崔湛思來想去，決定出去走一圈。

這幾日他一直留在家中，並不曾出去過，外頭髮生了什麼事也無從得知。當初阿妹與趙家三郎的事他是最後一個得知的。原以為阿妹經過趙家三郎的事，在之一字上會變得謹慎，可從方才阿妹的表現看來，似乎有些不妥。

「大郎要去哪兒？」

阿宇的聲音驀然響起。

崔湛道：「出去走走，你不用跟著了。」

阿妹給他挑了個陪讀，不得不說的是，阿妹的眼是極好的。他以前也見過阿宇幾面，倒也不知阿宇如此機靈，彷彿他皺個眉頭，他也知道他在想什麼。

阿宇應了聲。

崔湛從後門走出，繞過小巷，他走到了大街上。太初升，大街小巷漸漸變得熱鬧。西巷口賣包子的大爺見到他格外熱，吆喝道：「崔家大郎，包子要不要？」

崔湛說：「我阿妹可有在這裏這兒買包子？」

「沒有，要不要買包子？」

崔湛道：「來五個包子。」

「好嘞。」大爺作利索地裝好五個包子，遞給崔湛的時候，又笑道：「難得見大郎出門，送你一個饅頭。」

崔湛道了聲「謝」。

大爺似是想起什麼，又說道：「以後大郎飛黃騰達了，可不要忘記張老叟的包子。不過以後大郎恐怕也不會留在樊城了吧。你們家的大姑娘得了貴人賞識，又得鬼神庇佑，將來定有個錦繡前程。當初我第一眼見到你家阿妹，就知道是個不得了的姑娘，以後斷不會留在小小樊城裏的。我張老叟看人就沒看錯過，瞧瞧現在。來來來，多贈你兩個包子，我們樊城能出現飛上枝頭的人實在難得，以後若有機會還請大郎在大姑娘面前替我多言幾句。」

大爺的話匣子一開，便收不住了。

「若能今生能去燕城賣一回包子，我張老叟也不枉此生了，燕城這麼多貴人，一想到……」

張老叟說得興不已。

崔湛的眉頭卻是皺了下來，等張老叟一說完，他付了錢立馬轉。不過，崔湛並沒有回家，他去了茶肆。茶肆里是最能打探消息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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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半個時辰后，崔湛從茶肆里走出。他的一張臉青黑青黑的。

他疾步往家中走去。

待崔湛回到家中時，已經到了晌午時分。阿宇說道：「大郎總算回來了，老爺和夫人還有大姑娘都等著大郎用午飯呢。」

崔湛直接繞過阿宇，大步沖向屋裏。

「阿爹，阿娘，大兄回來了。」崔錦笑地站起，不等崔湛開口，便迎了上去，挽住崔湛的胳膊，「大兄去哪兒了？爹娘都在等大兄吃午飯，今天午飯珍嬤做了大兄吃的菜。」

崔湛剛想說什麼，崔錦又說道：「等飯後，阿錦有話與大兄說。」

崔元此時道：「好了，都坐下來吧。」

林氏吩咐道：「珍嬤，開飯了。」

一家四口坐下后，崔湛瞅了崔錦一眼，見笑意盈盈的，心裏頭不由愈發擔心。這次可不是趙三郎，而是燕城的貴人！嫁給趙三郎還能當正妻，嫁給謝三郎莫說是正妻，連貴妾也當不了！

思及此，崔湛又不聲地瞄了自家阿爹一眼。

阿爹每天都要出去買酒喝的，他難得出門一回，連張老叟都能拉著他說家常，莫說是阿爹了。崔湛只覺頭疼，阿爹太過寵著阿妹，趙三郎也就罷了，謝五郎是什麼人？怎麼能由著阿妹來？

崔元自是不知崔湛在想什麼。

一家人齊齊整整地用午飯，他喝上幾杯小酒，旁娘，兒聰慧乖巧，人生最得意的事也莫過於如此吧。

半個時辰后，午飯吃完了。

崔錦喚珍嬤收走了碗筷。

崔湛目灼灼地看著崔錦：「阿妹想與我說什麼？」

含笑道：「大兄莫急。」說罷，站了起來，往後退了數步，忽然跪了下來。

林氏驚訝極了，「阿錦，你……」

崔錦磕了三個頭。

抬起頭後方輕聲說道：「阿爹，阿娘，大兄，阿錦有一事要說。」

崔湛瞇起眼。

是了，當初阿妹想嫁給趙家三郎的時候，也是挑了個風和日麗的時候，用過飯後便跪下來了。

他冷聲道：「不許！不行！不能！謝五郎是什麼份，你是什麼份？你豈能嫁他？莫非你忘記我們崔家的家訓？不許為妾！也不許納妾！阿妹，你應承過為兄什麼？如今被謝五郎一哄，你便將為兄的話忘得一乾二淨了？阿妹，為兄對你很失。」

崔元瞥了他一眼，道：「急什麼，先讓你阿妹說完。」

他只好噤聲。

崔錦這時才緩緩開口，說道：「阿爹，兒並沒有忘記家訓，也一直謹記著家訓。當初趙家三郎的事，是阿錦一時糊塗，可那事已經過去了。阿錦已經吸取教訓，萬萬不敢再犯了。如今與燕城的貴人，也並非是外人所說那般。阿錦懂得分寸的，也知自己是配不上貴人，更不可能與貴人結秦晉之好。且阿錦此時也沒有那樣的心思……」

崔湛不由一怔。

「接下來的數月興許還會有很多的閑言蜚語，但是還請爹娘和大兄放心，閑言蜚語僅僅是閑言蜚語，阿錦懂得分寸，也有自己的理由。」

說罷，崔錦伏地一禮。

林氏心疼兒了，道：「說話便說話，好端端的，跪下來作甚。地涼，快起來。」

扶起了地上的兒。

崔元沉了半晌，方問道：「貴人因何看重你？」

崔錦回道：「興許是因為貴人山珍海味嘗得多了，偶然見到山間野菜便想換換口味。」其實到現在為止，也不明白謝五郎到底因何而看重。

想到今早謝五郎在馬車裏所說的話，崔錦就忍不住咬牙切齒。

崔元道：「我明白了，就如以前我與你說那般，無論你做什麼，阿爹都支持你。」

崔錦彎眉一笑。

「多謝阿爹。」

林氏道：「雖有閑言蜚語，但有你爹應付著。」嘆了聲：「本來我也只想你當個安守本分的閨閣子，可如今我也想開了，就是你外祖父那兒有些棘手。」

外孫跟貴人扯上關係了，原本沒怎麼來往的娘家也派了人前來打聽。

林氏含笑道：「不過這些事都不是大事，我自會應付。」

「多謝阿娘。」

崔錦看向崔湛。

聽了崔錦這一番話，崔湛自是曉得方才誤會了崔錦。崔湛扭了下，說道：「爹娘都如此說了，為兄也不能說什麼了。你既然懂得分寸，那為兄也信你。」末了，他又添上一句，強調說：「不許喜歡謝五郎。」

「撲哧」的一下，崔錦笑出聲來。

「好好好，我答應大兄。」

崔湛滿意地點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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家中小會一散，崔湛回了廂房看書。林氏有些乏了，準備歇一歇。崔元帶上一壺酒往書房走去，剛走幾步，崔錦追了上來。

「兒還有一事想私下裏請向阿爹請教。」

父倆一道進了書房。

崔元坐下后，便說：「說吧，你想知道什麼？」

崔錦開門見山道：「兒說了，阿爹可莫要生氣。兒想知道汾崔氏的事。」果不其然，汾崔氏四字一出，崔元面微變。

崔錦連忙道：「其實並不是跟汾崔氏有關，而是秦州崔氏。小時候阿爹曾經說過，阿爹的三叔因為犯了錯被逐出崔家，後來他自立門戶，自稱秦州崔氏。」

崔元問：「怎麼忽然提起這事？」

崔錦笑地道：「阿爹，兒好奇呀。」

見兒笑得眉眼彎彎的，崔元兒不知怎麼拒絕，只好道：「的確是有一位這樣的親叔，當初他在秦州還得了秦南王的賞識，本家當時也有些後悔的，但你的叔父子高傲，不願回本家。如今你的幾位阿叔也有職在，你有個堂姐還了秦南王妃，算起來在秦州也是高門大戶。」

想到這裏，崔元只覺自己比起當年的三叔，委實差得遠了。

不過也罷，人各自有命。

如今他有兒有，也該知足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