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染!”隋厲聲呵道,長指將小寶的小手反握過來,“前些年因著西祁大肆犯邊,北黎上下是沒征調兵力。但我的軍營里,從未聽說過有來自東邊的兵。”
小寶又被嚇得打了個兒。他年紀雖小,可在外面流浪的時間卻不短,形形的人見過很多。像染這樣待他好的幾乎沒有,像眼前這位如此暴躁的也是見。
小寶出另一只小手,試探地在他心口上了,地道:“爹爹,你不要生氣,不要生氣嘛!”
染倒吸一口涼氣,怎麼就弄巧拙了呢?沒有刺激起隋的憐憫心,還把他給弄炸了。只好訕訕地賠笑,覺得自己這次又踩到馬尾上了。
“咳~”水生拳抵下,清脆地咳嗦一聲,“侯爺……”
“講!”隋隨口說道,對小寶的行為卻選擇視而不見。
“咱們漠州鐵騎里有來自東邊的兵,就是相對太了,這點郭將他最清楚不過。”
“有,有麼?我怎麼不知道?”
隋的臉“唰”地一下漲得通紅,他覺得金生和水生徹底“投敵”了,一個個的不是替染做事,就是替染求。
“有的,有的。”金生趕跟著附和說,“侯爺那時候日理萬機,想的都是怎麼擊退西祁小兒,哪有工夫記住底下每個兵的原籍啊!”
“小寶這孩子和侯爺、夫人既有緣分,就把他留在侯府里吧。這麼瘦小的一只,吃不了多糧食。再說咱們府上也沒個孩提,著實冷清了點。有了這麼個小家伙,往后或許能增添不笑聲呢。”
染佩服的五投地,還是水生能準隋的脾氣。決定私下里找個機會向水生求教,攻克隋就得利用上一切可利用的資源,包括讓最親近的常隨“出賣”他。
水生的話音還未落,小寶已端端正正地跪在隋面前,邊磕頭邊說:“謝謝爹爹收留,小寶一定做個懂事的好孩子。”
小寶“爹爹”了,頭也磕了,這個義子隋是不認不行了。他忍著跳不止的太,道:“你們先出去吧。”
“好嘞!”金生一臂勾起小寶,朝染笑哈哈地道:“夫人,時間已不早,咱們先讓侯爺歇息?”
“多謝侯爺全。”牽起小寶的手,準備退出東正房去。卻見小寶著,迷地問:“娘親,你怎麼不跟爹爹睡在一間屋子里呢?”
染迅速捂住小寶的,一溜煙跑出房外。好不容易才把隋的給捋順,再說些他不聽的話,一準兒又得急眼,萬一再改變主意,這一晚上大家全白忙乎。
卻說翌日一大清早,伴著庭院里家將們的練聲,染已帶著小寶來給隋請安。
隋心里對留下小寶沒甚麼意見,他只是想借這個由頭,把染攆回雒都去而已。然他那兩個好常隨“臨陣倒戈”,導致他不得不默許下來。
就算是一個無名小卒,只要他為國家戰死沙場,他的子嗣就不應該是小寶這種境遇。
“今兒起來的早?”隋用余瞟了他們一眼,椅仍停在窗子前,他始終都在看著他的兵。
多年的軍旅生涯,使隋有良好的作息習慣。卯時醒,亥時睡。枕邊永遠擺放好軍裝和武,聽到半點風吹草就能立刻醒來。即便現在殘了,有的習慣依舊無法改變。
染有幾日沒往隋邊湊合,可如今不同了,小寶是領回建晟侯府的。要是這小家伙不懂規矩,惹得隋左右瞧不上,難辭其咎。
“給侯爺請安。”小寶規規矩矩地給隋行禮,看得出是染現教給他的。不過……他的稱呼怎麼變了呢?
染隨他向隋福了福,宜笑說:“侯爺,妾給小寶取了個新名字,‘’,小名就‘大’,想著能讓他長高長胖些,等長大了也有出息。”
聞此語,隋收回視線,側首覷向染,哂笑道:“?在我建晟侯府里的孩子,居然隨你的姓氏?笑話!”
“你不是不讓他管你爹麼?”染惱了,隋咋這麼難伺候,怎麼著都不滿意呢?
“那他也得姓‘隋’,‘隋’,就這麼定了。”隋不容置否地道。
有了新名字的小寶,拿起袖口地抹掉眼淚。得到這座府邸當家人的認可,他終于有了歸宿之。
“大,你今年幾歲?”
“我不知道。”
不用染在側解釋,隋已明白,這孩子是太久沒人管了。他咽了咽嚨,說:“就當你四歲了吧,今兒隨夫人去外面置辦些回來。”
“大不用買的。”
隋很怕給染和隋增添麻煩,被冷漠了太久的靈魂,一旦得到丁點的關,心里反而會覺得很沉重,因為他害怕是曇花一現的好。
“妾自會安排。”染的手腕垂搭在隋的肩骨上,淺淺一笑,“侯爺,你真是個好人。”說這話心思不假,雖然有拍馬屁的分。
隋了眉心,狠狠地說:“出去吧,沒事別老在我面前晃悠,不然我總想著送你們倆回雒都。擇日不如撞日,其實你們倆今日啟程回去,趕在三九天之前就能抵達雒都。”
“雒都?”隋稀奇地問道,那是他沒有聽說過的地方。
染白了隋一眼,厚著臉皮兒道:“妾與侯爺親半載,兒子都已經四歲。回到雒都只會讓曹家和家掃地出門。求侯爺行行好,給我們娘倆一條活路,管怎麼大也是你們隋家的孩子啊!”
“……染……”隋昨晚好不容易下去的火,又被染給拱了起來。
染見大事不妙,拉起隋就往外跑。待已跑出房外才猛然想起來,還沒跟隋說西正房碳火供給不足的事兒。顧過一時癮,偏偏把正事給忘了。
染手頭可支配的錢財并不寬裕,之前曹太后那邊就沒給小炮灰帶來多陪嫁,加上近期又常常給底下人散財。所以在給隋購置時,便沒有以往出手那麼大方。只簡單地買了幾冬,想著領到下月月例時再慢慢添置。
染知道,當下最重要的是補隋的子,遂不聲地往他一日三餐里兌加靈泉水。隋被染安置在西正房的小暖閣里,地方是小了點,但比起里間臥房要暖和一些。日子一天比一天冷,染擔心他那瘦弱的小子再染上風寒。
一連忙碌幾日,終將隋的、食、住打點妥當。染緩了口氣,覺得十七歲的,養了個四歲的兒子,真是件不可思議的事。
沒花多工夫,闔府上下便跟隋絡起來。一天到晚不是被后院的家將們抱過去玩兒,就是被下房的侍們圍在中央可勁兒稀罕。
不知不覺,錦縣迎來了冬季里的第一場降雪。
霸下洲前面的庭院里落下一層薄薄的白雪,染單披了件半舊裘,就蹭蹭地跑到庭院里賞雪。蕓兒著跟隨出去,往染懷中塞去一只滾熱的小手爐,道:“夫人當心著涼。”
“我沒事兒,子好著呢!”染嬉笑,上手幫蕓兒拉帶,“倒是你,小臉凍得通紅。對了,大那孩子呢?”
“剛才跟蕊姐兒去后院廚房了,這會子還沒有回來,許是又被后院里的那些爺們給逮了去。”蕓兒欠回道,“自打大進府以來,真是誰見誰喜歡。”
主仆倆沿著抄手游廊轉了轉。染覺得這庭院里,不足之就是缺些花草點綴。想著回空間里問問靈泉,看哪些花草適合在冬季生長,趕明兒拿回來點栽種下去。
剛在庭院里走上半圈,隋已隨蕊兒自后院走回來。他一見到染,便撒歡一般撲過來,笑咳咳地道:“娘親,娘親。”
其實對于這個稱呼,染到現在都不怎麼適應。可每次被隋這麼一,心里就莫名地開心。張開雙臂把他抱在懷里,彎下腰問道:“大又跑哪里去玩兒啦?”
“郭叔叔抱我去了霹靂堂。”隋興高采烈地說,又從袖口里拿出幾塊糖送給染,“這是郭叔叔他們給我的,娘親你吃,可甜了。”
染到現在聽見那些稱呼還想笑,幾匾額陸續掛了起來,除去正院的霸下洲、鐵馬苑和冰河館之外,前后院里還有霹靂堂、沙場莊、金甲塢、袍澤樓……
郭林居住之地在第七進院,他的房舍就“霹靂堂”。不愧是隋帶出來的兵,那品味真是一模一樣。至于那位新來的管家孫先生,則住在第一進院的“金甲塢”里,想必是不得不鄉隨俗的。
剛搬進新府邸就迎來冬季,隋便不怎麼去戶外氣了。
東正房里足夠寬敞,水生和金生常常攙扶起他,在里間至明間里來回行走。很簡單的作,正常人眨眼間就可走到的地方,隋得用上好幾刻鐘,甚至更長的時間。
每一次行走結束時,他連里都是的。此刻的隋早已認命,最痛苦的那段日子已經熬過去。
金生被窗外的戲笑聲吸引過去,待看清楚后轉頭告訴主子:“侯爺,是夫人帶著大在庭院里玩兒呢,外面的雪花越飄越大,特別好看。”
隋沒有應聲,水生加快了幫隋換的速度。俄而,已推椅把主子送至窗邊。過窗子向外睇去,只見隋滿庭院里追逐染,直把撲倒在雪堆里,口中不停地喚道:“娘親,你等等我呀……”
隋的心像是被什麼蟄了一下,他極力克制住自己的思緒,冷面嘲諷道:“有什麼可看的,明明只有十七歲,還好意思讓四歲的孩子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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