後來還是蘇羨音慢騰騰走回飯店，被孟凡璇一把抱進懷裏，劇烈起伏的腔不像是做戲，上好聞的柑橘香舒緩了蘇羨音的焦慮。

但蘇羨音還是輕輕推開。

蘇橋接到孟凡璇的電話趕來后，比蘇羨音還要沉默。

父倆似乎達了什麼一致，對這天晚上的爭執與撕破臉面齊齊失憶，靠飾太平來繼續生活。

後來這一整個暑假，蘇羨音都在南城的各路小巷裏晃悠，名其曰散步悉環境。

可直到對南城八巷悉到能在紙上畫出地圖概覽了，也再沒有能遇見他。

沒想過會和他讀同一所高中，更沒想過能在開學第一天就遇見他。

開學那天下了小雨，舉著小花傘，費力地在紅榜面前找自己的名字對應在哪個班級名下。

「潯哥！這兒這兒！」

蘇羨音抬了眼，就這一眼，驚喜從眼裏要蹦出來，看著他單肩背著一個空空的黑書包，舉著一把黑傘，眉目清晰而舒展，就一步步朝走來。

「嗨……」

『咯，又見面了』沒來得及說出口，他從邊而過，傘面相撞發出一聲響，他的聲音也像這雨聲一樣清晰：「同學借過。」

蘇羨音默默垂下剛有舉起趨勢的右手，垂著頭看見地面紅瓷磚漾開一圈圈水紋。

原來他不記得。

期待已久的重逢，連個序幕都無法開場。

其實跟他緣分本來就很淺吧。

……

蘇羨音躺在床上，盯著自己十分鐘前發去的。

yin：【那論文就拜託你了，我有驗工的權利吧？】

十分鐘等不到他的回復。

他可能在洗澡，可能已經開始了塞爾達之旅，也可能。

只是不想回復。

以為自己已經足夠足夠穩重，院會裏大一的幹事還會開玩笑說蘇部長開會的時候不茍言笑的樣子讓他們恍惚到是在公司開例會。

可只要事與陳潯沾邊，就退化為15歲敏而又患得患失的蘇羨音。

永遠不是他的對手。

藍沁回來的時候，兩步爬上的樓梯，坐在床沿。

「怎麼樣怎麼樣？有何突破，講給我聽聽。」

「其實沒什麼，可能是我會錯意了。」

蘇羨音淡淡地笑。

「能不能對自己有點認知？我不允許你這麼沒有底氣！」

蘇羨音不是那種令人驚艷的長相，卻又不寡淡，小巧的一張臉上最漂亮的是那雙靈的眼睛。

被藍沁住臉頰，此刻不得不嘟著，說的話都含混不清。

藍沁終於鬆開魔爪，卻又不繼續問了，只是說：「沒勁兒，就今天這還無於衷，那是他眼瞎，建議親親這邊換個攻略對象。」

倒是想換。

正想著，手機振，蘇羨音還是很快地拿起手機。

陳：【哈哈哈，陳工頭會隨時彙報工程進度的。】

「發什麼了笑這麼開心？」藍沁撲過去要拿蘇羨音的手機。

發什麼不重要。

是他發來的。

就能開心。

-

周五的時候，孟凡璇到了南城，要辦公差的地方離川北大學有一定的距離，因此下榻的賓館離蘇羨音也不近。

來的當天，兩人就沒有見面。

周六孟凡璇訂了座，要帶蘇羨音嘗嘗川北一家有名的日料。

蘇羨音來遲了，乾燥的秋季終於下了第一場雨，進門的時候帶進一氣，眼睫上也掛著雨霧。

服務員將的小花傘收起來，蘇羨音落座，解釋道：「上午有個家教試教，講題沒注意時間，飯點又堵車。」

孟凡璇笑了笑：「不打。」

蘇羨音起了個好頭，讓孟凡璇有話題切點。

一邊給蘇羨音倒茶，一邊淡淡問：「羨音找了家教？」

一口暖茶胃，周氣就褪了些，「嗯」了聲，雙手捧著茶杯解釋道：「大二空閑時間稍微多一點，也想鍛煉鍛煉自己。」

眨了眨眼，倒是很坦誠：「順便賺點私房錢。」

孟凡璇笑得開懷，不自覺了蘇羨音的手：「你爸爸沒有苛待你吧？生活費要是不夠了儘管跟阿姨提，阿姨給你的——」

湊近了些，很配合地故作神小聲說：「也能進你自己的小金庫。」

其實們現在已經可以這樣自如相了，偶爾也能像此刻一樣，開著同頻的玩笑，孟凡璇溫婉大方不古板，在很多方面都比蘇橋要更懂蘇羨音。

但蘇羨音從未改過口，孟凡璇也沒有提過。

兩人有時候很近，有時候又明明白白覺到中間隔著一層明玻璃，不走近不知道有多厚。

蘇羨音輕扇眼睫，語調輕快：「那還是自己存錢更有就。」

吃飯的時候，孟凡璇還是關切地問了家教的況，隻一人在川北讀大學，無依無靠，孟凡璇說還是有些不放心。

「其實各方面都合適的，那孩也乖，不過離學校有一段距離，坐地鐵倒也還好。」

孟凡璇多問了幾句。

坐地鐵確實方便，只是下了地鐵還有一段2公里的路程，下雨下雪天的時候難免有些不便。

期間孟凡璇接了個電話，聽起來是很要好的朋友。

「羨音，你下午沒有別的事？」

掛了電話后，孟凡璇問。

「嗯，今天沒什麼要事，不著急回去。」

「那你等下跟阿姨去見一個朋友吧。」

「放心，就是一個阿姨，跟我是很多年的朋友了，我跟打過招呼了，以後有什麼事啊你都可以聯繫，人很好的，應該不會令你覺拘謹。」

蘇羨音沒有拒絕。

但這位阿姨比蘇羨音想像中要更年輕。

孟凡璇在機關單位工作，保養得當，看上去不過是三十齣頭的。

而這位謝阿姨，不論是穿著打扮還是言語習慣都很年輕態，整個人散發出的那種氣質就跟孟凡璇完全不同，蘇羨音甚至一度以為謝阿姨未婚未育。

直到謝穎然聽到在川北大讀書時，激地握住了的手：「我兒子也在川北大呢，真是有緣分，改天介紹你們認識認識？」

孟凡璇也許是擔心蘇羨音不自在，立刻搶白：「孩子們的事我們就不要手了。」

謝穎然始終笑盈盈的，點點頭說：「也好，正好我也懶得管他的事。」

-

陪著逛了一會兒街，蘇羨音手上就多出了一套服以及一條手鏈。

手鏈是謝穎然挑的，既不是什麼銀也不是什麼金，反而是最近很流行的一個珠寶品牌，款式也是熱門款，但戴在蘇羨音細細的一截手腕上，很出挑。

跟兩位阿姨道別已經是晚上八點過後，蘇羨音走出商場。

在地圖上對比距離，最終急切想要休息的心戰勝了想要開源節流的念頭，在手機上車。

商場正在川北中心商圈之一，繁華地段，高峰時段，手機頁面顯示在排隊隊列第20位，預計還需等待30分鐘。

……

陳潯走出商場的時候，接到謝穎然的電話，他電話簿里都是人名，姚達攬著他的肩看了一眼，怪笑道：「這又是哪個院的哪個妹妹啊？」

陳潯懶得理他，甩開他的手，接通電話。

謝穎然劈頭蓋臉就是一頓數落。

「這周還不回家？又要忙什麼？讓我猜猜？是老師你做項目還是同學你幫忙寫策劃啊？」

陳潯失笑：「我可沒說我這周不回家。」

「很好。」

「現在是9月5日星期六晚上8點47分，距離你說的、可以回家的『這周』還有多久呢？」

「預計還有12小時，你就可以見到我了。」

姚達帶頭「嘖嘖嘖」起來，一邊給旁人解說：「看來這個有戲，第一次見我們潯哥這麼膩乎。」

謝穎然也注意到電話那頭鬨哄鬧一團，問：「又跟同學在外面鬼混啊？」

「我在您心裏就是這種形象嗎？」

「你是什麼形象，還不是取決於你明天怎麼表現。」

「。」陳潯拖長了尾音，匆匆掠過一眼，捕捉到一個瘦削的悉的影，他頓住腳步，一邊不著調地對電話說：「明天帶你去吃你最的那家西餐廳賠罪，好吧？」

「別別別，我今晚剛吃過，你可別折磨我。」

陳潯訝然挑眉，一邊不由自主朝那薄薄一片影走去。

電話沒掛斷。

「你今天也在萬佳城？」

「喲，這麼有默契呢？」

陳潯沒接話，等回過神來的時候，已經出手拍了拍蘇羨音的肩。

今天頭髮沒紮起來，右側碎發全部挽至耳後，出小巧白皙的耳骨，薄薄一件t恤領口連接著片的細膩，肩頸線筆直。

正無聊到在手機上看推文，嚇得一個激靈。

陳潯致歉：「嚇到你了。」

「沒事。」

謝穎然捕捉到這邊的聲音，立刻警覺了起來，聲音不自覺帶點期待：「你跟孩子出去了呀？」

陳潯朝蘇羨音指著手機示意，側過去，扶了扶額：「沒，就是遇到一個同學。」

「行，我猜你已經從萬佳城離開了，回家早點休息，有什麼批評留著明天當面說，可以？」

「臭小子。」謝穎然笑罵了句，直接掛了電話。

蘇羨音靜靜站著，只是覺得那聽筒里傳來的零星聲音有些耳。

姚達早注意到這邊的靜，眼瞧著陳潯掛了電話，帶著人走過來，浮誇又真誠：「這不蘇妹妹嗎？」

又對陳潯使眼：「跟小人聊完了？」

陳潯冷笑一聲：「跟誰？」

姚達看了蘇羨音一眼，又腦補了一出，自認為頗為上道地點點頭，對蘇羨音說：「開個玩笑開玩笑，蘇妹妹就當耳旁風。」

也不怪姚達整日嬉皮笑臉沒個正行，他跟陳潯室友一年，早見證過他的人氣，勇敢追的生並不是只有外院陳靜怡一個，久而久之，姚達但凡見到有孩聯繫陳潯都要下意識揶揄幾句。

彷彿陳潯的通訊錄里就不可能有不喜歡他的孩兒。

蘇羨音懵著沒回答。

商場忽地湧出了一批人，說說笑笑。

陳潯看著姚達幽幽道：「希下次見到我媽的時候，你也能在面前複述這個笑話。」

他一邊說，一邊不聲地扶著蘇羨音的肩，將帶著向自己邁了一步，一行人堪堪過側，沒有撞到。

陳潯還是盯著石化的姚達，邊笑意有些玩味：「可不指定能當耳旁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