梅延被梅舒誤傷之后一直在床上躺著，每日都由月蘿親自煎藥送服，梅蕭夏讓妙楓把山莊珍藏的人參、靈芝等珍貴藥材都拿出來送到了梅延那里。就這樣不出半個月，梅延脖子上的傷口已經將近痊愈，只是會留下一道扭曲猙獰的疤痕。

今年江南一帶，自冬以來，一直雨雪不斷，柳絮般的大雪斷斷續續下了兩個多月。江南諸城遭遇百年罕見的雪災，大批大批的災民涌進城乞討，城外的道路上甚至有災百姓凍僵的尸，在雪地里散發出腐臭的氣味，引來幾只野狗瘋狂的撕搶。每天都有大批的災民聚集在道兩旁，一有馬車和行人路過，他們就沖上去出干枯瘦弱的手乞討點吃的東西。

梅舒一大早就和墨央在醫館旁搭起了粥棚，每個災進城的災民都能分到一碗薄粥。看著前面越來越多的災民，墨央顰眉蹙：“災民的太多，粥不夠分。”

“我已經讓福伯帶人去糧店買米了，今天得先把這批災民給發完。”梅舒安道，幽黑的眸中也是掩飾不住的擔憂，“這麼多的難民，單憑你我本不可能救濟的了，還需府出面。”

“城中已經聚集那麼多的災民，府為何還不肯開倉放糧？”

“建康城雖然富庶，但恐怕府存糧也不足以救濟上萬災民，還需朝廷撥糧賑災。昨日我聽說劉尚善去山莊找老頭子商量賑災的事，若我所料不差，朝廷派來賑災的人這幾日應該能到建康。”

“但愿如此吧。”墨央看到道路旁的樹下一個個蜷著的災民，心生憐惜。和梅舒能幫助的只是很很的一部分人，絕大多數的災民還在忍凍挨，現在只有希朝廷盡快賑災，還有這場大雪趕快停歇，不要在無休無止的下下去了。

墨央嘆了口氣，原本就蒼白的臉因憂慮又添了幾分病態，“我這里還有些防寒的藥，我給他們分下去。”

“嗯，你也別太勞累了，不舒服就去休息。”梅舒叮囑道。

梅舒猜得沒錯，朝廷派來賑災的人很快就到了建康，但是沒想到會這麼快。下午剛施完粥回到落梅山莊，梅蕭夏就派人來喊他去主廳。梅舒來到主廳時，只見主廳坐著的除了梅蕭夏，還有另外兩個人。其中一個穿著灰長袍，油滿面，頭大耳，材略胖，正是建康城的知府劉尚善。而劉尚善對面著赤長袍的男子，潔白皙的臉龐，著棱角分明的俊朗，烏黑深邃的眼眸，泛著爽朗不羈的澤，他看到梅舒進來，角微微揚起。

“別來無恙啊，梅二公子。”赤袍男子起笑著跟梅舒打了個招呼。

“別來無恙，王大人。”梅舒也笑著回應道。

赤袍男子爽朗一笑，拍了拍梅舒的肩膀。原來朝廷派來賑災的人竟然是王恒笙，這讓梅舒有幾分意外。

“喲，敢王大人與二公子是舊相識啊，哈哈。”劉知府見狀立即諂笑道，“二公子安好啊。”

梅舒點了點頭，這個劉知府在百姓口中名聲不佳，是個平庸無能又好大喜功之輩，梅舒不愿搭理他。“王大人是不是為賑災之事而來？”梅舒問王恒笙。

“不錯，此次江南一帶遭遇百年一見的大雪，災范圍甚廣，黎民飽寒之苦。圣上仁德治天下，定會救百姓于水火之中，特派在下押運糧草來建康賑災。”

“只可惜朝廷連年征戰，國庫空虛。此次王侍郎帶來的糧草恐怕不足以救濟建康城數萬災民啊！”劉尚善搖頭道。

“正因為如此，晚輩和劉知府才會在這個時候拜訪落梅山莊，”王恒笙看著梅蕭夏，神恭敬而又嚴肅，“落梅山莊富甲一方，多有糧食布匹，侯爺也是厚心仁德之人，不知侯爺能否捐出部分存糧，協助晚輩賑災。”

“自然無妨，落梅山莊乃圣上賜建，皇恩浩，老夫哪有不愿之理。”

“哎？怎麼不見大公子啊？”劉尚善環顧了四周，沒有看到梅延，問道。

“梅延前些日記了傷，不便見客。”梅蕭夏看了一眼梅舒，接著道，“老夫已經很久不過問這些事了，梅延傷不能行，那就讓梅舒負責從山莊撥糧吧。你去庫房看看，能撥多就撥多，務必協助好王侍郎和劉知府賑災。”

梅舒答應了一聲，回頭看到王恒笙的爽朗的笑容。

四人當下就賑災細節進行詳細的商量，直到夜降臨。梅舒送王恒笙出門時，王恒笙忽然停下來，“我去了醉凰樓，夢娘說在落梅山莊。”

梅舒點了點，“你上次走后就來了。”

“來落梅山莊干什麼？”王恒笙皺著眉，“難道不知道你爹就是平定林氏之的大臣之一。不，肯定知道，那？”

梅舒輕笑，“你們自相識，的你也清楚。來此肯定有不得不來的緣由，王侍郎不必太過擔憂。”

“哎，我說你真沒勁！”王恒笙斜了梅舒一眼，“你小時候在的時候，我們也在一起玩過幾次，也算老朋友了吧。別王侍郎王侍郎的我，多生疏。”

梅舒點頭，他時朋友不多，王恒笙就是其中一個。雖然梅蕭夏和王相國來往不多，但他和王恒笙倒是在一起抓過蛐蛐，爬過樹。那時的兩個小男孩都是無憂無慮，無暇純凈之人。只是后來，他流落在外，娘親和燭兒相繼病亡，他再回到侯府時已經不是以前那個天真爛漫的男孩。

“我可以去見嗎？”

“當然可以，就在緲音閣，我帶你去。”

緲音閣，燭點點，案上的香爐里散發出裊裊清香。小火爐里“咕嚕咕嚕”地燙著酒，酒水蒸騰出的熱氣在半空中凝結薄如蟬翼的云霧。琉影倚著窗，纖細的手指隨意撥弄幾下琴弦，便有婉轉悅耳的音符流出，

“哈哈，小漣羽的琴聲還是那麼好聽！”忽然的，后傳來一陣悉的男聲，爽朗渾厚，卻又帶有一不羈。琉影一怔，急忙回過頭，只見那位型健碩，眉目俊朗的男子正帶著春風般溫潤的笑容看著自己，燭映他的眼中，點點眸宛如盛夏里的滿天繁星，角那上揚的弧度也在告訴琉影他的喜悅之。琉影呆在那里，心中有驚，有喜，有困，有憂慮，一時間竟不知道用什麼樣的表來面對這個毫無征兆就出現的男子。

“你就這個表啊？”王恒笙看著呆在那里的琉影，撇著失道，“數月不見，你好歹也應該表現得高興點啊，不然多傷本公子面子。”

琉影失笑，心中頓時輕松不，連日來的抑郁也去了幾分，不挪揄道：“有什麼好高興的，我還不知道你嗎？王公子一出現準沒好事。”

“哎，你這話可就不對了，不就小時候弄壞你一個布娃娃嘛。漣羽，我跟你說啊，如今我可是……”

“王兄，”梅舒輕聲打斷王恒笙，“這里沒有林漣羽，只有琉影。”

王恒笙頓了頓，反映過來。他收起嬉笑，看了看容依舊絕的琉影，對梅舒說道：“梅兄能否讓我和琉影姑娘單獨說幾句話？”

梅舒用眼神詢問琉影，琉影對他點了點頭，“好，王兄請便。”

看著梅舒走出屋子，琉影放下赤羽，拉著王恒笙坐下來，給他倒了杯茶，輕聲開口：“恒笙，你怎麼來了？”

“江南雪災，我奉命來賑災。我一到建康就去醉凰樓找你，夢娘說你在這里。哈哈，你果然在這里啊。怎麼樣？本公子說我們一定還會再見，沒騙你吧？”

琉影輕笑，打趣道：“原來是賑災，真是世事難料啊，以前那個調皮搗蛋的小男孩竟然了心懷百姓的朝廷大臣了。”

“你就別兌我了。”王恒笙看著琉影的臉，燭火的影照在的臉上，讓原本明若花的面容更天幾分嫵，心中忽而有了幾分慨，“看你的氣還不錯，你不跟我說說你為什麼會在落梅山莊？”

“呵，我在這里肯定有我要做的事，你就別問了。”

“我怎麼能不問，我上次說要帶你回，你說你要留在建康。你留在建康就算了，又怎麼會跑到落梅山莊來？你難道不知道？梅蕭夏也是平定林氏謀的大臣之一，你的世要是被他發現，你就難逃殺之禍啊。”

“我怎麼可能不知道，”琉影輕笑，看著王恒笙略含不安的臉，安道，“他不會發現的，你看我不是好好的嗎？你別擔心，我有分寸。”

“琉影，老實告訴我！”王恒笙突然抓住琉影的袖，眼睛地盯著琉影，神嚴肅道，“你來落梅山莊是不是想找梅蕭夏報仇？”琉影聞言，肩膀微微一，笑容也僵在了臉上。

“你不要做傻事！林氏一族謀是事實，并非有人蓄意謀害！你爹林業，你大哥林子翔，二哥林昭明勾結宦，結黨營私，甚至私通外邦，這些都是事實！梅蕭夏為朝廷棟梁，保衛社稷安寧是他的職責，他沒有做錯！”王恒笙頓了頓，聲音下來，“況且，當年打垮林家我爹也有份，你跟我說過你不怨我爹的……”

琉影垂下眼瞼，長而的睫微微，握住手里的茶杯，指節泛出一蒼白，眉間那朵寒梅發出清冷的芒，讓忽而有個幾分落寞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