公告欄人頭攢,小小一麵牆被圍得水泄不通。
“唉!又沒上!”前方有幾個人看了名單後,搖著頭唉聲歎氣地離開了。
“麻煩了,借過一下。”林雨山找了個人的突破口,好不容易才穿過人群慢慢到了最前麵。
“地質係……地質係……”
口中小聲念著,向半空中出手指,沿著名單一路往下虛描著。
啊!
找到了!
地質係林雨山
真的評上了!
林雨山覺一熱衝上大腦,眼眶也熱了起來。立刻握了拳頭,子已經激得有些發抖。
一直都想證明自己。準確來說,是想給自己三年以來的努力一個的待。
自從上大學開始,由於社能力的短缺,隻好在學習上下苦功。當別人在逃課睡覺的時候,從不缺席任何一堂課;當同學們都在校園的時候,一個人在圖書館拚命複習備考。國家獎學金對來說是一個莫大的肯定,現在這一切都有了一個的證明。
強烈的幸福瘋狂充斥著大腦。林雨山立刻拿出手機,對準公告板上的名單拍了張照。習慣地打開微信點開置頂聊天,準備發給徐孟洲。
手指在點擊發送之前停了下來。笑容漸漸從角消失,思量片刻,還是沒有發出去。
驚覺,現在自己邊竟然連一個可以分心事的人都沒有了。
隻有猶豫不決的指尖在提醒自己,對徐孟洲的依賴一直都不曾改變。
母親早逝,父親也在自己十三歲那年意外去世,這個世界上,早已沒有任何一個親人了。親人的離世讓覺得自己已經變了一副軀殼。如果不是徐孟洲暫時充當了的監護人,陪伴平安順利地度過學生時代,可能就如同一片隨水飄零的無浮萍吧。
一直以來,不管是初中還是高中,無論是學習上和生活上,隻要自己到解決不了的問題,都會向徐孟洲求助。
林雨山依賴他認真為自己解答問題的樣子、他理分析局麵的樣子;還有獲得榮譽表彰,他為到驕傲的樣子。
無數畫麵如走馬燈閃回。隻有這些真實的回憶讓確信,這個世界上還有這樣一個人,能夠被的行為所影響、帶。和徐孟洲的每一次相、每一次互,都能讓切實地覺到到自己並不是一行走,而是鮮活的人。
隻是現在,已經不是當年那個無論什麽事,都可以大大方方和徐孟洲一起分的小孩了。
林雨山將手機放回口袋,沿著人群邊緣慢慢出去。迎麵撞上一個悉的影。
林雨山認出是自己的同班同學,丁曉。
“恭喜啊!不愧是我們林姐,佩服。”丁曉朝著公告板揚了揚下,語氣輕浮道,“今年終於第一了啊,獎學金發下來的之後不得請我們大家吃個飯?”
對丁曉的了解僅限於學習績頂尖,社圈子非常廣而已。除此之外沒有任何接了。
林雨山本就沒和他說過幾句話,本沒到可以互相調侃那份上。雖然知道丁曉說要請客吃飯是開個玩笑而已,卻也不好一口答應下來。
在林雨山的印象中,丁曉的穿著打扮與行事風格,都有著與他年齡不太相符的老練。
丁曉一直是活躍在學校裏的積極分子,屬於在同學們和老師們麵前都很吃得開的那種類型,學業社兩手抓。去年大二,地質係的國家獎學金就是被他一舉收囊中。
從人出生伊始競爭就一直存在著,當然也包括學習績。
小到本班,大到年級乃至全校。每到公布績的時刻,就意味著比賽的階段果出爐;當大家按照排名,依次站上表彰臺的時候,若是有人回想起榜單上你追我趕的糾纏過程,則會使得氣氛更加微妙。
林雨山深知這點,卻對競爭不興趣。
“謝謝。”林雨山和他不,將腦海中搜刮了個遍也沒搜出幾個詞,衝他回以一抹禮貌的淺笑。“我還有事,就先走了。”
林雨山回到寢室午休一陣,拿好書出門去教室上課。學校的步道上梧桐花洋洋灑灑落了一地,暖暖地灑在背上,愜意地從的花瓣上走過,覺步子都輕盈了些。
拿到獎學金是一個好的開始,接下來就是沉下心,繼續好好備戰考研的了。
天氣真好啊,想著。
這個春天,一定會有好事發生吧。
-----
靖州市中心醫院。
徐孟洲站在自助報告機前按下打印鍵,三張報告依次從出口緩緩出來。
“嘭嘭——”
“進。”
他推門走進診室坐下,將報告遞給對麵的醫生。醫生接過報告,扶了扶眼鏡,眼神掃過報告上的各項數據,又遞回給他。
“報告結果顯示一切正常。三項指標都沒有任何問題。”
聽到結果,徐孟洲心稍稍定了些。醫生看出他仍有疑問的樣子主問道:“對了,你妻子有檢查過嗎?”
“六年前婚檢的時候有查過,兩個人指標都正常。”徐孟洲答道。
“一般來說,如果剛開始檢查沒問題的話,就算過了幾年時間,隻要期間沒有經曆過什麽大病之類,你妻子的生育能力應該和你一樣,都是正常的。”
“如果兩人檢查結果都正常的話,怎麽可能…”徐孟洲虛握著拳。他的手心微微冒汗,手指無意識地挲著。
醫生眼暗了暗,輕咳一聲靠在椅背上。半晌,用一種旁敲側擊的口吻說道:“如果你確定兩個人都正常的話,不排除采取了避孕措施。”
“當然,不要力過大,要保持良好的心態。說不定緣分到了自然而然就會有。”出於人道主義神,醫生又補了一句自己聽了都覺得相當多餘的話。
帶著報告出了醫院。路燈與晚霞相輝映,徐孟洲踩下油門,融晚高峰的車流裏。
不排除采取了避孕措施。
這句話如同一繩子勒在間,讓他無法呼吸。
是的,他早該想到的,卻忽略了這看似最荒誕的一點。
接而來的是恍然大悟後的脊背發涼、深深的絕,以及徹底的麻木。
前方紅的車尾燈亮起,刺得徐孟洲睜不開眼,恍惚間想起六年前婚禮上的場景。
場麵盛大而華麗,觥籌錯間,所有人都端起高腳杯笑著祝福這對新人,毫不吝嗇讚之詞,稱讚他們是郎才貌,天作之合。
這場婚姻的當事人以及雙方父母都是益者,隻有徐孟洲一個人,孤獨地以易品的姿態存在著。
從那天起,徐孟洲就已經不再擁有一個完整的自我。
他努力想滿足各方的願景,努力地扮演好一個平衡者的角,卻沒人知道平衡者為此付出了最多的犧牲。
他既不曾抵死堅持,也不曾徹底放下。
拚盡全力,卻不知道自己到底在維持些什麽,就這樣以一種極其扭曲的方式度過日複一日。
他忽然想到林雨山參加母親葬禮那天晚上,紅著眼對自己說過的話。
“任何人都沒有資格讓你放棄你所追求的東西。”
林教授去世的當天,好像也對自己說過這樣的話。
陳年舊事走馬燈似的不斷閃回,徐孟洲眼神一凜,將車靠邊停下。
他掏出手機撥通了黃楹的電話。
第一次,對麵一直無人接聽。直到第二次,嘟聲響了很多次之後,對麵才接起了電話。
“下班了嗎?”
“還沒有,怎麽了?”
“六點了。”徐孟洲掃了一眼腕表,眼神又回到前方,“在加班嗎。”
“不是,是我和幾個同事還在公司,待會兒要一起去吃飯,我在等們。”黃楹經常和同事朋友結伴出去吃飯玩樂,結婚以後也依舊保持著這個習慣。
“大概什麽時候回來,我等你。”
“啊?問這個幹什麽?”黃楹有些詫異,以往徐孟洲從不這樣問。
“有事要和你說。”
“我可能會很晚,什麽事啊,明天再說吧。”
“必須今天說。”
黃楹被他突如其來的堅定語氣弄得有些不耐煩,“那我們現在就在電話裏說,你晚上不用等我了。”
“我要離婚。”
這次對麵沉默了。
停頓幾秒後,黃楹的聲音再次傳來,帶著明顯的抖。“你是認真的嗎?”
“我很認真。如果你今天沒空,後麵再找個時間好好談談。”
徐孟洲掛斷電話。
回到家裏,徐孟洲收拾好自己的隨和日用品,最終確認無誤,鎖上兩個行李箱拉到客廳時,發現黃楹不知什麽時候也回來了。正端坐在沙發上,麵如土,渾籠罩著低氣,一言不發地盯著電視。
“不是說要和同事去玩嗎?我以為你今天沒時間了。”徐孟洲接了兩杯水,先將一杯遞給黃楹,見不接也不生氣,就放在了茶幾上,然後在旁邊的空位上坐定。
黃楹雙眼泛紅,扭頭看向他。留意到徐孟洲的神異於往常地平靜,心下更不妙。
將雙手環住徐孟洲的手臂,將頭靠在他肩上,眼睛還不忘瞟他的表。
“你真的要和我離婚嗎?”黃楹放聲音,淚眼婆娑道。
以往黃楹幾乎不會主投懷送抱,今天來這一出他已然想到,下意識將手臂了出來。
“是的。”
聽他回答得如此簡單明了,黃楹先是覺自己的心髒被狠狠地了一下,而後開始憤怒,憤怒徐孟洲的直白和反常,讓麵盡失。
“為什麽突然要離婚,你總要給我一個理由吧?是我哪裏做得不夠好,我可以改啊,為什麽不能先通呢?”黃楹吸了口氣將眼淚回去。
“理由就是我們不合適,這段婚姻本就不應該開始。還有,你可能對通有什麽誤解,一直以來都是你單方麵拒絕通。”徐孟洲仰頭靠在沙發上,一字一句毫無波瀾,“趁我們現在還沒有孩子,離婚也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