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2
拍寫真那天,天氣很不好,一整個下午都是天。
但在日落時分,烏云突然被撥開寸許,下金的。
攝影師激得嗓子都喊劈了,忙讓南笳趕站到樓梯上去,再拍一組。
南笳穿黑機車夾克和質地垂墜的雪紡短,靠在欄桿上睥睨鏡頭,微卷的一頭黑發,妝容冷艷,像廢墟玫瑰。
等到天暗下去,攝影師意猶未盡地收工。
南笳從樓梯上下來,旋即換上笑臉,同攝影師和其他協助拍攝的工作人員道謝。
南笳問攝影師:“現在要選片嗎?”
助理小覃說:“我們會先篩選一遍再給笳姐你來選。”
南笳比個“OK”的手勢,“那我可以收工啦?”
小覃說:“可以的,笳姐可以去先去換服。”
小覃將南笳送到保姆車上,關上了門,自己守在門口。化妝師在車里,幫忙拉起了兩側的遮窗簾。
南笳了服,遞給化妝師,換上自己的。
“有鏡子麼?”
“有。”化妝師從工箱里拿出一面方鏡。
南笳對著鏡子看了看,又問化妝師要了幾片紙巾,將疊了好幾層的暗紅口紅掉,自己只補涂了一點點潤膏。然后拿一發圈,將頭發隨意一綁,下車去。
不待小覃開口,南笳說:“我去附近見個朋友,說兩句話。”
小覃提醒:“笳姐你跟關姐約了晚上吃飯的。”
南笳笑說:“記得。我去一下就來,你在車上等我吧。”
步行五分鐘,南笳抵達葉冼的工作室。
門沒關,里頭傳來架子鼓的聲音。
南笳推門往里看一眼,有個一頭紅發的年輕男人正在打架子鼓,葉冼則穿著一件普普通通的黑T恤,蹲在地上,投地搗鼓電腦和收音設備。
兩人好像是在研究鼓點的節奏,南笳先沒打擾,等了一會兒,他們似乎已經達了共識,才走進去打招呼。
葉冼回頭,笑了,起走過去:“今天沒在忙工作?”
“忙呀,剛收工。”南笳笑說,“我來給葉老師送東西的。”
葉冼疑。
南笳從包里拿出那張卡遞過去,葉冼倒有些懵,南笳笑說:“你落在酒吧了,我前幾天去吃飯,老板讓我幫你帶過來。”
“我一直以為丟在路上了。”葉冼笑說,“謝了,麻煩你跑一趟。”
“沒有。我今天就在園區拍照,順便的事。”
“進來坐會兒吧。”
“不了。跟經紀人約了吃晚飯,車還在等我。”
葉冼笑說:“等我忙過這陣,請你吃飯。”
“好呀。葉老師加油。”
葉冼將南笳送到門口,南笳回頭再往里面看一眼,各種東西堆放得糟糟的,只有葉冼自己知道它們的秩序。
是悉的樣子,到安心。
-
北城某資本大鱷千金十八歲生日,辦酒會,周濂月應邀出席。
當日盛況遠非“香鬢影”可以概括,各種八卦也在推杯換盞之間不脛而走。
譬如有人說,談家三公子跟個做時尚小報編輯的平民灰姑娘訂了婚,也算是有始有終地貫徹了他放浪不羈的人設了。
有人說,懂什麼,哪里是灰姑娘,那是孟家的私生……
孟家算老幾?
譬如也有人說,周濂月包了個名不見經傳的小明星,還直接給人開了一工作室。
還有這事兒?這不像周公子行事風格。
便有人出來更多幕:“本不是這麼回事兒,以為資本家都是圣呢?最近剛上市的某視頻網站,C就周濂月的基金會投的。視頻網站今后要在自制IP這個賽道發力,那劇得有人演是不是?以后,自家的演員,自家的IP,自家的平臺,劇要是火了,價跟著水漲船高。整一個水不流外人田的作。捧人,那只是順帶。”
“能搭上這風口,順帶的不也賺。那小明星什麼?”
“不知道。作品一部都沒有,名字記不住。”
周濂月坐在宴會廳角落的沙發上,面前桌上放著沒喝幾口的香檳。
這種場合尤其他覺得憊懶,更何況對面坐了個打攪興致的人。
邵從瑾,邵從安的姐姐。
邵從安這人草包一個,基本圈人都知道,邵家的商業帝國全由長邵從瑾一人支撐。
邵從瑾今年四十五歲,至今未婚,行事做派比一般男人還要老辣。
邵從瑾從來不穿裝,這也是的標簽之一,今日來參加酒會,一高定西裝,一頭利落短發,顯得十分干練。
笑說:“剛剛聽來一則八卦,想跟周總確認真偽。”
當然不是剛剛聽來的,周濂月剛有作,投了那部網劇,生生把二號換掉,就得到了消息。
兩人基本不是一個領域的,平常也遇不著,況且,邵從瑾也不覺得小小一個戲子,值得自己專程去找周濂月。
所以,今天恰巧到了就順便問問。
圈里都知道周濂月這人格很有些冷僻,但他投資能做得這麼大,除了搭上了強力的后臺,自然也不了他本人的素質。
他眼毒辣,行事殺伐決斷,從不喜虛以委蛇那一套,對待值得信賴的合作伙伴,則誠信厚道。
總之,是個人人畏懼,又人人想要攀附的財神爺。
邵家做地產起家的,又涉足娛樂產業,后來惹了些事兒,相較以往沒落了許多,但所謂瘦死駱駝比馬大,在北城仍有不可小覷的影響力。
周濂月微微抬眼,語氣倒是客氣的:“一個演員,怎麼勞邵總親自過問?”
邵從瑾笑說:“不瞞周總,我弟弟邵從安曾經跟有點過節。”
周濂月瞥一眼,“那邵總的意思是?”
“我就想問問,周總你是單單看中了這人呢,還是……”
還是有跟邵家作對的意思。
周濂月語氣平淡:“我記不好,邵總幫忙回憶,周邵兩家以前有過淵源?”
邵從瑾趕笑說:“從前跟周總不是一個領域的,來往也不多。不過我聽說周總有意開始涉足娛樂行業,這算是邵家的老本行,以后合作的機會多著呢。”
頓了頓,有些斟酌言辭的意思,“至于南小姐,只是我那個不的弟弟,跟有過一點私人恩怨。周總也知道,我弟弟行事荒唐,家里溺長大的,凡事自我為中心,所以免不了有些事兒,做得過激了些。這些年,他倒也不是有意為難南小姐,不過是希南小姐能服個,道個歉,這事兒也就過去了。”
周濂月似笑非笑,“邵總是希我幫著升堂斷案?那不妨說說看,我的人當年是怎麼得罪了令弟?”
邵從瑾揣著周濂月的話中深意與態度,笑說:“就希周總幫忙帶一句道歉,請轉告南小姐,都已經是過去的事了,今兒說了也就一筆勾銷。今后若有需要幫襯的地方,邵家義不容辭。”
周濂月不吃這套,只淡淡說道:“那位南小姐脾跟我一樣,有點古怪,未見得會接我在這中間做傳聲筒。這話,我只能盡力幫邵總帶到。”
邵從瑾舉杯,要敬周濂月一杯酒。
周濂月說:“冒。這次不喝了。見諒。我自己待會兒,邵總請自便。”
待邵從瑾走了,周濂月起,去外頭臺上氣。
正著煙,屈明城過來了。
這種場合于屈明城而言可謂是如魚得水,他社一圈下來,整個人容煥發,不知談幾單生意。
屈明城笑說:“行啊老周,今晚上八卦全是關于你的。你怎麼不干脆把當事人帶過來,我也瞧瞧,長什麼模樣能你這麼神魂顛倒。”
周濂月神淡漠,只差將“無聊”兩個字寫在臉上。
“……跟你開玩笑真沒意思。”屈明城也點支煙,轉而問道,“你四叔怎麼沒來?”
“在家養病。”
“又病了?還是老病?”
周濂月點頭。
“那是得他好好養著,上回病一下,價下跌500點,這誰得了。”
周濂月沉默片刻,忽說,“我記得你有幾個影視圈里的朋友。”
“怎麼?”
“幫我個忙,查個事。”
酒會十點半結束,周濂月九點不到便自行離開了。
家里來了個電話,說周浠在發脾氣。
車開到西山的別墅。
周濂月推門進去,看見甄姐站在書房門口,那門閉著,周浠應當在里面。
周濂月問甄姐,“什麼況?”
甄姐惶恐極了,“我……我不小心說了,浠浠知道了您在調查朋友的事。”
甄姐以為周濂月會責怪他,但他沒說什麼,先去忙自己的事,他來安周浠。
周濂月敲門,“浠浠。”
里頭沒有一點聲響。
周濂月平聲說:“我說了,查清楚對你沒壞。”
周浠還是不出聲。
頓了一會兒,周濂月才又說道:“知道你會怪我,但我還是得這麼做。我比誰都希能有個人一直陪你,可這人得真正值得你托付。”
“……你反正看誰都是壞人。”周浠聲音委屈極了。
“你把門打開。”
“不要,我不想看到你。”
周濂月不再出聲了。
過了好一會兒,周浠在里頭小聲地問:“……哥?”
“嗯。”
“你怎麼還不走。”
“你開門,看你沒事我就走。”
“我今天不想見你。”
“那我就一直等著。”
過去沒到半分鐘,周濂月聽見腳步聲緩緩朝著這邊來了。
“咔噠”一聲,門解鎖。
他旋把手,將門打開。
周浠朝著左邊微微側頭,“……你有時候真的很討厭。”
“嗯。”
“那怎麼樣,蘇星予通過你的‘政審’了嗎?”
“你想請他到家里來玩嗎?”
周浠愣一下,“可……可以嗎?”
“可以。”
周浠一秒鐘轉晴,然而覺得自己太好拿,又故意垮下臉,“反正這樣做就很不對。”
周濂月難得語氣溫和,“我陪你出去玩,當做賠禮道歉。你想做點什麼?……看話劇?”
“可以嗎?”
“想看什麼?”
“我哪里知道。”周浠已經忍不住笑了,卻還要端起架子,“你跟我道歉,可不可以有點誠意。你自己去做功課,要讓我滿意為止。”
將周浠哄好,周濂月又留下陪著吃了點夜宵。
周浠吃東西很慢,周濂月哪怕先放了筷,也一貫會耐心陪著直到吃完。
周濂月方才口而出的“看話劇”,很難說不是了上回跟南笳聊天時的影響。
周浠眼睛看不見,更多得通過聲音介來獲取信息,有聲書、廣播劇、演奏會是最優選擇,次一等就是話劇、歌劇與音樂劇。
周濂月拿出手機,從微信列表里將南笳找了出來。
那人言之鑿鑿要加他微信,加上以后卻一句話也沒說過。
-
南笳剛洗過澡。
的新住客廳寬敞,還有臺很大的電視機。
每晚洗澡之后,會習慣地倒一杯酒,開一部電影。
所有燈都關掉,一個人坐在地毯上,孤獨且滿足。
手機響了一聲。
南笳拿起來一看,很意外,是周濂月發來的消息,容也讓人很意外。
問:最近有什麼不錯的話劇?
南笳將電影暫停,秒回:《胭脂海》。
然后從陳田田的朋友圈里,轉發了一張話劇海報。
明晃晃的夾帶私貨,但周濂月沒說什麼,只回復:好。
南笳:你要看嗎?現在票基本都賣了。
南笳:不過我可以幫你拿到票。
在發出去的一瞬間,驟然反應過來,周濂月本就是話劇團的東,他要想看,丁程東還不得地上供門票。
而周濂月的回復是:弄兩張吧。
南笳揣了一下這是什麼意思,斟酌片刻,選了個不易自討難堪的問法:誰要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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