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9章爭鋒
終於還是見麵了啊。
鳶悠悠想。
一時間原本安樂的氛圍消失殆盡,沒有人敢放開了呼吸。
所有人都在觀,滿園安靜。
皇後宮已有月餘,前朝後宮眾所周知,皇帝在婚儀時便稱病退了場,此後便留宿在貴妃宮裏,再也沒有召見過堂堂中宮。今日這一場鑒秋宴是太後悉心安排,為的是什麽目的,其實所有人都心知肚明。
可眼下,龍椅上坐著的是貴妃,那皇後如何落座?
令人尷尬的僵持持續了片刻,太監的聲音才遲遲響起:“娘娘,這邊請。”
鳶跟著指引,穿過了宴場中央的花團錦簇,沿著青石鋪就的道路緩緩走向湖畔的亭臺。
周遭的一切都安靜無比,整個世界仿佛就隻剩下低垂的擺過石青草的聲音。
鳶在灼灼目之中邁亭臺,一瞬間日被擋在了外麵,一深幽的果香浸鼻息。塵埃落定,朝著那人俯行禮:“臣妾……鳶,叩見陛下,見過太後。”
龍椅之上的那人緩緩睜開了眼睛。溫香玉在懷,他醉眼惺忪,目輕飄飄與匯。
“皇後免禮,請上座。”
喑啞的聲音慢悠悠響起。
他依舊沒有從栩貴妃臂彎裏起的意思,就像是一隻喝醉了酒的貓,好不容易睜開了一點眼睛,角微彎,眼裏盛了滿滿的嘲諷。
“臣妾謝過陛下。”
鳶起低著頭盯著自己的擺。
沒有抬頭,但是脊背上卻傳來說不清的灼灼之,那是群臣的目在的上匯聚。很顯然所有人都是在等著表態。
今日不論是上座還是不上座,都是一場折辱的好戲。的選擇,其實一點都不重要。
楚淩沉抬起了眼,似笑非笑道:“怎麽,皇後還有什麽想說的?”
鳶搖搖頭:“沒有。”
在所有人的注視下落座,之後便是低垂著腦袋,連一個多餘的眼神都沒有落到那位貴妃上,仿佛自己才是那個不合時宜的存在。
一時間萬籟俱寂,席上眾臣都在心底歎了口氣。
定北侯之居然是這般模樣的嗎?
怪不得定北侯今日稱病不來,堂堂中宮,原來也不過是一隻被送進宮的傀儡玩偶。
……
竹之聲又漸漸響起。
鳶一直低著頭,毫不介意那些落在自己上的目。說到底,今日這宴場上人人都對有著別樣的期許,有人期待然大怒與皇帝一拍兩散,有人期待哭哭啼啼讓定北侯府麵掃地,更多的人希,能夠虎父無犬,撥一撥這滿堂的弦,讓大家看一場轟轟烈烈的熱鬧。
可惜了,隻是一個打工的。
這種當槍頭的事,誰幹誰幹去,可不想首當其衝。
鳶低著頭數著自己擺上的飛鶴,隻當自己是宴會場上的一朵蘑菇。
“葡萄。”
僵持中,楚淩沉閑淡的聲音響起。
鳶微抬目,餘裏掃到栩貴妃又剝了一顆葡萄遞到楚淩沉的口邊。纖纖玉手,凝脂細指,綠的葡萄在的手裏晶瑩剔,看得也忍不住怔了怔。
“陛下……皇後在看著呢……”
栩貴妃把葡萄塞了楚淩沉的口中,眼睫便低垂了下來,三分赧上了臉。
楚淩沉抬起頭來,目落在鳶的上,角勾了勾:“是麽?”
鳶沒想到看被發現了,索眨了眨眼,坦地把好奇的目投了過去:那年的雪地裏,隻遠遠見過那位縣丞小姐一眼,那時隻覺得清秀可人,而如今錦在,已經堪稱國天香。
果然人靠裝啊。
鳶在心底讚歎,目又在楚淩沉和栩貴妃之間轉了幾個來回,最後停留在了蔥白的指尖上那抹盈盈的綠上。
楚淩沉的眼裏掠過一嘲諷:“怎麽,皇後也想吃葡萄?”
鳶想了想道:“想吃。”
楚淩沉大約沒有料到的回答,微微一怔,很快他的角便勾起了玩味的弧度。他支起,出指尖勾了勾貴妃臉頰邊發,慢條斯理道:“皇後既然想吃,妃便賞一些給皇後。”
葡萄自然不需要分。
鳶自己的座前席上本就放滿了瓜果點心,楚淩沉用一個似是而非的賞字,明裏暗裏都是借貴妃之手侮辱中宮的戲碼。
他果真還是一如既往的討人嫌。
鳶看著栩貴妃端上來的葡萄,在心底歎了口氣。
果然太過養尊優的人,在辱人的方麵總歸太過文雅了一些啊。既要折辱,就應該放到口中,吐到地上,滾到桌下,讓不能用手隻能用,一顆顆地吞進裏,如此才像話一些。
眼下點算什麽?
鳶在盤子裏摘了一顆葡萄,塞到了口中,瞇眼笑起來:“果然很甜,多謝貴妃。”
的嗓音本就輕,因為中氣不足,聽起來有幾分額外的真誠。
栩貴妃愣了愣,回眸向楚淩沉。
楚淩沉已經支起了,目中帶著幾分探尋,悠悠落到鳶的臉上,像是要從的神態中看出幾分真假來。
鳶心中一驚,怕他看出眼,本能想回避,卻在最後一剎間記起了自己“癡”皇帝的過往,於是臨時調轉了目,熱如火地凝了回去。
楚淩沉:“……”
楚淩沉皺著眉頭移開了目。
鳶在心底發笑,正想要再接再厲,一次把自己的滾滾意表達個夠,好讓他惡心得半年不想看見自己,忽然間聽見遠傳來了一陣不和諧的腳步聲。
什麽人?
鳶捕捉到了腳步聲的來源。
宴場之上,諸臣之中,有四五人同時從席上站了起來,快步向楚淩沉所在的方向走來,齊刷刷跪倒在了亭前。
“陛下,老臣請命!”
他們之中一位白胡子老頭捧著一份文書舉過頭頂,蒼老的眼眶中遍布。
“昨夜太傅宋寅正在家中自縊亡故,此事尚有蹊蹺,自縊一說不足定論,臣等請命請刑部重審重查,萬陛下恩準!”
楚淩沉沒有回應,隻是麵無表地看著亭前跪著的幾位老臣。
一時間空氣仿佛是凝滯。
所有人都知道宋寅正昨日是如何被砍去的雙手,白胡子老頭的手抖了起來,似是孤注一擲,他在亭前重重磕頭,聲嘶力竭:
“陛下,昨日宋太傅衝撞聖上,老臣並非要指摘陛下對他的責罰,隻是……隻是昨夜太傅歸府之後,曾有人見到錦車馬在牆外常駐,有人深夜造訪,此時絕非偶然,請陛下念及宋太傅年時的傳道授業解之誼,為太傅申冤啊!”
老頭一番話說得涕淚縱橫,慘烈無比,隻可惜高座之上的楚淩沉卻沒有半分容,他甚至連眼睫都沒有多抬一下。
“陛下……!”
老頭聲淚俱下,磕頭不,便把目轉向了鳶。
“娘娘!這城中的城防軍是由定北侯所轄,城防軍守衛帝都城安寧,肱之臣在城中生了如此慘案,娘娘為侯之,中宮之主,莫非也要袖手旁觀不?”
鳶歎了口氣。
這把火最終還是燒到了上。
或者說,這把火也許一開始就是衝著燒來的。
後宮向來不能幹政,這宴場上有皇帝,有曾經垂簾聽政數年的掌權太後,這老頭不跪太後跪這個新宮的皇後,若說隻是單純求助,誰信?
宴場上悄無聲息,很顯然所有人都在等待著的回應,就連楚淩沉都一副看戲的模樣看著。
鳶靜默了片刻,緩緩道:“請問這位……大人,錦車馬是誰看見的?深夜造訪可有人證?門外房可有打鬥痕跡?”
老頭一愣,遲疑道:“自然是太傅府上的下人看見的,至於打鬥痕跡,宋太傅一介文人自然不會武功……”
鳶道:“那馬車何在?”
老頭道:“……應是深夜已經離去,不知何往。”
鳶默默道:“所以宋太傅‘可能’在昨夜接待了客人,府上下人‘也許’看見了有人,馬車‘大概’已經離去,不知去向哪裏,是麽?”
老頭急眼:“這……”
鳶歎了口氣道:“這位大人因為這些事,指摘本宮父親的城防軍辦事不力未能阻止或許存在的歹徒暴行,又因本宮為人,高呼本宮袖手旁觀。”
鳶沉默地看著老頭:“大人知道如此行徑,什麽嗎?”
老頭語結,壑縱橫的臉上褶子擰一團,最終胡子了,卻沒有發出聲音。
宴上的目又聚到了鳶上。
鳶緩緩道:“瓷。”
……
(本章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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