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冉是真的生氣了。

發誓在自己消氣之前,絕不會和柏程淵多說一句話。

但同時，也絕的發現，同住在一個屋簷下,真的很難做到忽視他。

比如徹底放飛自我的林冉喜歡早出晚歸。

每天出門前都會留意到柏程淵坐在餐桌前吃早餐喝咖啡,慢條斯理，從容矜貴。

每天回家後一眼便能看到坐在沙發上看報刊的他，領帶微鬆,扣子習慣解兩顆。淩中帶了一種。

運氣好的時候,下樓喝水還會偶遇他出浴,黑發微，渾上下隻圍了一件睡袍。

林冉端著水杯的手抖了一下,視而不見地挪開了目。

又若無其事轉上樓。

人模狗樣,真是人模狗樣。

字頭上一把刀啊。

貪圖的後果就是,他會親自拿著這把刀,在你上用力。

林冉掐了掐自己的胳膊，繼續集中注意力。

下周就是郎塞的Moist秀場,報價功提了上去之後，現場置辦也就相對容易了一些。

林冉是了柏程淵的刺激,勢必要把這次活辦好,輕鬆拿下六百萬。

這幾天可以說親力親為，不起早貪黑跟著公司裏的人去現場量尺寸,還親自跑市場訂製會場主屏幕。

幾天下來整個人都累瘦了好幾斤。

但還不能鬆懈。

“黑白世界裏,撞進了青春的……”

林冉正一頁一頁地翻看舞闡述的PPT,房間門忽然被敲響。

思路斷了，蹙了蹙眉,轉頭問：“什麽事？”

保姆站在門口，恭敬道：“柏總我和您說一下,明天下午一起回林家吃飯。”

“好，我知道了。”

隔了一會，林冉剛看進去，敲門聲又響起。

“又怎麽了……”

“柏總讓我和您說一下，新配的車子在車庫裏，明早您出發前，可以去選一下。”

“好，我知道了。”

如此反複了幾次，林冉終於不了了。

敲門聲還在繼續，著腳下地，氣鼓鼓地一把扯開門，故意對著樓下大聲道：“柏總有話不能一次說完？在這牙膏呢？”

保姆端著托盤的手微微抖了一下：“那個……”

弱弱開口：“柏夫人，夜已深了，柏總問您，您吃麵麽？”

林冉一愣，視線收回來。

這才看到門前的人手裏端著一碗熱騰騰的牛麵。

“……”

想用這招收買？還真以為是那麽淺的人？

林冉冷笑了一聲。

手接過麵。

“吃！”

—

第二天一早，林冉去了車庫。

在一排新車裏，一眼就選中了最左那輛黑的帕拉梅拉。

管家車鑰匙遞給司機的時候，還在給林冉做解說：“柏總看您上班辛苦，這些都是安排給您的。”

“真是非常疼您了。”

林冉坐上車之前，拍了拍管家的肩膀：“大白天不要講鬼故事，謝謝。”

車子剛開出去沒多遠，又在門前停下。

林冉正在低頭玩手機，聽到開門聲才抬起頭。

車上除了和司機，憑空又多了兩個人。

黃特助和柏程淵。

林冉收起手機，飛快地瞥了一眼邊的人。

他今天隻穿了件量修裁的深襯衫，骨節分明的一隻手握著一份文件翻看。

眉眼清冷，神平淡。

道理都懂，隻是那麽多車，為什麽要上這一輛？

這一臉迷好像被黃特助品出來了一樣。

黃特助笑了一聲，從副駕回過，衝林冉打了個招呼，然後道：“柏夫人喜提新坐騎，我來蹭個車，不嫌棄吧？”

“……”

“不嫌棄。”

林冉想了想，又道：“黃特助一起坐車我倒是可以理解，隻是車上的另一個人呢？自己沒車？”

柏程淵聞聲，掀了掀眼皮。

黃特助得到指令，持續幹笑。自為柏程淵做起了翻譯：“柏總說，他喜歡。”

“喜歡！”

林冉氣結，強自冷靜了幾秒，才繼續道：“告訴你們柏總一聲，我趕時間，先送我。”

明明兩個都在車上的人，忽然都他一個局外人又是做翻譯，又是傳話。

黃特助表示自己也不能理解，但還是微微一笑：“柏總說，可以。”

“……”

林冉一路上都在默念“莫名其妙”、“神經病吧”中度過。

車子還未抵達公司門前，忽然接到了一個電話。

一串陌生號碼。

拿在手中頓了頓，才點了接聽。

“您好，哪位？”

“喂，林冉！”

林冉靜了片刻。

這驕縱蠻橫的聲音，可不就來自那個欠揍的妹妹，林佳心麽？

車靜默，唯一能聽到的便是車外軲轆碾過地麵的聲音，細小甚微。

電話裏的聲音自然在無形中被放大了幾倍。

“林冉！你在聽麽！”

林冉調小了音量鍵，深吸一口氣：“在，什麽事？”

“來接我，地址發給你。”

“我憑……”

林冉話還沒說完，對方已經掛斷了。

添堵的人年年有，今天特別多啊。

扶著車窗，頓時覺額頭上青筋暴起。

下一秒，陌生號碼發來一串地址。

上麵清清楚楚地寫著——Z市臨城區公安局分局。

林冉滿肚子的氣正沒發，直接被一盆涼水澆滅了。

“司機師傅，麻煩調個頭。”

—

抵達公安局。

林冉急匆匆下了車。

剛走幾步，黃特助忽然在後道：“柏夫人，等等我。”

腳步一頓，轉過去。

隻見柏程淵從車裏出來，慢慢站直。

眉目冷淡，在晨早的下更顯清冽。

林冉問：“你不去公司？”

柏程淵理了理袖口，沒做聲。黃特助自翻譯：“柏總說，陪您。”

“……”

“隨便你吧。”

林冉也顧不得他葫蘆裏賣的什麽藥了，直接跑了進去。

監護人簽了字。

聽了訓，才能把人帶走。

“也不是什麽大事，就是和同班同學一言不合在校門外打起來了。”

“兩個小姑娘，下手也不重。最多破了點皮，問題不大。”

“可是，麻煩就麻煩在，們還互相砸了對方家裏的車子。”

“砸……車？”

林冉仔細想象了一下那個場麵之後，略帶詫異地看了眼林佳心。

梳著馬尾，穿著校服。翹著二郎，一臉不屑。

“你厲害了啊，林佳心。”

林佳心切了一聲，沒說話。

“既然監護人來了，我們也該談談賠償的事了。”

邊傳來一人的聲音。

林冉聞聲看過去，前站著一對母，人四十幾歲，還沒到深冬便已經穿上了貂絨大。

戴著副墨鏡，踩著高筒靴，一暴發戶的氣質。

兒就在懷裏泣，一臉委屈。

差點把正事忘了。

林冉問道：“請問您想怎麽賠償呢？”

“我兒的醫藥費，神損失費，還有車子的修理費，統統都要賠償。”

林冉笑了一聲：“沒記錯的話，們是互砸車子和互毆。要賠償也是雙向的，怎麽到了您這就了單方麵了呢？”

“你妹妹砸壞的車可有二百萬，你們家那是什麽車？”

人說著，頭一揚：“況且我兒金枝玉葉，從來沒和人打過架。也不知道上了什麽野蠻家長教育出的孩子，都嚇壞了呢。”

“行。”林冉擼起袖子，作勢就要來一場舌之間的較量。

柏程淵卻手攔了一下。

直接將林冉攔在了自己後。

黃特助上前做調解，他遞上一張名片：“所有賠償事宜聯係名片上的人就行。”

人接了過去，裏還在碎碎念：“我憑什麽相信你們，就這樣放你們走人了？”

“既然不願意私了。”

柏程淵忽然冷冷開口：“現在就聯係律師。”

說著，他看了眼腕表，又淡淡看向。

一雙清冷的眉眼下，意味著耐心告罄。

他有著從一開始就人無法忽視的氣場。

人難免有點虛。

黃特助補了句：“我們老板的時間你們耽誤不起。”

他拿出電話，直接給私人律師撥了個電話過去。

還沒說幾句，人忽然改口：“私了吧，我接私了。”

—

黃特助留下繼續調解。

林冉跟著柏程淵上了車。

“就這樣？這不是便宜了？”

柏程淵鬆了鬆領結，平靜道：“不要浪費時間在那種人上。”

林冉撇撇。

是是是，您分分鍾幾百萬進賬的大忙人，時間還真是耽誤不起。

坐在副駕駛的林佳心忽然轉過頭：“喂，今天的事，別告訴我媽。”

林冉揚了揚眉梢：“妹妹，你車都砸了，怎麽瞞？”

林佳心急的躲了一下腳：“你別說你就別說，其他的我自己想辦法。”

“聽到了沒啊？林冉！”

林冉沒說話。

邊的柏程淵卻緩緩將視線掃過了林佳心的臉。

眼神有些漫不經心的，卻帶著某種威懾力。

他淡淡開口：“你什麽？”

深秋，下過雨的天空氣冷。

林佳心卻覺得姐夫的聲音比天氣還冷。

向來天不怕地不怕的，心虛地把目挪開。

弱弱地喊了句：“解……解結。”

林冉沒忍住笑出了聲。

—

出了這種事。

林佳心不想去上學，林冉幹脆也不去上班了。

直接將送回了家。

剛一進門，林冉還沒說話。

林爸和繼母瞬間朝林佳心圍了過來。

繼母楊佳惠一把摟住林佳心，心疼道：“哎呦，我聽你班主任說打架了，傷到哪了沒？心疼死我了。”

林爸正仔仔細細地對著林佳心檢查，在看到額角泛著一點紅時，驚呼一聲：“心心被打壞了，腦門兒都紅了。”

“什麽？讓我看看。”

兩個人把林佳心捧在手心裏，噓寒問暖。

沒人留意到還站在門口林冉。

像匿在昏暗的角落，隻有林佳心周圍才有關懷和。

婚後第一次回林家探的場景，果然沒失呢。

直到柏程淵站到邊，輕咳了一聲。

相親相的一家人才停下邊的話，齊刷刷地朝門口看過來。

“呀，程淵來了。”

“怎麽來的怎麽早？”

“王姨快去準備飯菜。”

聚燈像轉了個方向，從林佳心那邊，轉移到柏程淵這邊。

林冉歎了口氣。

把包隨手遞給保姆，轉頭問柏程淵：“你怎麽還沒走？不去公司麽？”

繼母楊佳惠聞聲，目在林冉和柏程淵上來回打量了一圈。

忽然間麵有些凝重，對林冉道：“冉冉，你跟我來一下。”

林冉跟著楊佳惠到了一樓書房。

門半掩。

林冉靠著門而站。

“怎麽回事？”

楊佳惠也不兜圈子，先是上下打量了的著，又開口問道：“你怎麽和他說話的？”

林冉自然知道是因為什麽忽然找談話。

這三年來，溫婉善良的人設，還是楊佳惠一手監督的。

崩塌來的突然，心裏肯定也覺得更突然。

林冉聳聳肩，低聲道：“我們後來的相模式，已經變這樣了。”

“你是不是瘋了？”楊佳惠眉頭都要擰到一去了：“什麽變這樣？不是你兜著點？這點事你都做不好？”

楊佳惠語調高，聲音尖細。對出的表和態度，是對任何人都不曾有過的。

林冉本來就心煩，這時也沒多耐心：“那畢竟不是真的我。我們整日抬頭不見低頭見，能瞞得了一時，瞞不了一輩子。”

“你這幅樣子！”楊佳惠出食指指了指林冉的鼻子，又氣急敗壞地放下。氣得臉都紅了：“你就不怕柏家人不要你？”

“我這副樣子怎麽了？我從沒覺得哪裏不好。”

“柏家家大業大，兒媳婦自然要知書達理。”

“反正我嫁都嫁過去了。”

“嫁過去你以為就穩了？我們這種小門小戶，人家一個看不順眼，說離婚就離婚。”

林冉深吸一口氣，耐心已經消失殆盡。

聲音也跟著冷了下來：“我嫁過去，您想要的商業樓，柏家已經給到了。還不夠？”

“再說，離婚就離婚，柏家我本來就不稀罕。”

話音剛落，楊佳惠揚起手一個耳，狠狠地在了臉上。

火辣辣的痛傳來，林冉不由怔在原地。

隻見楊佳惠的臉上都扭曲了起來，指著破口大罵：“你以為你是個什麽東西？吃我的，用我的。你有什麽資格說不稀罕柏家？”

“我告訴你，哪怕是易，哪怕是已經拿到我們想要的東西，這輩子你都必須老老實實呆在柏家。”

楊佳惠說完，口劇烈起伏著。

空氣陷了短暫的寂靜。

林冉垂著頭，雙手握拳，放置在側。

這些年，過氣，過罵，都忍了。

隻因為自己清楚，是寄人籬下。很多事的確沒底氣去抗衡。

可是這一刻，忽然不想忍了。

半晌後，林冉終於緩緩抬起頭。

一雙眼通紅，眨也不眨地盯著楊佳惠。

話裏帶了三分涼意，一字一句道：“我要是說，我不呢？”

說完，不等楊佳惠做出反應，林冉直接推開書房門。

剛走出幾步。

頭一抬才看到麵前正站了個人。

形修長，五俊逸，清清冷冷的眼中總是不帶任何緒。

林冉看著柏程淵的臉，心裏忽然向下陷了一大塊。

他應該全都聽到了吧。

他會怎麽看呢？

果然如此，不值一提。

作為易的商品，甚至有些廉價。

給自己找回的那些尊嚴和倔強，好像就在這一刻掉到地上摔得碎。

緒一旦湧上來，便會侵蝕人全部的理智。

林冉在這一刻，就像一隻刺蝟，豎起了渾的刺。

一個目，一句話，也會變一把利刃，毫不留麵地砍向。

自嘲地彎了彎角，紅著雙眼質問：“你都看到了吧。”

“現在，你滿意了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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