果真如默書所料,前十名的名單里有他的名字,且赫赫排在第三位。白老板要是知曉了此消息該有多高興。我也滿心歡喜,邀請了肖晚上一道慶祝。
殿試定在一年的冬至,還有大半個月,時間相當充裕,不過也意味著天氣一天天冷起來。向劉掌柜討了個紅泥小爐,溫上酒,我又去廚房親手做了幾道小菜。提著食盒回來時,卻看見了躲之不及的人,我一時怔在了門口。
“外面冷,快進來罷。”默書不知我與古殤之間的事,見我不進門,走過來牽住我的手道。默書寬大溫暖的手掌包住我微握的拳頭,暖意滲進來,我的心也好了些。
難得地,古殤只是淡淡看了我一眼,沒有作聲。
“古涉,你的傷徹底好了嗎?”座后,我問一道來的古涉。
他面無表地點了點頭,算作回答。
哎,這群不邀自來的人是要怎樣了。我暗自皺眉,一時也無了話。氣氛有些僵,肖咳了幾聲開口,“古殤,古涉,你們嘗嘗好運做的菜,很好吃的。”說著掠了一眼幾樣小菜,“咦,怎的沒有那日吃的馬鈴薯糕了?”
我笑,“北方人過冬大多會屯積一些糧食蔬菜,多半是馬鈴薯、白菜之類,那東西不稀罕,我閑著無事做給吃。今天是默書的好日子,我哪里還能做那了。”
“科考只前三甲才有機會朝為,這殿試都還沒開始呢。”古殤幽幽吐了一句。
我怎麼聽著這話…有點酸呢?仿佛一口濁氣吐出,整個人一下子輕松了許多,我愈發笑得燦爛,“是這麼說了,不過考試進前十已十分不易了,是不是肖?你是第二,而那拔頭籌的,聽聞是個年過半百的老者,默書這般年輕應當慶祝的。”
肖以一副看好戲的姿態點了點頭,以示同意。
古殤唰地黑下臉來,一句話也不再說。
“竹筍咸了。”古涉猛地蹦出一句。
他沒有看我,眼神似一直停在那碟清炒竹筍上,樣子莫名的固執。我無奈,將自己碗里的米飯往他碗里撥了些,帶笑道,“那多吃點米飯好了,淡淡咸味。”
古涉盯著我,目不再只是冰冷,卻復雜難辨。
我有些不著頭腦,用疑的眼神回看向他,一只小碗卻啪地丟在我面前。“蛋也咸了。”古殤惡狠狠地瞪我,好似我欠他幾萬兩銀子不還。
默書看不下眼,豪爽地夾了一筷子菜塞進,“哪里咸了,好吃的呀,你倆別耍刁了,趕吃飯吧,涼了就不好了。”
本來好好的一頓飯在如此詭異的氣氛下結束了。
日子一天天從指間溜走,有所察覺時已是冬至這天了。一大早默書便起床洗漱裝扮,待肖來,我一路送他倆到皇宮門口。金璧輝煌、宏偉壯觀的殿宇高聳云,由堅不可摧的高大城門守護,神圣而不可侵犯。我不想,即便我已站在了離它很近的地方,它仍是普通百姓無法奢想且終生敬畏的權力之顛。
“好好考,加油。”我拍掉落在默書肩上的雪花,笑著道。“肖你也是。”
兩個優秀的男子同時點了點頭,信心滿滿,而后邁步了宮,去為自己的夢想、前程和家人的希冀全力以赴,戰斗到最后一刻。
而這個時候,爹應該還在床上躺著,也不知他的好些了沒,娘呢,該是把屋里頭的火燒得旺旺的,在仔細補服吧。兩個多月,好命的個子又該長高了,而白悅兮,一直是漂亮的、驕蠻的大小姐模樣。若是順利,白老板也會在不久之后聽到自家兒子登科高中的好消息,它定會開心地大宴賓客。對了,還有風,不知他的病如何,有按時吃藥麼,或者我配的藥對他的病有沒有療效?
那一小小天地,有我太多太多的牽絆。世界很大,我卻只想早日回去。
令人振的好消息是在第二天傳來的。默書他們留于宮中一夜,沒有他的陪伴,我很早便起來,洗漱完下樓吃早飯,只聽有人激十分地喚,“陳啟生中狀元啦!中了!”
陳啟生?貌似是考試績第一的那個半老頭子,寒窗苦讀數十載,如今終于也算“功德圓滿”。那榜眼和探花呢?劉掌柜這時走過來拱手沖我道喜,“恭喜佟公子,你家爺白公子得了探花,是今屆科考的探花郎呢。”
自那次勇破命案,劉掌柜對我與默書格外客氣和優待。
“真的嗎?默書中了探花?”只要是前三甲,探花也極不容易的了,我有些不相信地問。
劉掌柜猛點頭,一臉喜慶的笑,“是真的,皇榜早早便發出來了,我親自去看的,沒錯呢。”
這兩個月的堅守,終于功了!
“那第二名榜眼呢?”
“這個,不知,沒仔細瞧,不是咱客棧的。”劉掌柜努力想著回答。
那便不是肖了…如果古殤兄弟倆是打算肖朝為,方便他們辦事的話,這個計劃豈不是落空了?不知怎的,腦海中古殤那張輕佻無謂的俊臉愈顯愈清晰。
“佟公子,午時他們會由南城門策馬進皇宮,你不去瞧白公子嗎?”劉掌柜的問話拉回我的思緒。
我掛起笑應,“當然會去了,我這便準備準備。”然后又跑上了樓,徒留劉掌柜在后,“哎,佟公子你不吃早飯了?吃了飯再準備也不遲。”
按乾朝規矩,前三甲士子要在及第當日騎馬從皇都南城門一路行至皇宮宮門口,一方面滿足百姓的好奇心,另一方面也代天子彰顯風采。臨近午時,三甲途徑的街道兩旁已滿了人,雖是寒冬臘月,老百姓的興致卻極高,爭先恐后地仰直了脖子。出現了,他們出現了。人群開始沸騰,我也力往人前著,突然覺腰間一,整個人已騰空而起。
“你這般瘦小,如何得過他們,該是讓我帶你找個觀看的好位置。”
古殤在我耳邊吐氣道,我安下心,任由他帶離至一屋頂,憑高遠,果然是絕佳的位置。
三甲皆著正紅華服,除了腰間的配飾繁復程度不同。陳啟生年過半百,一大紅錦袍只襯得他喜氣洋洋,榜眼和默書年紀相仿,模樣與氣質卻普通了些,而默書,一襲紅裝迎風颯颯,襯得他愈加意氣風發,年得志,是最惹人眼球的。
“春風得意馬蹄疾,一朝看盡長安花。”雪是昨日夜里停的,今天的天氣極好,是冬日見的暖,凜烈的風也了些許勁頭,我突然想起如此一句詩,輕出聲。
古殤圈住我,沉郁低醇的聲音在后震開,“是了,得到權與力,人們總歸是開心得意的。”
他的話里藏了太多緒,我琢磨不,卻很想告他一聲:這種開心得意,其實不止是因為得到了權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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