秋林初來乍到,很多事都不明白。比如為啥他們家對大伯家的一再忍讓,正如秋禾所說,人家都騎在他們頭上拉屎了,但是他們還是一味的忍讓著。就算父母子弱,但大姐秋月這樣辣椒一樣的子,能就這樣輕易地放過打傷自己親妹的罪魁?但秋林也同樣明白沉默是金的道理,自己如今還弄不懂形勢,冒冒然開口隻會惹來不必要的懷疑。現在隻要做好說多聽就了。
秋禾也隻覺自己說錯了話,將腦袋重重地垂下,憋著聲氣兒讓大姐說罵。
秋鬆在一旁和著稀泥,“大姐,你就彆顧著罵三弟了,看來今天是挖不野菜了,咱們還是早早回去幫娘挑水劈柴吧。”秋林秋禾年紀還小,村子裡又有那忒費事兒的潑皮無賴,他還真不放心他倆回家。想起前幾日劈的柴火已經用的差不多了,水缸裡的水也見了底。今日就在家劈柴挑水好了,也好幫著娘分擔些家務活。
事已至此,將弟弟妹妹扔下秋月也多不放心。想著家裡還有些醃菜,遂點了點頭,揹著空揹簍牽了兩小崽兒的小手,就往村子裡去了。
自家煙囪裡正升騰起嫋嫋的白煙,最後消散在晴朗的天空之中。看來是娘起來做飯了。因為要等挖野菜的哥哥姐姐回來吃飯,所以他們家的早飯一般都比較遲。還冇進門,秋月將兩揹簍重疊之後連帶著刨野菜用的小鋤頭鐮刀也丟了進去,這才如平常一般拍了拍上的塵土便準備往灶屋裡去。這時纔想起他們後跟著的小娃子來。
秋月瞧了瞧秋林秋禾上臟兮兮的衫,那膩膩的泥是拍不去的,看來隻有拿去河裡洗了。秋月將兩個好似從泥裡蹦出來的娃兒領進了西廂房,開了櫃子從裡找出兩趕的裳來,吩咐兩人趕換上。
大黃狗不知什麼時候又溜回西廂房角落裡的草垛裡睡覺,這會兒被這三人窸窸窣窣的聲音吵醒,不不願地睜開眼,卻剛好瞧見六歲大點兒的秋林了外裳,上隻穿著一條小紅肚兜兒。大黃狗的呼吸一下子變得急促起來,倘若不是因為臉上厚厚的狗給擋著,定能瞧見他兩靨紅的模樣。
“你們在裡頭索什麼呢,要開飯了。”韓氏走到草簾邊,扯嗓子往西屋裡喊。
秋月剛替六歲大點兒的秋林換好裳,這才一疊聲地跟韓氏回話。“娘,馬上就好了。”說完又利索地將兩小娃換下來的裳丟進圓木盆裡,領著兩個小不點兒就往堂屋去了。
屋子裡隻剩下那隻心跳加速、目迷離的大黃狗將自己的大狗頭搖了撥浪鼓,那模樣好似在自我催眠,我什麼也冇有看見,我什麼也冇有看見!
堂屋裡,擺著一張掉紅漆的八仙桌,中間擺著三個大號瓷碗,一碗盛著金黃的玉米餅子、一碗用醬油和鹽醃的魚腥草和一碗黃綠相間的青菜玉米糊糊。韓氏拿起勺子率先往一瓷碗裡舀了一大碗玉米糊糊,又在其上鋪開兩個餅子,舀了醃好的魚腥草讓秋鬆端進東屋去。
哎,自從爹雙斷了之後,便一直冇有出過東廂房了,也從未跟他們一起吃過一頓飯。這麼久不能出院子曬曬太,不能去看看外麵的世界,爹心頭肯定不好。秋林一邊吃飯一邊在心裡琢磨著若是能給老爹做一副椅,這樣他就可以坐著椅,到院子裡曬曬太看看夕,也不至於常年呆在床上了。隻是也不知這裡的木匠會不會做這椅?
秋林刨完了飯,又惦記家裡的大黃狗,吃飯的當兒也冇見過過來,隻怕……秋林順手了一塊玉米餅子就下了桌。到西屋一瞧,那狗果然還在草垛,並冇有出來吃東西的打算。秋林晃著腳兒走過去,拿了玉米餅子在大黃狗麵前晃了晃,笑瞇瞇道:“你這挑食的傢夥,這是你姑我專門給你拿的,乾淨著呢,快吃吧。”
大黃狗目幽邃地盯著眼前笑得一臉燦爛的秋林,又想起剛纔令人麵紅耳赤的畫麵,全都有些麻了。它本想不以為然地彆過頭去,奈何還是抗拒不了那玉米餅子對自己的。隻好像是吃嗟來之食一般地毫無骨氣地張開了,叼走了秋林手裡的玉米餅子,奪門而去。等秋林回過頭去時,隻能瞧見那大黃狗翹得高高的棕尾一搖一晃,倒是可得。
“二弟家的有活人冇,趕給我出來!”秋林正準備打草簾子出來,卻聽見院子前有人扯著破鑼嗓子尖聲嚎著。
秋林循聲去,隻見一個穿桃衫的婦人,青皆攏在腦後挽做一團,斜了兩隻銀蝴蝶簪子。耳邊戴著玉墜子耳環,麵上敷了一層厚厚的,瞧起來竟豔若桃瓣。不過那冷冽的眸子裡含著嚴肅,塗得猩紅的含著刻薄。一看便是個不好想與的厲害婦人。隻見手裡一左一右了個比還高的娃兒,正是剛剛秋林秋禾在土路上遇著的堂兄秋天秋涯。
秋林聯想起剛剛那婦人的喚聲,心一寸寸收,來者不善,這人怕是來找他家麻煩的。
韓氏一哆嗦地將碗筷擱下,驚魂不定地瞅了自家的娃兒,沉聲道:“都到屋子裡去。”這才起利索地出了屋子,“他大伯孃,這大清早的,可是又甚事兒?倘若有事兒在當門喚聲即可,又何必難為你跑這趟呢?”韓氏臉上雖掛著笑,心頭卻怕得要死。這嫂子可當真是厲害得,韓氏站在跟前就隻覺如臨大敵、頭皮發麻。
嚴氏冷冷一笑,將其手裡著的兩個娃兒推了出去,眼皮子已向堂屋裡掃去,不威自怒道:“你家的惹事秋林秋禾出來,有膽子打人冇膽子認麼?”
韓氏一聽這話,更是嚇得一哆嗦。這大伯家的平日裡將這一雙兒子當著寶貝一樣地寵著,哪裡捨得沾惹他們半分?如今給人打了,這人隻怕是收不了手,可是打他家娃兒的卻是自家的兩個小的,韓氏被驚出了一聲冷汗,咧著賠笑,“他大伯孃,阿林阿禾兩人素來規矩,阿林前陣子又了傷,怎麼又力氣傷人……”
韓氏的話才說了一半,嚴氏卻不勝其煩地打斷的話,寒著聲音道:“莫非弟妹覺得咱家的阿天阿涯如今還學會扯幌子騙人了?”見韓氏早已被的氣場所震懾住,嚴氏冷哼道:“素來規矩?上次欺負上門放狗傷了我家阿天,這話暫時不提,可是這小妮子如今跟天借了膽子,竟然還敢打人!弟妹,這娃要是不好生管教,隻怕日後子越發野了,可就不好管教了!”
韓氏向來懦弱,在這幾個妯娌之間,通常是被人掐的對象。這會兒聞言全都掉了一半,一個勁兒地說著:“他大伯孃的,這裡麵肯定是有什麼誤會,他們不會手打人的……”
在西屋裡躲著的秋禾聽了那嚴氏的栽贓之語,恨不得衝上去有拳子招呼,但是他卻被大姐秋月死死地扯住,“彆衝了,想想這件事的後果!”秋月雖然心痛嚴氏作踐自己的娘,但也是無能為力。他家向來在水村橫行霸道,倘若惹惱了他家,隻怕他們被趕出水村也是極有可能的。
“誤會,什麼誤會?弟妹,我看你趁早將秋林秋禾兩個死傢夥出來,去祠堂裡每人打了十個板子,這事兒就這麼算了。不然的話,咱們水村民風向來淳樸,可容不得這類潑皮無賴在村子裡撒潑搗,該怎麼做,你自己選!”嚴氏一揚聲兒說了一大通話,然後心肝兒寶貝一樣牽著自家的兩娃樂顛顛出了秋林家院子。那哄仙人一樣的神與剛纔的趾高氣揚,簡直是判若兩人啊!
嚴氏出院子後,韓氏失魂落魄跌坐在泥地上,鬥大的珠子不住地往下掉,瞬間模糊了韓氏的眼。這時,屋子裡的幾個娃再也按捺不住了,爭先恐後湊了過來,圍著韓氏就是痛哭流涕來。
“都是你們,你們今天一定是遇到那兩個瘟神了對不對,還打了他們一頓?”秋月又氣又痛,衝著自己的弟弟妹妹大吼。這兩個真是人不省心,這下可惹出事端了,這可怎麼辦纔好?
秋林當時並冇有想這麼多,哪裡想會惹來這麼多麻煩?算是聽出嚴氏的意思了,要將他們兩個送去祠堂裡挨一頓打,這頁就算是這麼揭過去了;倘若不依的話,恐怕就隻有被趕出水村了。
許家本就家徒四壁,倘若連這遮風避雨的屋子都冇有了,一家人可怎麼活?秋林的心裡紛如麻,不僅咒罵著大伯家的不講麵,還疑慮著一家人怎麼都怕大伯家的怕得要死?“娘,大伯家的怎麼那麼霸道,說什麼就是什麼?”
秋月氣得一拳打在桌子上,“你還說!都給你們說過不要去惹那家人,偏生你們還要去招惹,還嫌家裡不夠,非得給爹孃添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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