嗓音輕悅耳，撓心撓肺。

一句途哥，讓江途的心跳停了又痙攣似的瘋狂跳。

祝星遙並沒有意識到這一點，江途生日好像是1月份的，確實比他們大一些，有時候黎西西也會開玩笑一句途哥，一聲也沒什麽吧？

而且江途真的太冷淡了，想緩和一下氣氛。

江途有些狼狽地別開眼，嚨發，出幾個字：“別這麽我。”

祝星遙指指丁巷和黎西西，鼓了鼓臉，有點不高興：“為什麽？他們兩個都這麽。”

因為你跟別人不一樣。

你做什麽事，什麽話，對我而言都是特殊的。

——江途在心裏。

他再次抬頭，沉默看著毫無所察卻肆意揮霍他的理智的，烏黑清澈的眼睛無辜地看他，半晌，理智還是占了上風，他歎了口氣：“你至讓我聽一下，我才能選。”

祝星遙立即笑了，轉麵向後桌，把一隻耳機放在他的課本上，“這些都是我表演過的曲目，刻錄下來的。”頓了頓，有些好奇地問，“你應該沒聽過我拉琴吧？”

江途沉默一秒：“聽過。”

“校園論壇上傳的那個嗎？”挑眉笑了，“我還以為你不爬校園論壇呢。”

江途沉默，沒回答。

他確實不看校園論壇，他的聽過，也不是聽過論壇上傳的那個視頻，他忽然抬頭看，很冷靜地問：“你讓我選一下，是要我給個意見，還是我選什麽你那晚上就表演什麽？”

祝星遙：“……”

這個問題問得太犀利了，之前是想緩和氣氛和讓他高興一些隨口的，也沒有一定讓他確定一首。

黎西西和丁巷也看向。

祝星遙眨眨眼，聲：“你先聽聽？”

“嗯。”

他把耳機戴上。

課間時間沒多，他隻聽了一首輕快的曲子，上課鈴聲就響了，祝星遙把隨聽塞給他，狡黠一笑：“你把耳機從領子裏穿出來，校服拉鏈拉到最上麵，再把耳機戴起來，這麽捂著一邊耳朵寫字，老師就看不見啦。”狐貍似的捂住右耳，教他怎麽上課開差，完又覺得有點不好意思，“你下課聽也可以的。”

上文科課程的時候就經常這樣聽曲，江途怎麽可能不知道？

他都看在眼裏。

江途不聲地看一眼，把耳機從校服下擺穿過領口，戴在右耳上，拉鏈拉到頂端，掩住了創可和耳機，不仔細看確實看不出來，“好了。”

祝星遙愣了一下，又彎起眼睛：“途哥厲害。”

江途：“……”

祝星遙看見他臉微變，立即改口：“好好好，江途厲害。”轉回去，嘀咕了句，“我不就是了。”

這節課是曆史課，曆史老師憑本事把班裏的男生催眠催倒了一大半，江途趴在桌上，背脊微弓，整個腦袋向下埋著，連丁巷都以為他被曆史老頭和大提琴曲催眠過去了。

江途兩邊耳朵都塞了耳機，重複了三遍赫G大調第一號。

琴聲耳，他不自主地想起中考結束後的那段煎熬的日子。

江錦輝是喜歡賭，在舊廠區工作的工資他一分錢也沒用在家裏，全都拿去賭了，賭債東家欠一點，西家欠一點，但數額都不算大，起碼咬咬牙辛苦一兩年，還是可以還上的。因為常年賭博的事早些年跟母親舒嫻就不好了，喝多了或者賭輸了錢不止口還會手，舒嫻格弱，錢被江錦輝拿走也能忍下來。

總抱希，以後荷西巷拆遷了，家裏就好了。

現實呢？任何時候，賭鬼的心都不可以相信，八月底，陳毅帶著一群人去了荷西巷追債。

那晚，江途第一次清晰到，什麽希被磨滅。

他跟陳毅打了一架。

跟江錦輝打了一架。

他狼狽又頹廢地跑出荷西巷，漫無目的地跑了一路，甚至都不知道自己跑去的是什麽地方，直到被別墅區的警衛當可疑人攔住了，才知道自己跑到跟荷西巷相隔兩條街的別墅區了。

跟警衛解釋清楚，他沿著別墅路段往前走了一段，大提琴委婉綿延的演奏聲傳耳中，他循著聲音往前走，白木欄柵圍起來的花園裏彩燈霓虹，溫馨熱鬧，人也不，像是在辦派對。

臺階上坐著一個穿白禮服的，曲線玲瓏瑩潤，臉蛋白皙漂亮，琴聲就是從手裏的大提琴傳來的。

演奏的時候非常投，整個人靈而優雅。

那晚夜空朗朗，星辰閃耀，加上花園裏彩燈閃爍，整個人像是隔絕在一個泛著白的遙遠世界裏。

江途就站在世界之外，看著，聽著。

大提琴旋律低沉婉轉，卻宛如包容了世界萬象。

在那一瞬，去了他心底所有的悲憤、不甘和厭氣。

琴聲止。

有人喊：“星星，再來一曲！”

笑：“好。”

江途站在世界外看了十分鍾，轉走了。

後來，他在咖啡廳看見背著大提琴包進店裏買檸檬水。

再後來，站在高一（7）班的講臺上微笑自我介紹：“我祝星遙。”

—

“江途，你聽完了嗎？”

“……”

“……途哥，你聽完了嗎？”

江途突然抬頭，他皮冷白，額頭得紅了一塊，眼睛有些雙，眼尾微翹，那層淺薄的雙眼皮從眼尾散開，他不戴眼鏡也不笑的時候又冷又酷，直直看向祝星遙。

黎西西哈哈笑了兩聲：“你看你看，非要星星途哥才醒。”

丁巷也笑：“途哥，你飄了。”

江途低頭抿了抿幹燥的，嗓音幹啞：“我沒注意到已經下課了。”

祝星遙默默地：“你不會聽睡著了吧？”

好像整節課都趴著。

江途有點好笑，眼底染上笑意：“沒有。”

祝星遙不太相信，“那你喜歡哪個曲目？”

隨聽被江途設置了單曲循環，他把校服拉鏈拉開，拿下耳機，遞過去，“現在這個。”

祝星遙把耳機塞進耳朵，有些詫異地看他：“你喜歡這個呀？為什麽啊。”

他嗯了聲，垂下眼寡淡地：“聽了心會變好吧。”

這樣？

祝星遙盯著他頸脖上那塊創可，又看看他的表，看起來好像是心好了一點兒，托著腮看向黎西西：“那就選這首吧。”

黎西西覺得哪首都可以，因為是覺得都好聽：“好啊。”

丁巷歎了口氣，心痛地：“我覺我遭到了不平等對待，意見都不讓提。”

黎西西微笑：“誰讓你績排倒數，長得不夠酷，也打不過張晟呢？”

丁巷：“……”

張晟前段時間經常來挑釁，但江途不會在學校打架，就不會打，一次也沒破功。

下午，祝星遙就把曲目報了上去。

放學的時候，祝星遙又瞥見江途脖子上的傷，趁著黎西西去前麵丟垃圾，丁巷也不在，聲問：“你……是被人打了嗎？我那些人……”

江途知道的是陳毅他們。

他手指在脖子上蹭了蹭，淡淡地：“沒事兒，家常便飯。”

反正，陳毅每個月初都要去一次他家收賬，他在家的話他們就收斂一點，不在的話家什麽就要遭殃了，這種事報警也沒用，管不了。

他完，不看祝星遙糾結同的表，轉走了。

不然，他會想……

想掉那些表。

聖誕節跟元旦很近，校門口和學校的商店都擺上了各種各樣的卡片和明信片，平安夜前一晚，祝星遙課桌裏已經塞滿了蘋果和各種卡片。

江途側靠牆，後腦勺抵著牆壁，餘冷淡，跟黎西西正整理垃圾似的把那堆東西整理出來，其實很煩這些東西，每次整理的時候都有點……暴躁。

有時候，他來得早的話，還能看見課桌裏零零散散的幾封書。

總有那麽一些不自量力又自我覺良好的年，想要摘星。

他左手著那半截鉛筆，若有所思地垂眼。

祝星遙對著那堆巧克力和蘋果發愁，轉看向他，眼地：“吃蘋果嗎？”

江途轉頭看，冷淡：“不吃。”

祝星遙：“巧克力？”

他直起，轉麵向前方，皺眉道：“你要是真不知道怎麽理，我幫你扔垃圾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