書房。

“陛下，南疆那邊快馬加鞭送來書信，說戰已經評定，王爺和孫小將軍不日便會班師回朝，不知陛下可想好了封賞？”

當朝丞相年過五十，保養的頗為不錯，胡須幾縷，腰背停止，眼簾有些低垂，但時不時閃過一抹。

皇帝坐在龍椅上：“皇弟平有功，朕想將上饒這塊地畫分到他的封地當中，上饒有青峰軍，讓他遙領。”

“不可。”丞相眉頭一皺，沉聲道：“宣王爺昔日曾與陛下一道議儲，份本就特殊，若是給予軍權怕人心難防，功高蓋主。”

皇帝虛心請教：“不知嶽父怎麽看？”

“宣王爺已經是親王，封無可封，不如多給些賞賜。”丞相從袖子裏拿出一份奏章呈上，垂頭道：“倒是這一次孫安的表現著實不俗，陛下之前苦於軍中無良人，這次可放心了，上饒的軍隊不如其統領。”

皇帝看了兩眼，扯了扯角。

怕宣王功高蓋主，可整個朝堂有一半是丞相的學生，如今又幫孫安拿上饒的兵權，天下姓霍還是陳？

他微笑道：“那就聽嶽父的。”

房外大總管走了進來，神有些著急。

皇帝問：“怎麽了？”

“孫昭容……踢了楊才人的肚子，嚇到了大公主。”大總管著額頭上的汗。

他臉微微一變，站起來。

丞相眉頭皺，意味深長的說：“後宮子打打鬧鬧，給小置就好，哪裏用驚陛下。後宮的事兒，勿要影響了前朝。”

皇帝知道這句話是說給自己聽得，他沒回答，看著大總管，心裏跟塗了毒似的。

大總管猶豫著開口：“事關皇嗣，大公主嚇得不輕。”

丞相的眉頭皺的越發：“楊淑妃的兒……國師坐化之前曾說，楊家脈會攛掇皇位。”

“丞相放心，楊家一族死的幹幹淨淨。”皇帝淺淺笑著：“公主終究隻是公主。”

丞相覺得也是，自己多慮了。今日宮得到了自己想要的答案，拱手行禮，便退下。

待人離開，他默默的走了出去。

長樂宮一片狼藉，皇後已經趕到控製住場麵。

殿堂，孫昭容站在一邊力辯解，皇後沉默以對，詢問宮人都發生了什麽。

陛下到來，眾人行禮。

他一言不發的走進殿，誰都沒看。

大公主蜷在悠然的懷裏，嚇得瑟瑟發抖，幾次險些昏厥。

悠然被燙傷，半張臉起了水泡看上去很猙獰。

楊蓮躺在床上，氣息微弱，同樣不好看。

旁邊的婢碧玉臉紅腫，掌印都看不出來，隻有腫脹一片。

孫昭容跟著陛下進來，心裏有些發抖，辯解道：“陛下，楊才人不是我踹的，是自己……”

“那悠然臉上的傷，和楊才人的宮是你人傷的吧。”陛下目環視著屋的慘劇，心平氣和的問。

孫昭容低低的應了一聲：“是。”

“一宮主位可以訓誡宮，但這裏是長樂宮，不是你的碧瑤宮對吧。”他還在講道理，聲音沒有起伏。

“是。”

“那你將皇後置之於何地？”皇帝忽然怒聲嗬斥：“皇後還在，誰都不能越過皇後，你孫昭容也好，誰也罷，此番事不過問皇後就擅自手，這是忤逆犯上！”

皇後一聽陛下維護自己，心裏歡喜，麵上沉靜的說：“孫昭容的確有些不懂規矩。”

孫昭容跪在地上，咬著下。

皇帝歎了口氣：“你是個暴脾氣，朕是知道的，不該讓你養皇嗣，下去吧。”

輕飄飄的，沒有任何懲罰。

孫昭容得了意外之喜，不在多言。

大公主哀哀的喚了一聲：“父皇。”充滿了不甘。

“公主嚇壞了，都下去吧。皇後你……多教教孫昭容規矩，你是朕的皇後。”他慎重的說。

皇後笑：“妾知道，陛下安心。”

於是鬧騰的殿恢複了平靜。

他們這些人這麽慘，孫昭容就隻得了一句輕飄飄的訓斥，大公主死死咬著下，恨極了。

“歡兒。”

“父皇，若我死了你可會為我出一口氣？”

皇帝一步步走上前來，手覆蓋住了大公主的頭頂，聲音像是從遙遠之外飄進來的一樣，微微抖：“我枉為人夫，枉為人父，枉為人子。”

楊蓮閉著眼睛，心緒複雜。

皇權微末。

霍國有兩大開國之臣，開國之臣各自出自兩個家族。陳家，楚家。

皇帝的皇後出自這二家。

當今太後姓楚，皇後便姓陳。

先帝沉迷，文不武不就，與太後的獨子早年喪命。丞相趁著楚家悲痛之際，突然對先帝下手。按著序齒年齡，如今的皇子登基即位，也就是當今陛下。

可謂是夾求生。

大公主年紀小還不能諒，楊蓮卻是明白，緩緩睜開眼睛：“公主嚇糊塗了。”

皇帝看著：“你也嚇壞了，回頭朕會升你為婕妤，好生養著，好生照料公主吧。”

楊蓮掙紮著做起來，行了一禮：“謝陛下恩典。”

皇帝想手扶一把，想了想，還是轉就走。

大公主盯著背影萬分不甘，又舒了口氣：“反正至沒落碧瑤宮，這個仇我一定會報。”

“公主還是安靜的等待吧。”楊蓮輕聲細語的說：“有些仇我連想都不敢想，因為無，所以還是等著，過好自己的生活吧。”

大公主怔怔的看著，一瞬間仿佛……看見了自己的母親。

……

南疆的戰事評定，大軍班師回朝，皇帝在朝中重重褒獎孫安，並且讓對方領上饒軍區。

此話一出，引來楚家人的反對，楚家派係爭鬥不休，一時難以定奪。

陛下今天早上的心很好，在儀宮吃了個酒足飯飽，嚐一嚐那鮮湯，笑著道：“皇後宮裏的飯菜就是比別的香，雖然都是膳房做出來，朕也不明白是為什麽。”

陳皇後抿一笑，又給盛了一碗，“這湯是太醫院調配的，能活化瘀、”

陛下卻是不喝，一副醞釀著要說話的意思。

直言：“陛下請說。”

皇帝笑的有些無奈：“聽說皇後罰孫昭容跪地抄則，想來對方上淤青，不如給送一碗？”

陳皇後沒說話。

他歎息道：“嶽父推薦了孫家的孫安，讓人重用，他也的確有能力。你二人鬧的太僵，朕怕嶽父難做，所以……”

招了招手，吩咐人給孫昭容送去一碗湯，嗔怪道：“妾也不是什麽小心眼的人，就是孫昭容的確在宮裏大鬧壞了規矩，否則也不會罰。陛下直說就是，何必拐彎抹角，大我還是識得的。”

皇帝淺淺的笑著。

這一碗湯是好意，可沒想到出了岔子。

桌子上放著湯，送來的人稟明來意。

孫昭容得知是皇後賜下的，想著對方不會正大明的害自己，在想著堂哥回來得到重用有人給自己撐腰，便知道皇後給湯的用意，得意的笑了笑：“皇後娘娘的意我收下了，來人，別讓姑姑白跑一趟，賞。”

立即便有銀子塞到皇後邊人的手裏，那人連忙道謝：“昭容娘娘寬厚。”

徑直飲了下去。

可沒想到這一碗湯居然讓腹痛不止，下見。

約莫著半個時辰過去，疼的打滾，第一個反應就是之前喝的藥，冷汗直流：“將剩下的湯留好，皇後害我——”

整個碧瑤宮作一團，請皇帝的請皇帝，找皇後的找皇後。

太醫被來，診脈大驚：“娘娘，您被霸道的藥力傷了，小產了。”

孫昭容瞬間一呆，連疼痛都忘記了。宮這麽久，寵不算薄，可是始終沒孩子，如今來了，居然就這麽悄悄的走了。

恰在此時皇後皇帝同時進來，指著皇後尖銳喊道：“陛下，傷我骨！”

陳皇後亦是臉一變，“休要胡言！”

一下子就聚集在那碗湯上麵。

經過太醫檢查，這碗湯中夾雜著紅花，是墮胎的利。

“陛下，這湯本來就是活化瘀的，我也不知道昭容懷有孕。”陳皇後急急的辯解。

“朕知道。”陛下溫和的說。

孫昭容心裏恨極了，嗚咽著說：“陛下，您召見妃嬪都有彤史，就握在皇後手裏，這是寧可錯殺也不放過。”

陳皇後眼豎起：“好笑，你自己都不知道懷孕，本宮怎麽會知道？”

皇帝攔住皇後，在其耳畔低聲呢喃：“朕相信你，朕安一下昭容就去陪你。”

不甘心的轉離開，卻因為陛下的相信而有底氣。

皇帝做到了床邊，好聲好氣的說：“霞兒，皇後真的不會做這樣的事兒，丞相在前朝還推舉你堂哥呢。”

孫昭容拭一把眼淚，自己盼了那麽久的孩子既然就這樣消失了，不斷啜泣：“陛下，正是他們要用我哥哥，才怕哥哥起了二心，防止我有孩子啊。”

皇帝驚愕：“怎麽會？”

孫昭容越想可能越大，捂著自己肚子：“陛下，我們的孩子沒了。”

他也跟著落淚：“孩子沒了朕很傷心，可朕在儀宮飲了那湯，話趕話，皇後才決定送湯的。”

“陛下怎麽知道那不是引導？怎麽那麽湊巧，今天喝的就是這種湯？”孫昭容失極了，皇帝果然永遠向著皇後。

可的孩子怎麽辦？

一想到就鑽心的疼。

“我去問問皇後。”皇帝憐惜的看著：“朕保證以後多來看你，朕也想和你生個皇子。”

心疼的直，這是陛下也期盼的皇子啊。

待陛下離開書寫一封信件，寄出宮去，若是陛下不能做主，那還有父親堂兄等人。

這封信沒能離開皇宮，剛剛好落在了陛下手中。

他坐在書房裏，白天給孫昭容治病的太醫拭著額頭上的汗。

“你是跟著朕的老人了，朕信你，你又是保胎聖手，昭容肯定會召見你問話，到時候，就說這輩子都不會有孩子。”陛下淡漠的說。

假流產這種事兒，沒有誰比醫更擅長作假。

太醫心裏念叨著作孽，卻又行了一禮：“遵命。”

陛下眼簾低垂，影覆蓋半張臉，神看不清，約嗤笑一聲。

這封信又出了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