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支箭挾著風聲,鋒利的箭頭險險過魏叔易肩頭,扎了其后的大樹樹干之上。
“保護大人!”
早在常歲寧出聲之際,長吉便已然拔刀。
魏叔易回過神,反握住常歲寧的手臂,讓于衛軍的保護范圍之中,一邊拉著后退。
常歲寧看向方才那冷箭襲來之——河溪對岸,已有數道黑影自林中躍起,他們手中持刀飛過溪,水珠飛濺,于初春暮時折出迫人寒意。
那些黑影形迅捷,殺意騰騰,然到底只是數人,看似并不足為懼。
“不可大意——”常歲寧看向那深深林:“來人遠不止這些。”
人馬既選在此歇整,必是提前探查過附近,而為了方便藏不被查探出蹤跡,對方就近潛伏的人手必不可能太多,數名擅弓弩的好手先行探路伺機一搏,真正的主力尚未現。
話音落,只聽林中忽有尖銳的哨聲響起,驚起鳥雀,林中積雨簌簌抖落如針。
常歲寧出匕首,握在手中。
魏叔易有些意外:“?”
朝著常歲寧跑了過來的阿澈,則從懷里掏出了一把菜刀。
魏叔易:“??”
此時,那數名黑人與衛軍纏斗間,一名黑人的左臂被削去,殘肢橫飛。
魏叔易拉過常歲寧,讓站在自己后,擋去了那腥一幕,邊吩咐長吉:“帶人護上馬車先行離開。”
“不可。”常歲寧快聲否決道:“他們的目標并不是我,我亦有自保之力,不必為我平白分散人力削弱勝算,此乃下策,不可用——或可使一人快馬城傳信求援,方是切實之舉。”
魏叔易微側首看一眼,卻是點頭:“好,那待解決之后,再一起走。”
此聲剛落,便有黑影齊齊奔至,且是從不同的方向現,或迎面而來,或阻斷退路,以包圍之勢近,說有近百人之眾。
這場部署的刺殺,目的已再明顯不過——
殺欽差,截囚車。
雙方人數相當,廝殺聲震耳,馬匹驚嘶鳴,淺溪已被染紅。
隨著“哐當”一聲巨響,那用來押送趙賦的囚車在兩名黑人的刀下四分五裂。
“攔下他們!”
有衛軍高喊道。
下一瞬,一名黑人再次舉刀——那穿囚的人并未被救走,而是當場首分離。
這場行,原本便不是要截人,而是滅口!
那些黑人已然得手,卻無撤退打算,為首者抬手,冷聲道:“取魏叔易人頭!不留活口!”
那已被“取人頭預定”的魏叔易搖頭嘆了口氣:“我就說麼,這欽差聽來面,卻分明就是刀尖的差事啊。”
常歲寧轉過頭,便見得一張無奈抱怨的臉龐。
這是在被人刺殺沒錯吧?
常歲寧抱著“不確定,再看看”的心,向刀劍廝殺的四下——這魏叔易是傻了,還是另有依仗?
囚車上的人已死,那些黑人便皆圍向了魏叔易。
他們出手狠辣,不論章法路數,只為取人命,有人舉刀近,亦有箭手于暗拉開了弓弩,一時攻勢齊出,利箭“咻咻”而至。
長吉揮刀在前力擋箭,一行衛軍護著魏叔易退進林中。
常歲寧不知魏叔易葫蘆里究竟賣的什麼藥,干脆奪過了因過于張而瑟瑟發抖的阿澈手中菜刀,想著不行就干脆先伺機溜了了事——好不容易重活一回,可不能不明不白地跟著此人就這麼待了!
不懼死,可這死法太過窩囊且稀里糊涂,不適合,不喜歡。
常歲寧正要帶著阿澈退去林中深,待先遠離了魏叔易這活耙子再說,然而此一刻,卻忽覺有冰冷殺意自頭頂上方襲來。
如今雖沒了力氣,但那刻了骨髓中的對危險的覺知力尚在——那不是天分,是經歷了無數次生死險關之后,而積攢下的求生本能。
一瞬之間,驀地抬眼,視線幾乎是準無誤地鎖在了那藏大樹枝葉間的黑人。
那手中挽弓的黑人自認藏十分蔽,猝不及防之下忽然對上一雙烏亮冷冽的眸子,一瞬的意外之后,作更快地搭箭上弦。
四下猶是廝殺聲,這一切只發生在電火石之間,尚未引來第三個人的注意——
常歲寧丟了手中菜刀,大力地撲向了魏叔易,二人一齊重重倒地,滾下了林中斜坡。
幾乎是同一刻,那支箭深深沒了魏叔易方才所站之的泥土里。
“郎君!”
“林中亦有埋伏,當心!”
“護好大人!”
魏叔易雖為門下省文臣,卻并非手無縛之力的文弱書生,他自也曾習武健,雖稱不上手不凡,但青年人的力氣在此,在滾落的過程中便相對占據了主,以手臂護住了常歲寧的頭,后背重重地撞上了大樹。
他輕“嘶”一聲之際,常歲寧已然爬坐起,作快得像只兔子。
魏叔易忍著痛坐起來,雙手撐在側,抬頭看著。
“好像又有人過來了——”凝神聽了聽,辨出了馬蹄聲,有些不耐煩了,向他問道:“魏叔易,你究竟有退路沒有?”
再折騰下去,真不管他了!
看在他阿娘的面子上也不好使!
才死一回,可不想死了又死——自己死得這般,看起來實在很窩囊,白費了閻王爺頂著丟差事的風險也要給賞飯吃的良苦用心。
“有。”見神態不耐,魏叔易竟還笑了一下,點頭道:“有退路。”
他說著,看向林外的方向:“看,救命的來了。”
常歲寧順著他的視線看去,那正是馬蹄聲傳來的方向。
長吉上前扶過魏叔易。
林中埋伏著的幾人已被解決干凈,魏叔易拂了拂廣袖上的草屑:“走吧,去見一見舊友。”
常歲寧看向昏暮中若若現的人馬,心口快跳了幾下,似得到了某種指引,緩步往前走去。
來人是友非敵,很快扭轉了局面。
“快撤!”那些黑人見勢不妙,便要退去。
下一瞬,那為首的黑人形忽地一頓,僵滯在了原。他艱難地低下頭,只見心口赫然破了個,鮮潺潺而出。
他甚至未曾看到是什麼東西貫穿了自己的。
常歲寧卻看得分明——方才那支利箭,來勢快如閃電,破人軀,就如穿過一張窗紙那般輕易毫無阻擋。
的視線尋向那出箭之人。
天晴織之下的晚霞總是格外緋麗,可惜尚未來得及賞看,此際便僅殘剩了最后一縷,即將要消匿于天際邊——
在那最后一縷晚霞消失之前,有人驅馬緩至,那馬匹通黑亮,端坐于馬上之人亦披玄甲,一手握韁繩,一手持弓,周氣勢殺伐冽厲。
常歲寧的目落在了他手中的那張長弓之上。
若沒看錯的話,這弓應是……
“崔大都督,許久未見了。”魏叔易開口,打斷了常歲寧的思緒。
崔大都督?
這便是——如今統領玄策軍的那個崔璟?
常歲寧視線上移,下意識地看向那人臉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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