程一一第一次和劉備有了正式的語言流和肢流,是在抵達臺灣後的第四天,程一一執意單獨行,坐捷運去買微熱山丘的梨,地點距離捷運站還要步行十幾分鍾。
那天下著雨,冷冷,淅淅瀝瀝,程一一沒帶傘,隻用大帽子勉強遮著頭,臉上漉漉的,手裏四盒梨也仿佛因紙盒吸水,越來越沉。
這時,一輛出租車突然在邊停下,程一一轉頭看去,車門半開,劉備正坐在裏麵。
“上車。”他的聲音比那天的雨還要冷。
程一一坐進車裏,對劉備說:“謝謝。”
劉備卻有不耐的看了一眼:“如果你冒了,我們整隊人都要連累。”
然後,他從兜裏掏出保溫瓶塞進程一一的手裏。
那是現磨的熱咖啡。
這個杯子程一一也不陌生,見劉備用過好幾次,私下裏也百度過這個杯子,想淘個一模一樣的回來,但是搜索的結果卻是限量販售,早已售罄。
程一一不死心,托朋友世界各地給打聽去,卻一無所獲。
有錢都買不到?這還是程一一頭一次在花錢上到了挫敗。
程一一裝作若無其事的將杯子湊到邊,餘卻掃向劉備,他正在看窗外的風景,雙手合在前,坐姿閑適,仿佛在後車座裏隻有他一個人。
他在看風景,自己也了別人眼中的風景。
程一一邊欣賞著,邊喝了所有咖啡,從沒喝過這麽好喝的doubleespresso,從這天起,上了這種味道。
因為這個男人。
而且程一一永遠也忘不掉,當將杯子還給劉備時,不小心到他指尖的溫度時,那一瞬間的悸。
在返回大陸的前一天傍晚,七人團搞了一次集聚會,彼此分這幾天的遊玩心得。
從世界第五高樓臺北101談到了墾丁的熱帶風,從浪漫的高雄談到了曾經被硝煙戰火盤踞的金門,還有可以見到不清代貢品的臺北故宮博院,日月潭,阿裏山太魯閣等等。
程一一和劉備是說話最的,劉備徑自沉默著窗外,喝著那杯萬年不變的doubleespresso,而程一一則一手托腮仿佛仔細的聽大家講話,從的角度,可以明正大的看到劉備。
後來,也不知是哪個姑娘提到了徐誌和林徽因,還將徐氏深歌功頌德了一番,才將心不在焉的程一一拉了回來。
其中有幾句話,功的惹到了程一一。
程一一沒有直接提到林徽因,從另一個角度講了一個民國大家閨秀的坎坷一生。
那位閨秀名張儀,出族,過當時最好的教育,兄妹十二人中有一半是當時上海和現在中國的知名人士。
從子學校畢業後,張儀在兄長的安排下,嫁進當時江南富商徐家。
可丈夫徐某某,在婚後不久就到海外留學,而且很快就和當時一中外知名的林姓才墜網。
徐某某趕回來離婚時,張儀正當臨盆。
張儀試圖挽救,但最終失敗,黯然神傷的去了德國,直到心理創傷逐漸愈合了才回到上海,在為中國銀行副行長的哥哥的照拂下,食無憂。
再後來,又過了幾年,已經逐漸長為新的張儀,開始出任子商業銀行副總裁,並擔任八弟和前夫開的服裝公司的總經理。
一直到中年,才在大兒子的祝福下,嫁給在香港比鄰而居的華人醫生。
而前夫徐某某,早於二十幾年前就墜機亡,隻因他要參加那位林姓才的演講會。
這位前夫徐某某,就是徐誌。
世人都說,他的傷害,就了張儀輝燦爛的後半生。
正如那句,“與傷害,從來都是相伴而生的。”
最後,程一一說:“我對一個拋棄妻子的男人沒有半點好。”
七人團的其餘五人,麵麵相覷,不知如何圓場。原先提到如何崇拜徐誌的姑娘,早已麵鐵青,咬牙切齒。
反倒是從窗戶那邊,突然傳過來的一聲輕笑,打斷了這種凝結不散的尷尬。
程一一過去時,正對上劉備略帶笑意的眼神。
平心而論,當我聽到張儀那段時,我對程一一的心境已經有了微妙的轉變。
我也不喜歡徐誌,他的詩詞很讚,但他的人品太爛,他對林徽因的那些詩畫意、風花雪月,全都是建立在另一個人痛苦之上的,就像是在香噴噴的白米飯上淋了一勺狗。
林徽因最後沒有選擇他是對的,這個拋棄糟糠的男人,若真嫁了,難保不會為“陸小曼”。
在這一點上,程一一的觀念和我不謀而合,但我心裏的滋味是很古怪的。
李明朗不知何時已經停止了講述。
我們就這樣對視著,他突然說了一句:“是不是覺得沒那麽討厭程一一了?”
我下意識的反駁:“誰說的,我依然討厭,永遠是我的頭號勁敵。”
“嗯,那我就放心了。”
“你放心?你放什麽心?難道看別人互相仇視是你的興趣?”
“我隻是擔心,萬一你聽完了整個故事,同起程一一,那假婚禮的事豈不是要泡湯?”
哦,對,還有假婚禮呢。
若不是因為這場假婚禮,我和李明朗恐怕永遠也不會有坐下來杯換盞的一天。
而且,他還了婚禮策劃的定金,我還在那張手寫的紙條上簽了字……
李明朗說:“問你個問題。程一一和大功這對,你到底是衝著程一一去的,還是因為大功?”
“這兩者有區別麽?”
“那我這麽問吧。”李明朗角翹了一下,“如果程一一的新郎不是大功,你會這麽生氣麽?”
我想了想,說:“不會,我還會真心的謝給我錢賺。”
“那麽,如果新娘不是程一一呢?”
“如果不是程一一?呃,那會是誰?”
“你自己隨便設想一個。”
“哦……那我可能會稍微難過一下下,再口頭上祝福一下吧。”
李明朗看了我一眼:“那如果,他倆沒有找你策劃婚禮,你還會想到去破壞麽?”
“……那可能就不會祝福了,可能會暗地裏詛咒幾句?”
李明朗沉默了一會兒,我也跟著屏住呼吸,盼他能幫我捋清◣
但是李明朗的答案卻是:“這麽說來,你其實並不喜歡大功,你也並不是很討厭程一一,你隻是介意他們聯起手來挑釁你。”
我張了張,突然有點不知如何反駁他的趕腳:“這麽讓人生氣的一件事,你就這麽輕描淡寫的分析完了?”
“不然呢?剛才我已經做了三種假設,無論是程一一還是大功其中一個分別來找你,你都不介意。這麽說,你就不是對大功舊難忘,也不是對程一一舊恨難消。主要是他倆一起來找你,對你產生了雙重刺激,你氣不過,才發了那個。”
好吧,我承認李明朗的分析,每個字都砸中我心裏的小九九,砸中了那些連我自己也想不的小重點。
可是……我怎麽突然有一種,他要勸我回頭是岸的覺?
我試探道:“你說這些話的意思是,想讓我放棄?你不會怪我違約麽?”
“不。”李明朗出一個笑容,“我的意思是,你報複他們是對的,他們這種聯手作案的行為非常可恥,你應該堅決抵抗到底。”
我愣愣的看著麵前那副引我作犯科的笑容,就像是看到大灰狼對小白兔說,“小乖乖,快到我碗裏來。”
我使勁兒眨了眨眼,李明朗已經恢複了一臉正經:“你放心,我會幫你的。”
我慢了半拍,道:“什麽幫我?這不是再幫你自己麽?你收了劉備的錢,你當然要忠人之事了。萬一我要是臨時改主意了,你不就落單了?別說幫我那麽好聽,我看你分明就是想穩住我。”
李明朗有些輕蔑的看了我一眼:“就算你改變主意,我也能再找個替補,別太把自己當回事。”
我頓時有些詞窮,還沒開始敲詐他,就被噎了回來。
李明朗也沒有要繼續這個話題的意思,他看了看表,轉而快速的又講了一段故事。
從臺灣返回大陸之後,程一一連續兩個月沒見過劉備,偶爾裝作不經意的問起七人團唯一有話聊的小夥伴,對方隻說短期不會再組織外出活了,大家都在忙。
是啊,大家都在忙。
尤其是劉備。
他前兩天才有新作問世,驚豔了時尚圈,此時正該是香鬢影、客似雲來的時候。
一轉眼又是小半年過去了,程一一已經辭去了家族的公司(就是我被市場總監吃豆腐的那家),轉而在一家德國人投資的服裝設計公司就職,從設計助理做起。
沒有人能明白這位生慣養的大小姐在想什麽,隻有自己清楚地知道,這是能追上劉備的唯一捷徑。
為的僅僅是,將來某一天,他們有可能在某服裝發布會上而過,互相寒暄問好。為了劉備可能會看到的才華,看在已經站在和他同樣高度的份上,能對假以辭。
這樣的夢一直支撐著程一一,連跟隨的設計師amy的譏諷和打,都能做到充耳不聞,視而不見。
“你不適合這條路,就算你現在再怎麽努力,也很快會走到頭,到時候你就會發現,你選錯了路,然後不甘心服輸,要撐下去,越走路越窄。”
程一一知道,amy的話是在說,也是在說自己。
們是同一類人,所以能一眼就看穿彼此。
但是卻沒有人有資格替程一一決定,這條路對的意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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