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04

蘇芒珥一不地盯著他，腦子一片空白。

千想萬想，想不到六年后的重逢，竟然是在這種場面下發生的。

該怎麼開口呢。

也不知道他還記不記得自己，直接名字的話，會不會顯得太套近乎了

周圍圍過來暗看熱鬧的學生越來越多。

聶凜就坐在駕駛位，胳膊搭在窗邊，對周圍陣陣的反應毫不關心，冷淡觀著。

等說話。

蘇芒珥悄悄往四周看了一眼，想著沒時間再僵持下去了，往前走了兩步，開口：“你好，不好意思啊，我”

“等等。”他忽然打斷。

“啊？”下意識問。

“叩叩。”

聶凜屈指敲敲外車門，示意還這輛倒在他車門上的黑機車。

語氣不僅拽，還帶著點緒，他道：“把它先扶起來。”

“好。”蘇芒珥過去，托著機車的前部分，將半倒不倒的托車從他車門子上拉起來，扶正。

“真是不好意思，是我的問題，我愿意賠償的，你放心。”蘇芒珥看了一眼手機，然后急匆匆補充：“能不能加你一個聯系方式？”

聶凜緩緩挑眉，沒說話。

“哦，不是。”蘇芒珥也怕他誤會，趕擺擺手，“我現在真有點急事要出去，賠償的話，能不能稍后再談。”

“去哪？”聶凜探頭，隨意地瞥了一眼車門被砸劃的痕跡，問著。

“大悅城，就附近那個。”沒多想，直接告訴他。

他嗯了一聲，“上車談吧，順路。”

“不了吧。”

聶凜偏眼，不經意地蹙了蹙眉。

那瞬間的微表很明擺在告訴你：老子發善心不僅沒打你還載你一程，就別給臉不要臉了。

蘇芒珥本就理虧，被他一瞪，語氣又弱了幾分，帶上點被冤枉的委屈。

指了指邊那輛后視鏡被撞歪掉的機車，小聲說：“我還得聯系這位車主”

他忽然笑了下，笑得不怎麼友善，“別管了。”

“那輛也是我的。”

蘇芒珥：“”

一時間說不出話了。

二十多年不不搶，積德行善，竟然還能倒這種八輩子霉。

蘇芒珥走過去想拉他后面那個后座的車門，前面的聶凜沒給開鎖，飄來一句：“副駕，我沒有給別人當司機的癖好。”

悻悻收回手，轉繞了一圈，打開副駕駛的門坐進去。

在一眾看熱鬧的人集中過來的視線里，坐著他的車離開了學校。

蘇芒珥在他的車里，只覺得坐如針氈。

上次見的場景，端著一大盆臟水潑了他一。

六年后再見，兩人份地位不同往日，還剮蹭了他兩輛車。

現在坐在他旁邊，近在咫尺。

想死的心都有。

蘇芒珥揚起手里的手機，看了一眼時間。

聶凜余瞥了一眼，單手控著方向盤，車輛拐彎，似是隨意調侃：“同學這麼著急，是去赴誰的約啊。”

“男朋友的？”

他不認得自己了？

剛要開口，手機振起來，蘇芒珥看了聶凜一下，然后接起電話：“店長。”

“嗯，對，我已經在路上了。”

“真不好意思，臨時出了點事，耽誤了。”

“我馬上就到，大概還有三四!!”

蘇芒珥說到這的時候，邊人作車子突然提速，由于慣，整個后背倏地撞到后的皮椅靠背上。

被嚇了一跳。

聶凜開車風格又猛又野，提速起來車子行云流水地穿梭在車輛里，許多被他猝不及防別到的車紛紛不滿地鳴笛。

緩了口氣，繼續把話說完：“三四分鐘。”

車子提速以后，沒有兩分鐘就到了大悅城外面。

聶凜把車停在馬路邊，解鎖。

蘇芒珥又看了他一眼，聶凜目視著他左側窗外的后視鏡，手還搭在方向盤上，沒說話，拽得很。

想了想，覺得還是得說一句：“我忙完聯系你，謝謝了。”

說完，關上車門往商場門口跑去。

后視鏡里一路小跑的倩影逐漸遠去，聶凜盯著那兒看了許久，然后收回視線，啟車子離開原地。

蘇芒珥趕到書店，換上工服到崗，在工作群里簽了到，然后趕干活。

書店除了節假日平時還不是很忙，活也不算累，但是這一樣那一樣的零碎的活加起來，也算不上輕松了。

臨時請假走的那個同事還留下一堆事給收尾，工作起來是很專注的。

別的事再煩心，也被忙碌的拋到腦后。

再得空休息的時候，已經是晚上八點多了。

“小蘇辛苦了！”剛剛從外面回來的同事換上工服，跟道謝：“你今天早點回去吧。”

“好，那我待會就先走了。”笑了下。

蘇芒珥靠在吧臺邊，著接替自己工作的同事，放松般地嘆了口氣。

抬手，將用兩側頭發遮擋下戴著的助聽摘了，塞在兜里。

在書店兼職的時候，統一要求是必須將頭發梳起來的，所以就想了個辦法，用夾子把長發夾起的同時兩側的頭發盡量松散遮住兩耳。

這樣既滿足了工作要求，也不會被人發現助聽。

那時候醫生告訴，就算是神耳聾，助聽也會起到一定幫助。

但是，不喜歡這東西，所以除了工作以外的時候都不戴這玩意。

從兜里把手機拿出來，亮起來看了一眼。

快九點了。

走之前，留下了聶凜的電話。

盯著手機備忘錄的那串數字。

總覺得有點眼。

“1879921”念著，忽然頓住。

這六年，他都沒有換過電話號碼麼。

同事走過來，靠近問：“小蘇你還不走？”

蘇芒珥抬眼，回神，收起手機同時說：“哦，這就走。”

蘇芒珥換完服背著包，出了商場。

已經黑了天，大悅城外面這片廣場修飾的非常漂亮，一到晚上會亮起彩燈和噴泉，悠揚的音樂隨著噴泉，小孩子們圍著噴泉玩鬧。

隨彌漫著夏末褪去悶熱后清涼愉快的氣氛。

站在商場外，撥打了一直于輸中的號碼。

電話響了將近三十多秒，才被對方接通。

“喂，哪位。”聲音懶懶散散的。

“我已經”思忖一下，“我是今天劃了你車的那個，我現在已經忙完了，請問，你方便聊一下賠償的問題麼。”

他“啊”了很長一聲，然后似乎嗤了下，語氣也不知道是夸損：“還以為你不打算聯系了呢。”

“這上趕著賠錢的人，我倒也是頭一回見。”

不管他本意是好是壞，反正用這語氣說出來，落在蘇芒珥耳朵里，確實沒聽出什麼善意。

尷尬地輕咳一聲，然后說：“我說會負責就一定會負責。”

“正好，我就在附近，你在哪，當面聊吧。”他那邊，約約能聽見一些通廣播的靜。

“你來剛剛停車的位置吧，我在這里等你。”

說完，聽到對方回應，掛了電話。

蘇芒珥在路邊等了兩三分鐘，眼的黑越野車浩浩地沖來，在面前利落地停下。

嗒——

聽見車門解鎖的聲音。

蘇芒珥往后座的車門看了一眼，還是打開了副駕駛的門，坐了進去。

坐進車的瞬間，聽見車子里放著的歌。

【你喜歡站在那窗臺】

【你好久都沒再來】

是周杰倫的《花海》

蘇芒珥低著的眼神驟然一，緘默著把安全帶拉上。

“回學校？”他問。

“嗯。”說。

車子重新開進主路，夾進車流之中。

車里兩人都沒說話。

【不要你離開】

【回憶劃不開】

【欠你的寵】

【我在等待重來】

車的音樂開的聲音并不算特別大，可是蘇芒珥聽著，只覺得這音樂越來越響，刺的耳生疼，蔓延到神經里。

“不好意思。”突然開口，緩緩說：“能不能麻煩你，把這個音樂停掉。”

聶凜左手搭在方向盤上，食指腹隨著音樂節奏點著方向盤的皮套。

聽到這句話后，他手指上的作倏地停頓住。

車氣驟然降低。

覺到了。

紅燈亮起。

黑越野車在前車后面緩緩停下。

他手把音樂停了。

聶凜耷拉著眼皮，抬高下頜，偏頭審視一眼，“怎麼，不是最喜歡這首歌了麼。”

沉浸在自己的緒里，咬了咬，“我現在已經不喜歡了。”

不對，等等。

心里猛地咯噔一下，一直懸著的大石頭摔了下去。

蘇芒珥愕然抬眼，瓣張張合合幾回，才問出一句：“你記得我？”

“那你剛剛，為什麼。”

還用那副不認識的口吻和說話。

綠燈亮。

他沒回答，目視著前方，踩深油門提速。

不知為什麼。

蘇芒珥只覺得心里比剛剛更堵得慌了。

車子開出去很遠，他才冷哼了一聲，答不理的那樣兒，“不為什麼。”

“你跟我裝什麼，我就跟你裝什麼。”

蘇芒珥聽到，眉頭驟然擰低，垂著視線，一時被堵得語塞。

這人過了六年，不說人話的功底修煉得更加深厚了。

尷尬了好久，最后默默吐出一句：“好久不見。”

“不久，四個小時。”

“”

還真是謝謝他啊，要是沒遇到他，都快忘了自己還有生氣這個功能了。

但是，估計這麼說了，他也會很吊兒郎當地回一句：“嗯，別客氣。”

蘇芒珥表面上的那副表就快掛不住了，暗自了好幾口氣，強調自己要冷靜，還有事沒解決呢。

況且，跳車有風險。

又開過一個路口，提著最后一點耐心和好脾氣，開口說：“聊聊賠償吧。”

“我不懂車，你盡管送去修，所有費用我承擔，你看可以嗎？”

聶凜開著車，沒理會，好似能覺到還有話沒說完似的。

結果的確。

蘇芒珥停頓三秒，手里扯著自己的服下擺，沒底氣道：“我我最近可能做不到全部賠給你。”

“我手里沒什麼錢，但是我一定會賠給你的，說到做到。你就告訴我，大概需要多錢吧，兩輛車加起來。”

車子已經接近校門口，他卻在校門口附近，找了個地方停下車。

車里昏昏暗暗的，窗子外還有學生在走。

他好似聽到什麼新鮮事一樣，來了興致，歪頭，悠悠地調侃：“嗯？蘇大小姐也會有沒錢的時候？”

蘇芒珥偏眼，瞪著他在暗投來的審視目。

憤懣的緒已經堆積到了表面那副平淡神被撕破的程度。

聶凜單手解開安全帶，胳膊支在中央扶手盒皮質表面，一點點俯過去。

蘇芒珥后背一僵，趕往車門那邊，死死盯著他靠近。

心噔噔噔地跳不停，阻止的話都慌得說不出，下意識憋住呼吸。

聶凜探到退不可退的地方停下，兩人的臉近在咫尺。

周圍灰暗，這個距離，躲不掉他那漆黑又帶著鋒芒的眼神。

帶著無盡侵略。

“呵，沒錢啊。”他輕叱一聲。

淡淡的薄荷香氣，縈繞著的面頰和鼻息。

他那過于好看的瑞眼含著惡劣的笑意，用著緩慢的語氣磨，嗓音沙沉又勾人：“那你，用點別的還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