陳蕓坐在靠窗的羅漢榻上,斜靠著矮幾,一手支頭,另一手著一把翡翠製的小劍把玩。
小劍的質地極好,通碧綠清,手瑩涼溫潤,劍柄雕刻著篆書的「定」二字。
半年前陳蕓的婚期定下來后,那人就轉託侄子將玉劍送來。當時陳蕓只看過幾眼后,就令人收在箱底。
只是如今婚期將至,竟罕見的有些心緒不寧起來,便又把此翻了出來。
素白纖長的十指無意識的在劍柄的稜角上來回著,陳蕓一雙翦水秋瞳眸子深幽。
從昨晚上和姐姐玩鬧,無意間拉扯著姐姐的服,竟瞥見姐姐陳蓉藏在脖頸間的淡淡紅印。
那痕跡的位置和形狀,讓陳蕓一晚上沒睡好,始終有種心驚跳的不安預。
陳蕓並非不解人事的,原是現代社會一名的律師,三十歲時因為一場通事故而過世,再投胎就是到了大秦朝。
就算死前是單狗,但是男友也是換過好幾任的,陳蕓能看出來姐姐上的痕跡必然是男歡留下來的吻痕。
換在一般已婚婦人上來說,這本是尋常得見的,更是夫妻和睦的證明,作為妹妹的,只有替姐姐高興的道理。
然而關鍵在於,姐姐陳蓉可是當今的惠寧太后啊。
若真的是陳蕓想的那樣,那麼不小心窺見的,就是一樁涉及宮闈醜聞的大了。
兩年前先帝在京郊的別宮避暑時意外死,陳蕓的外甥三皇子年僅六歲,作為先帝僅存的兩個皇子中年紀最大的,在四個輔政大臣的扶持下登基。
本來新帝年,朝堂上就黨派爭端不斷,若是太后和人有私被發現了,絕對是夠引起朝野,甚至皇位更迭也有可能。
倒不是陳蕓真的如衛道士一樣,覺得姐姐不該不守婦道,畢竟陳蓉才二十四歲,還依然年輕貌,讓荒廢年華去守寡,實在太不人道。
甚至按照陳蕓前世的眼看,姐姐正是在人最好的年紀,前世有很多姑娘二十四歲才走出大學校門,人生都沒有開始呢。
以前陳蓉自從意外進宮后,就為了陳家為了三皇子在先皇的後宮中不得不汲汲營營,好不容易把乾德帝盼死,母憑子貴做了太后才能夠輕鬆一些,就此在深宮寂寂終老總是可憐的。
只是陳蕓最是了解姐姐,陳蓉是多驕傲的人啊,一般況下不會屑於做這種私下委,名不正言不順的事。能讓這樣離經叛道,以致不容於世,必然是心裏喜歡那人。
縱然陳蓉素來要強,又不缺心計,但再堅強的人也被疼,這來的越晚,越像老房子起火,輕易失守,搖基。
與其這樣,陳蕓還寧願是姐姐私養男寵,紓解心,那樣總是好解決的。比起男寵,深宮中最毀人的,也最不應該發生的,便是一個人陷了。
特別是現在朝中局勢不太平,陳蓉的娘家應平侯府雖然花團錦簇,但是基並不穩固,之前是靠了侯夫人蔣氏的父親,們的外公老康威將軍,才從即將敗落的空架子侯府立起來。
現在又是靠了正位天下的新帝三皇子,才有了這蒸蒸日上的盡頭。
只是三皇子才八歲,剛登基沒有兩年,短時間不能親政,後宮還有先皇的皇后惠賢太后立在那裏,素來與陳蓉不對付。
前朝大臣黨爭不斷,還有世家,宗室這些派系利益糾葛纏繞,表面的平靜下都是激流暗涌。
先皇活著的皇子中,另有一個如太妃生的四皇子平王,也備有心人的關注。
如太妃這人雖然是平民採選的宮婢出,因著貌被先帝看中,但是腦子靈活,有心計,剛一寵就給自己在宮外找了一個與自己同姓的世家孟家做靠山,對外宣稱是孟家旁支的嫡。
後來不僅功生了兒子,在爭鬥激烈的後宮站穩了腳跟,被封為婕妤,還讓兒子健康長大了,沖這份心機就不能小視。
當年若不是三皇子年紀居長,陳蓉既是貴妃,又是侯門嫡,比如太妃一個出經不起考究的婕妤份貴重,而如太妃串聯的幾個世家在選擇新帝的博弈中也占不了多大分量,不然這江山還真的可能讓給四皇子拉上。
所以陳蕓最怕的,就是姐姐因為這份見不得的陷漩渦了。
萬一良人如狼,將來東窗事發,或者避孕做的不好被出有了孕,那後果就不堪設想,牽連甚廣了。
越想越深后,陳蕓心頭一陣陣的涼意湧起。
最終嘆了口氣,陳蕓將手裏的玉劍放下,做足了心理準備,要和姐姐談談。
作這個決定不太容易,就算極好,作為妹妹的捅破姐姐,最是尷尬沒有了,還要找借口掩飾自己怎麼知道那淤痕代表的意義,想想就覺得這口張不開。
只是再尷尬,這事出了,就不能當沒看到,反而應該早作打算。
一向理智冷靜,在前世是專打離婚案的律師,見多了恩夫妻反目仇,出軌包婦爭家產這樣的戲碼,深信人比起別人,首先一定要更自己。
縱然陳蓉不是毫無戰鬥力的小白兔,也怕架不住男人花言巧語的攻勢。
又嘆了口氣,陳蕓了額頭,覺得自己才不到十六歲,但是要的心卻不。
只是想來後宮陪伴姐姐,順便好好度過這最後一段無憂無慮的時。
再沒想到,來宮裏住些日子,竟然又發現了這麼重大的不安因素。
「二娘,東西已經都歸攏好了。」
珠簾掀起,陳蕓邊的養娘周嬤嬤進來回話。
應平侯府的老夫人,也就是陳蕓的親娘,早就催過幾次了,讓陳蕓快點回家備嫁,加上老夫人也想閨了。
但是因著姐姐縱容,陳蕓自己也不想終日呆在綉樓綉嫁妝,一直到夫家快要來請期了,陳蕓才依依不捨的回家。
「這就要走了?」
陳蕓頗為不舍。
時間果然是飛逝的,轉眼到了要離宮的時候了,可見真的離親之日不遠了。
心裏一點也沒興之,反而因為近的婚期還有接踵而來的各種麻煩,更添了幾莫名的不喜。
陳蕓對於自己那個風流瀟灑名滿京都的未來夫君謝奕,還真的沒啥盼頭。從前世到現在,喜歡的,都是清淡自律的男人,對風流就意味著濫的男人一點好沒有。
「您在宮裏已經住了近三個月了,按理說訂了婚期的姑娘都要呆在家裏不能隨意出去。若不是娘娘和老太太寵著,您這會兒理應在府中的綉樓里綉嫁妝呢。」
「以後您出嫁了,三節五壽的時候依然可以進宮看娘娘的,二娘也不用不捨得。」
周嬤嬤溫言勸道。
是老夫人蔣氏的陪嫁大丫頭,因為生陳蕓的時候年紀大了沒有太多的力照顧,就把自己的心人周嬤嬤給了陳蕓。
周嬤嬤平日最是重視規矩,對於陳蕓的一應瑣事全部儘力儘力,把屋裏的一應人員瑣事都安排的妥妥噹噹。只是想法一向老派,在宮裏的這幾個月,隔三差五的就要勸陳蕓回去備嫁。
要不是陳蓉已經讓尚局的人準備了三套嫁,各項要陪嫁的綉品全都有宮裏的綉娘準備的再完沒有了,更是要心焦了。
「唉,娘娘回來了嗎?我去見。」
陳蕓決定該說的,還是要再和姐姐好生說說話的。
「娘娘已經回來了,等著您過去呢。」
邊的大丫鬟容玉早就使人問過了,沉聲應答道。
待陳蕓到了承安殿時,陳蓉果然站在榻邊的雕花窗欞前等著。
陳蕓在宮裏住了這麼久,差不多宮裏的什麼況都有所了解。聽說一大早陳蓉就去了惠賢太后那裏,就知道又開始作妖了。
待宮端上茶點乾果后,陳蕓拉著姐姐在羅漢塌上相對而坐。
陳蓉讓宮人都撤下,只留了姐妹倆說話。
「慧賢太后那裏可是消停了?」
陳蕓端著白玉茶盞,素手撥著茶碗蓋子,開口問道。
縱然陳蓉如今做了太后,在宮裏也不能事事舒心,先帝的皇后惠賢太后還是有存在的。
兩宮太后,本就是有點特殊,慧賢太后不是新帝的親娘,實際上就矮了一截,而新帝的親娘又不是髮妻,作為曾經的貴妃,說到底陳蓉也是妾,這樣兩頭都大,再加上一個想上位的如太妃,就免不了相互之間暗地裏激流涌。
慧賢太后盧氏和陳蓉兩個是老仇人了,先帝在時,就看不上盧家,更加看不上盧氏,把盧氏當空架子擱在椒房殿,一年半載的都不會過去看一眼,對盧家也是連消帶打,面子裏子一起丟。
而盧氏這人,在閨中時就心氣高,越是被冷落,越是要求後宮妃嬪尊重。偏偏誰都不吃這一套,稍稍寵些的都不把擱眼裏。
所以對盧氏來說,所有寵妃都是仇人,其中寵時間最久的陳蓉,還生了兒子,更是被盧氏記為眼中釘。而越是這樣,陳蓉越是對不屑一顧。
去年先帝剛喪時,慧賢太后盧氏不僅仗著自己是先帝髮妻的份搶著掌管了一大半宮務,還隔三差五的給陳蓉使個絆子,被孟氏和四皇子抱上了大,與以前看不上眼的孟氏往日益切。
雖然因為能力有限,慧賢太后的娘家盧家也敗落了,盧氏使出的都不是能夠傷及本的大計謀,但是虱子多了還咬人呢,這些上不得枱面的做派,總是讓人不快。
並且惠賢太后還要為了博存在,三不五時的就要病一病,本朝重視孝道,作為便宜兒子的小皇帝劉瑞就要去侍疾,不解帶的伺候,不能讓與盧氏親近的四皇子獨賺了孝名。
本來如果慧賢太后識趣,或者哪怕偶爾擺個嫡妻的架子,陳蓉也不是容不下,但是這樣花樣作死,還以嫡母的份是將可以出宮獨居,已經封為平王的四皇子養在自己的宮裏,其心叵測,就很礙人眼了。
被礙著的眼陳蓉既已是太后,當年又從先帝百花齊放的後宮殺出一條路,還頗寵,自然是有幾把刷子的。
加上盧家在先帝時就被打的厲害,現在基本上朝堂上沒有說得上話的人了,要狠下心來整治一個沒有兒的慧賢太后,自然是手段百出。盧氏願意裝病,就索如所願真的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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