在們的床上打滾,屋子裡黑咕隆咚的連個人影都看不清,想乾點什麼都得著黑。
黑暗中,鄭穀的聲音無奈中含著些許笑意,「不過是沒看清路絆了下,能有什麼要的?快收拾收拾歇了吧,明兒還要早起呢。」
「爹,沒事吧?」這是鄭雲萱的聲音。
鄭穀微頓了下,才說:「你就是一時想不開,歇息一晚也就沒事了。」
鄭雲萱也就不再多說,轉而又問道:「明日還要去挑水澆田嗎?」
「要的。水田都快要乾裂了,眼看著河裡的水也是一日淺過一日,真不知老天爺什麼時候才會下雨。」
雲蘿看向窗外,又是滿天的繁星閃耀,一雲都沒有,倒是昨天還是彎彎一的月牙今天已隻有細細的一。
已是月底了,小大房後天休沐,明天傍晚就會到家。
「我明天進山一趟。」雲蘿突然說道,「隔了今日一天,應該會有收穫,我會盡量的多留一點帶回家。爹,娘,如果有多的,你們不要再把我留給二姐和弟弟的那一份送去上房了。」
屋子也跟著突然安靜了一會兒,然後便聽劉氏猶猶豫豫的說道:「小蘿,不是爹孃不心疼你們,隻是都是一家人,怎麼能夠私藏東西不孝敬長輩呢?」
這樣的話,雲蘿聽了許多,早已經能夠做到心無波瀾。
隻是不知是今天發生的事有點多,還是今晚的星太,突然很想多說點什麼。
所以,也就開了口:「自也有上房的一份。娘,我帶回家來的東西還不夠多嗎?我不過是在此之外偶爾留點給二姐和小弟,也免得家裡明明有,他們卻連口湯也分不著。」
「我……我不是這個意思,隻是……」
「娘,我知道你孝順,覺得不該撇下爺我們的吃好東西。但是娘,你覺得爺他們缺這麼一點嗎?」
三叔三嬸從灶房出來,黑往隔壁他們的屋子靠近。
雲蘿背靠著窗檯,窗外頭頂是漫天的星,幽幽的說道:「五天前,我帶了一隻獾豬,重十多斤,進了的手之後就連一都再沒有看見。前天我帶回來的那隻兔子是想留給二姐和弟弟妹妹們的,如果不是想著小弟和六妹妹牙齒,我會在山上將兔子烤好再帶回來,倒是反而沒了這麼多事。」
吳氏兩口子不自覺的放緩了腳步,最後在他們自己的房門口停下。
而這邊小二房的屋裡,一時寂靜,黑暗中約約看到三個人影低著頭坐在那兒。
雲蘿垂下了眼瞼,繼續說道:「那隻兔子,小半隻進了小姑的,剩下的一半據說是要留著等明天傍晚大伯回來之後再做了吃的,但最後也沒等到那個時候,還引出了今天上午小姑的那一場風波。那半隻兔子燉芋頭,芋頭可好吃?」
趴在床沿的小文彬突然吸了下口水,忍不住的悲從中來,小爪子扯著雲蘿的被角,哭唧唧的說道:「我才吃到了兩塊芋頭。」
雲蘿:「……」
好吧,連芋頭都隻吃了兩塊。
用力了把鄭小弟的狗頭,抬眼看向黑暗那約的人影方向,「我以前也曾說過這些,隻是你們從不聽,還認為我不懂事,不孝順。爹,娘,我知你們孝順慣了,得了好東西若不上就覺得心裡不安。我其實也不是捨不得那些東西、不願孝順爺,我隻是不願意我辛苦得來的東西到最後全都便宜了小姑和大伯一家。」
頓了下,繼續說道:「在爺的心裡,最要的就是小姑和大伯一家,不說小姑,隻說大伯,同為兒子,為什麼他就特別重要?因為大伯是秀才,大哥也即將為又一個秀才,就連大伯孃都是從讀書人家裡出來的,鄭雲蘭姐妹兩跟著大伯住在鎮上,過得就跟千金小姐似的。」
「二十七畝良田,又有個秀才老爺,鎮上還有個房子,咱家原該比村裡的大部分人家都要過得更好。可其實,你們、三叔三嬸,還有我們這幾個小的總是連吃飽都難,上房還老是惦記著我得來的那一點不放。」
「娘,您瞧,我才八歲呢,但是我帶回家的東西已經很不了,偶爾著留點給姐妹弟弟們也不是什麼罪大惡極的事。你懷胎十月辛辛苦苦生下一個孩子也不容易,不如稍微再多心疼我們一點點?」
大概是最後那句話得太狠,一下子紮進了的心窩,劉氏猛的哭了出來。
「我心疼,我咋會不心疼?可是……可是我有啥辦法呀?那是你爺,是長輩,我咋能,我咋敢忤逆?你們是娘上掉下的,娘哪裡會不心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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