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章

酉時一過，二皇子先到。

淩風進屋稟報，府上的蔣先生才從塌上起離開，“王爺先忙。”

寒霜天一到夜裏，冷的越是刺骨，二皇子裹了上的大氅，哈著一團白氣進來。

“皇叔你這屋裏怎麽也不擱盆火。”二皇子進屋後不停的手，原以為外邊冷，進屋了能暖和，誰知道進來了還是一片冰涼。

安王習慣了。

“淩風，去端盆火來。”安王了門口的淩風。

火盆子還沒搬過來，二皇子心裏的興已經按不住，邊著手邊問安王，“今兒戲園子的那場戲，皇叔都看到了吧？”

安王翻書的作一頓，抬眸看了他一眼，淡淡地反問，“你看了？”

二皇子被他一嗆，麵尷尬，知道皇叔是在嘲諷他今日同太子在池初姑娘麵前爭風吃醋之事。

“翼州溫家滿門啊，四五十條人命，一個不留。”二皇子繞開了話題，搖了搖頭道，“夠狠！”

安王沒再說話，靜靜地聽著。

“前兒父皇突然找我，讓我尋個戲班子來，我還納悶呢，宮裏的戲班子人手充足，怎的要去外麵尋，如今我才明白父皇的用意，是不想讓人通風報信，臨時殺他周家一個措手不及。”

二皇子越說越起勁。“如此說來，我該謝皇叔介紹的這群戲班子，若是一般人，哪敢接這活兒。”

安王沒領，“早知道是這活，我也不會介紹。”

二皇子沒再堅持，知道他一向不喜手這些，更不邀功。

門外淩風端著火盆進來，往地下一擱，二皇子立馬煨了過去，暖和了一會掌心，依舊忍不住心頭的激，事說太明白了，又怕皇叔反，便扯到了溫家，“溫家當初在翼州可是數一數二的富商，一夜之間說沒就沒，經商多年堆積起來的錢財，說是家財萬貫也不為過，可溫家人一死那些錢財也隨著消失地無影無蹤。”

安王還是沒搭話，低頭看書。

二皇子轉頭瞧見了那書麵，眉頭一皺，走過去一把就將安王手裏地書奪了過來，“皇叔看這些書有何用，經商的人能有什麽好下場，皇叔要是缺錢，說一聲，我給您送到府上。”

安王也沒急，看著他笑了笑，“好啊。”

“既然都被滅了門，誰來冤？”二皇子正是春風得意，突然被安王一問，神就凝住了。

“真正的措手不及，何需唱戲。”

二皇子又遭了第二記重錘，臉上的興漸漸消去，眉頭越皺越深。

“那周家？”二皇子言又止，這回也不怕冷了，離開了火盆子在屋裏來回走了幾個圈。

幾圈下來，那臉上就帶了不甘，甚至還有些惱怒，“就這麽算了？隻打雷不下雨？”

看得出來今兒皇上是故意要打皇後，可就像皇叔所說，要真打算給皇後好看，又何需畫蛇添足去演那出戲，直接鏟了周家就。

二皇子坐不住了。

“那該怎麽辦？就由得周家？”

安王漠不關心，“不知道。”

二皇子有些不耐煩了，知道再問從安王上再也搜刮不出什麽來，他不願意參與黨爭，他再也沒用。

“今日就不打擾皇叔了，皇叔早些歇息。”二皇子再也呆不下去，辭別了安王，來的快去的也快。

他在朝中的權勢薄弱，除了拚命博取父皇的喜歡，後並沒有像墨家那樣的勢力來幫他，這次機會對他來說，太不容易了，既然已經開了頭，不可能就這麽算了，就算父皇無心將事鬧大，也由不得他了。

溫家被滅的再幹淨，也還會有外戚，他就不信找不到個罪證。

二皇子一走，淩風就進來說道，“太子已經到了，在西廂房，屬下給了他幾壺酒，怕是已經醉了。”

安王沒什麽表，跟著淩風到了西廂房。

門一推開，就見太子歪在塌上，醉醺醺地看著安王，“皇叔，來陪孤喝一杯。”

安王走過去踢開了太子腳下的酒壇子，坐在他旁。

“皇叔，你說說，他到底是什麽意思？”太子眼眶猩紅，怕是今晚沒喝。

今日之前他順風順水，封親王封太子一路過來都很順暢，他甚至以為他能一直這麽順風順水下去，直到他登上那個位置。

但就在剛才不久，他的父皇直接告訴他，“別以為這江山就一定是你的。”

不是他的還能是誰的？

二皇子景王？

那他為何要封自己做太子？

周家他要端就隨他端了，他不過就是想要一個白池初，就值得讓他如此怒？他能培養出一個白繡侍，難道就不能培養出第二個白繡侍了。

但白池初隻有一個。

“孤是太子，孤想要個人就那麽難嗎？”太子突然湊近安王，滿的酒氣，安王不聲地往後仰了仰。

“都說江山人隻能擇其一，可孤偏偏貪心，都想要。”太子一把抓住安王，就像竹筒倒豆子一般，將自己心裏的苦和怨都發泄了出來。

也沒管安王有沒有回應，隻顧著自個兒說。

“一個白繡侍就能讓他扯到母後上，扯到墨家，前陣子也不知道從哪裏聽到了一句話，說當今天下不姓該陳，該姓墨，這等挑撥離間的話，他居然也信，當年若不是墨家，他......”

太子說了一半，似乎是意識到自己失言，立馬掐斷。

今日戲曲結束後，他隨著皇後回去，兩人還未從周家的事裏理出個頭緒來，又打聽到了另外一件事，說前幾日有人在長街的醉紅樓裏耍酒瘋說了一番話。

“當今天下真姓陳？你們掰著手指頭數數，在朝為的人有幾個姓陳，再掰著手指頭數數，姓墨的有多？誰為誰賣命還不一定呢。”

這話也不知道怎麽就傳到了皇上的耳朵，看昨兒他對母後的那副模樣八就是信了。

太子諷刺地一笑，“孤不是也姓陳嗎？可他連孤也一塊兒恨上了，什麽墨家陳家，他如今就是被二皇子灌了迷湯，想偏袒二皇子，剛好找了個借口罷了，孤倒是想看看，他能偏袒到什麽地步，難不還要廢了孤這個太子？”

安王隻聽不答，太子也能說的上勁。

一直說到亥時太子才離開。

淩風站在安王後，看著太子東倒西歪的背影，搖頭說道，“這兩兄弟，一有事都喜歡來找王爺，還真是什麽話都敢說。”

不過大夥兒都心知肚明，太子和二皇子之所以喜歡來找王爺，是因為他們認為，王爺對他們構不威脅。

能找到一個合適的傾吐對象不容易，有些事不說能憋死人，而安王不外乎是最合適的人選。

淩風突然想到二皇子的一句話，一時沒忍住笑出了聲。

“笑什麽？”安王睨了淩風一眼，轉往屋裏走。

“屬下笑二皇子要養王爺。”淩風算了一下，王爺暗地裏每個月的進賬和支出，恐怕二皇子就算將景王府賣了也養不起。

安王回頭淡淡地看了淩風一眼，淩風便笑不出來了。

剛好蔣先生從隔壁的空屋裏出來，橫空了一句話，“睡不著就去陪溫家丫鬟，替壯壯膽子，明日府衙的擊鼓鳴冤，恐怕一時半會兒結束不了。”

淩風苦笑不得。

那丫頭不經嚇，見個人就跟見到豺狼虎豹一樣，嚇得瞳孔，可憐的很，去陪還不如說是去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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今兒宮裏的那一出戲，如水底下的漩渦，麵上看著平靜，暗裏早就波濤洶湧。

回府後白夫人也沒了心思同白池初算賬，等白繡侍回來，兩人便關起門來說了一陣，到了夜裏白繡侍又去了西院一趟找白老夫人。

周家恐怕隻是個開始。

要真起來，白府如何選擇，也不是他一個人說了算，還是得去問問白老夫人的意思。

“站好自己的立場，是福是禍，就聽天由命吧，咱為人臣子，榮辱不都隨主子嗎？”白老夫人給了白繡侍一個準話。

白老夫人的意見和白繡侍一樣，隻站皇上。

白繡侍臨走時，才想起來一樁事，“大姑娘的親事，我和娘商量了，準備說給沈家。”

白夫人擰著眉頭問道，“說了嗎？”

“還沒。”

“那就別說了。”白老夫人神平淡，語氣卻很堅決，這些年從不管府上之事，一個人在西院靜養，倒是越養越神。

白繡侍大抵沒想到白老夫人會直接反對，一時愣住。

“大姑娘有親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