賭廳魚龍混雜，燈昏暗抑，大理石地板上鋪陳著一層厚厚的煙灰，賭徒們的頭上氤氳著濃濃霧氣，眼可見顆粒般的塵埃穿梭游。

 姜嘯恒手臂如鐵，攬著冼司然的纖細腰肢。

 他們跟隨伙計徑直來到三樓辦公室。

 辦公室盡頭，半敞的窗欞外逐漸被夜挾裹，沉寂著暗淡的墨。

 屋頂上卻灑下昏黃暈，驅散了冷寂，多了幾分溫馨。

 坐在辦公桌前的陸虞風腰背直，他鼻梁上架著一只金邊眼睛，冷峭眉眼落下朦朧的碎芒，瓣抿間，廓清俊斯文。

 察覺到門被推開，陸虞風抬眸，表微頓道:“姜嘯恒，你什麼時候換口味兒了，你太太知道你男通吃嗎？”

 冼司然氈帽低，又是一布長衫，像個文弱書生，尷尬將帽子摘下，出潔細的臉蛋和墨的秀發，客氣道:“陸先生，是我，冼司然。”

 陸虞風眉頭微挑，“你們夫妻倆這是什麼路數？”

 “不該問的別問。”姜嘯恒面冷，扯著冼司然的胳膊，二人坐在墻邊的木椅上。

 他們中間隔著一張致古樸的小茶幾，伙計上茶來，就有裊裊霧氣穿梭在一片金黃間，泛著濃醇茶香。

 陸虞風不解道:“又有誰惹你，擺著張臭臉。你早些來，你晚到一個小時是怎麼回事？”

 姜嘯恒抿了口茶水，淡淡道:“在寶和碼頭抓耗子，耽擱了會兒。”

 這話不明不白的，陸虞風曲解了他的意思，便疑道:“寶和碼頭原來的勢力不是全都被你一鍋端了嗎？怎麼，又出現余黨了？”

 冼司然一口茶水頓時就堵在嗓子里，狠狠地咳嗽了幾聲，滿臉震驚。

 寶和碼頭什麼時候被姜嘯恒吞了，怎麼不知道。

 虧得逃跑的時候想好路線，還打算從寶和碼頭乘船出逃到揚州，原來這寶和碼頭早就了姜嘯恒的地盤。

 怪不得他那麼快就發現逃跑了。

 失策！

 姜嘯恒視線落在冼司然上，似笑非笑道:“喝茶都那麼不小心，怎麼突然嗆著？”

 冼司然狠狠地瞪了姜嘯恒一眼，這個詐狡猾的臭男人。

 他們兩人之間氣氛詭異，陸虞風滿心疑。

 姜嘯恒面不改道:“不說剛才的事。話說你這麼著急找我來，有什麼事？”

 陸虞風表就嚴肅起來，“你和你太太來的時候，難道沒發覺顧咱們賭場的客人變了嗎？”

 “變？”姜嘯恒眉頭擰。

 他想到方才進來時，每個賭桌上不過寥寥幾人，也確實如此。

 “是什麼緣故？”姜嘯恒問。

 陸虞風捧著茶碗，骨節分明的手指著細細的紋路，他道:“前陣子北方荒，不人南下來到滬城，那幫無業游民無事可做，為了謀生，就打起賭場的主意。

 來顧咱們賭場的，大多都是有錢人。那幫流民就盯上這些客人，只待客人一出賭場，他們就會實施搶劫。當然，這還不是最關鍵的。

 最關鍵的是，這群流民不僅搶財，還會掉客人服。久而久之，客人們嫌丟人，都不愿意來。最近賭場客流量大幅度流失，生意大不如前。

 不僅是我們這里，連其他的賭場也是這番景。”

 陸虞風停頓片刻，繼續道:“那群流民是不要命的，曾經我派專門的打手負責看管。莫說將他們趕走，況反而變本加厲，所以就把你來，向你借些人手。”

 “就算我借你人手，也用不大。”姜嘯恒垂著眸子，慢悠悠地裁剪著雪茄，“涌滬城的流民那麼多，搶劫的小癟三和流民也多，弄死這批，還會有下一批。總不能見一個殺一個，我是那種暴的人嗎？”

 冼司然撇，全滬城最暴無良的人恐怕就是姜嘯恒了，他哪里來的臉說這種話。

 陸虞風勾揶揄道:“帥心地善良，連只螞蟻都舍不得踩死，跟你混這麼多年，我哪能不清楚你的為人。”

 “你消遣老子。”姜嘯恒笑罵道。

 他們科打諢半晌，又轉移到正事上。

 姜嘯恒道:“靠增派人手驅趕那群專門來搶劫的流民，不僅治標不治本，還會徒增傷亡。若是引得那幫流民的不滿和仇視，一旦暴而起，子反而會更大，還是想個折中的辦法解決吧。”

 他是個莽夫，但在大事上并不沖。他明白有些事靠打打殺殺是不能解決的。

 外人見這滬城高樓林立，繁華富饒，卻不知在這鮮亮麗的背后，有多被活活死的人。

 大部分流民走上搶劫這條路，也只是為了溫飽才不得已而為之。

 陸虞風其實也明白這個道理，只是一時半會兒想不出什麼好的辦法，他故意嘆氣道:“賭場最近客流量流失嚴重，賠了不錢進去。你就了個，轉頭就當甩手掌柜，留我整天焦頭爛額。這件事你自己想辦法，想不出辦法，賭場的虧空你拿錢給我補上。”

 涉及到錢的事，陸虞風是最會算計的。

 姜嘯恒就罵道:“你什麼東西？老子不補，走了。”

 他扯著冼司然的胳膊，把拽起來。

 冼司然猛地甩開，不冷不熱道:“我自己會走，不用你拉我。”

 真的快煩死姜嘯恒。

 姜嘯恒固執地將攬到邊，小聲威脅道:“你敢不乖？別我當眾親你。”

 冼司然臉皮薄，憤憤地瞪他一眼，不再掙扎。

 這個小丫頭是不肯輕易聽話的，姜嘯恒只能靠著耍流氓來制。

 陸虞風看姜嘯恒這副沒出息的樣子，揚聲道:“趕想個辦法出來，不然敲你竹杠。”

 姜嘯恒不理會，摟著冼司然離開。

 他們在一起，下樓走到賭場門口。

 剛走至汽車旁邊，一場突如其來的猛然來襲。

 一伙兒人突然拿著鋒利的匕首，從一條狹窄的小胡同蜂擁而來。

 他們個個面黃瘦，衫襤褸，兇神惡煞。

 猝不及防間，正從賭場出來的客人皆是抱頭鼠竄，倉皇逃離。

 現場擁聲和咒罵聲一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