門外傳來謁報聲：“錢駙馬到！”

話音剛落，太平公主的駙馬爺錢守道信步走了進來，今日他穿了一便裝，早已在人群中觀察了多時，看到李八娘一人招架不住，於是站了出來。

對於這位京城中炙手可熱的紅人，三位主審不敢怠慢，連起正要行禮，錢駙馬擺擺手，“今日閑來無事聽順府衙門審案，順路過來瞧一眼，我隻是旁聽，不耽誤你們審案。”

話雖如此，可是三人都知道，百花樓是錢駙馬的產業。而錢駙馬後，還有一位權勢滔的太平公主。他可不是恰巧路過，孫夢舞的案子，原告了被告，證人了兇手，與他們預想的不同，所以才站出來替李八娘撐腰。

幾位雖是京城要員，但太平公主的麵子，總得要給吧。

如今陛下一心修道，極問及政務，而偏偏又寵信太平公主，就連閣的幾個大學士，也不得不看公主的麵子。得罪太平公主，以後在朝中的仕途，那得自己掂量一下。

李八娘話果然氣了許多。

“三位大人，我們百花樓做的雖不是正經買賣，但涉及大是大非之事上，還是有分寸的。”一指範、趙二人，“反而這兩位捕快，仗著手中權勢，吃拿卡要，稍有不遂，便屎盆子、尿盆子往我們頭上扣。除了索要賄賂，前不久去我們百花樓，點了春夏秋冬四位頭牌，花了二十四兩銀子，賴著不給，這件事不是我們，當時在場的許多客人可都是親見的。大人，這事兒，你們可不能不管啊。”

好一個移花接木。

李八娘一番胡攪蠻纏，功轉移了話題。

孫兆海咳嗽兩聲，“這件事與本案無關，你若有意見，可向他們六扇門報案。”

錢駙馬笑道：“人家終究不過是生意人，自古民不與鬥。不過，若這件事屬實的話，我真是懷疑這兩位捕頭的人品啊。”

範刀聽得火氣上來。白嫖？索賄？問題是我們也沒看到姑娘，沒到銀子啊，這種無中生有的事。

他問道，“在下有一事不明，還請大人指教。”

“何事？”

“依照大明律，若當眾打人，當怎麽判？”

孫兆海道：“那得看一下，被打之人的傷程度，輕則罰沒資財，重則三年五載，若是出了人命，免不得要以命抵命。”

錢駙馬看範刀不過是二十來歲的年，並沒有將他放在心上，道：“怎得，你想打人？”

“我想打你。”

“你敢打我一下試試？”

範刀對眾人道：“你們可聽到了，是他讓我打的。”

罷，來到錢駙馬邊，在他臉上輕輕打了一掌。

傷害不大，但侮辱極強。

果然，錢駙馬先前那一副雲淡風輕的神消失，氣得暴跳如雷，怒道：“大膽刁民，竟敢侮辱本駙馬，孫兆海，我命你立即將他抓大牢。”

“這個……”

範刀道：“大人，在下打人是不對，在下也認罪，剛才您也了，罪輕罰資財，在下願出十文銅錢，跟錢駙馬私了此事。”

十文銅錢？

這是錢的事兒嗎？

這是駙馬爺的臉，這是皇家的麵，想用錢來私了？錢駙馬名下產業那麽多，是缺錢的主兒嗎？這是錢能解決的事兒嘛？錢駙馬從懷中掏出一錠金子，啪得一聲，拍在桌子上。

“既然如此，讓本駙馬打你一頓，金子便是你的了！”

錢駙馬是武舉人出，一刀馬功夫，本想殺敵報國，後轉戰南北，爬到了太平公主的床上，雖然這些年酒掏空不，但一力氣還是有的，這一拳來勢洶洶，帶著呼呼風聲。

還未等到範刀，卻聽到範刀一聲哀嚎，整個人飛了出去。

砰！

撞在大堂門口的一塊石獅之上。

轟隆！

石獅碎了兩半。

範刀雙目閉，沒有了氣息。

趙行見狀，連喊：“駙馬爺仗勢行兇，當堂殺人了！”

錢駙馬整個人都懵了，他隻是想教訓一下範刀，怎得拳還沒打到他上，他就死了？他是駙馬爺不假，私下裏鬧出人命也不怕，可是他畢竟是外戚，當這麽多人殺人，若傳宮中，怕是太平公主也保不了他。

“胡，我都沒到他！”

趙行把手搭在範刀脈門上，道：“他脈象全無，剛才那一拳，震碎了範刀的心脈、五髒六腑，沒有三十年力，本無法做到。子犯法與庶民同罪，殺人償命，駙馬爺，你可闖禍了！”

錢駙馬也不知所措，“這可如何是好。”

趙行低聲道：“倒不是沒有辦法。我看刀心脈初斷，尚且有救，得有武功高強之人，用力將他心脈接上，或許能保全一命。”

“哪有此人？”

趙行道：“巧了，在下就有這本事。”

“那還不救人。”

“救人不是不打，不過得耗費我三十年功力，得不償失啊。”

“你今年貴庚？”

“二十一。”

錢駙馬道：“就算你從娘胎可是修煉，怕也沒三十年力。”

趙行道：“在下賦異稟，而且從泡在靈丹妙藥之中，可沒花錢。所以修行一年，相當於別人修行三年。”

“那你怎麽才能救人吧。”

“十錠金子。”

錢駙馬道：“我上沒那麽多錢。”

趙行笑道：“沒事，你可以寫借條。”

李八娘見錢駙馬失了方寸，道：“駙馬爺，休得聽他們胡言語。”

趙行道：“若再不救，怕是救不了。”

錢駙馬整個人於混沌狀態，跟書吏借來紙筆，寫了借條，吹幹墨跡，給了趙行。

趙行這才道，“不愧是駙馬爺，收人錢財，與人消災。在下馬上就幫你救人！”

這時，聽得一渾厚的聲音道：“貧道不怕浪費三十年功力，這位兄弟的心脈，就讓貧道來幫他接上！”

眾人抬頭，看到一穿道袍，頭戴五梁冠的道長來到大堂之。

孫兆海等人見狀，連忙起，紛紛施禮：“見過太平道長！”

太平道長？

眾百姓一聽，這位就是大明朝國師，太平道觀的太平道長，呼啦啦跪倒一片，“叩見國師大人！”

大明下哪裏最重要？

不是閣。

而是太平道觀。

太平道觀雖然不是朝廷的衙門，但卻擔任著無比重要的任務，那就是替皇帝陛下煉製丹藥。朝中事務，哪裏有陛下的長生不老夢更重要？而太平道長，正是太平道觀的觀主。

閣首輔，誰當不是當，可以隨便換。

可太平道長，下隻此一個，據他煉製的丹藥，有起死回生，白骨生之功效。二十多年來，深得陛下的信任。就算是錢駙馬，在太平道長麵前也不敢造次。

趙行見狀，一邊了一下範刀，一邊道：“道長替陛下煉丹辛勞，犯不著為這種事耗費修為，還是讓在下代勞吧。”

太平道長道：“區區事，何足掛齒。救人一命勝造七級浮屠，貧道活了三百歲，為救人耗費點力，也算是積善行。”

趙行心，還三百歲呢，你豈不了妖？

正不知如此推辭，太平道長已來到範刀前，一隻手搭在範刀膻中上，趙行臉大驚，那可是四大死之一，若他真有不軌之心，範刀怕是命不保。

真是搬起石頭砸自己的腳。

時遲，那時快。

還未等太平道長有作，範刀一個翻滾，從地上爬了起來。

“道長真是好功夫，方才在下半條命都到了奈何橋上，被道長生生給拽了回來。難怪能得陛下信任，原來真有通鬼神之能！”

眾人雖知道他滿口胡，卻不敢有毫質疑。

因為陛下跟神明對話，也都是由太平道長以扶乩之代勞，若是否定範刀，豈不相當於否認了陛下？

太平道長本一直在幕後偏堂之，剛範刀以力撞斷石獅之時，他察覺到了對方真氣的怪異，所以才走了出來，想要一探究竟，看到範刀如此機警，微微一笑，“這位道友，著實有趣，有機會不妨多多流。”

範刀道：“流就不必了。”他手撿起剛才落在地上的欠條，放懷中，“還是錢更重要。”

太平道長對孫兆海道：“大人審案，乃人間俗事，貧道不便手。既然這位兄弟已無大礙，貧道先行告辭。”

三人連下堂，親自將太平道長送了出去。

一場風波，就此平息。

這時，查封百花樓的李龍也返回到順府衙門。

“稟報三位大人，屬下按書信中容去搜查百花樓，於李八娘房中找到一間暗室，查到了一件可疑之。”

著，有人提上來一隻黑鐵匣。

鐵匣打開，涼氣撲麵。

半尺見方的匣，四周堆滿了冰塊。

冰塊正中，則是一個一寸大的明琉璃瓶，瓶中裝著半瓶鮮紅的。

孫兆海問李八娘，“你可認識此？”

李八娘臉蒼白，道：“不可能，這個鐵匣並不是我的，今日一早，我離開之時，還特意看了一眼，房間本沒有羅，大人，定是有人栽贓陷害啊！”

趙行厲聲道：“孫夢舞死於羅之毒，知道此事之人，寥寥無幾，你又是如何知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