提點，否則憑的才學，到時候真要鬧出笑話了。

這便是梅吸引秋白芍的地方，如太後那日所言，梅為嫡妻，未必有府裏的小妾妖嬈嫵，子寡淡，還一清高，但對於在乎的人，總是周到、無一不。

尉遲礪的如晚霞，絢麗奪目，可太高高在上，遙不可及，他從未真正的低下頭，看一看秋白芍這片枯田需要的是什麽。梅不同，是春雨，活在高潔的雲端之上，但願意下來，落在皸裂開的旱地裏，人間俗世的每一寸苦疾。

隻有凰才配得上晚霞的輝，顯而易見，秋白芍不是凰，是蜷在土地裏的小花，哪怕努力讓自己開得麗漂亮，可的是紮在泥土中的，來自地底，再如何向上生長也長不到雲霄之上。

花需要的是雨水，再絢爛的晚霞也與它無關。

秋白芍將這幾首梅替寫得詩背了，又托人打聽了此次賞宴參宴者的喜好，做了十足的準備，第三日一早安心而去，舒心而回。

琴棋書畫秋白芍會的不多，但怎麽討上位者的喜歡，頗為擅長。

特地了解了皇後喜惡的秋白芍得了好些賞賜，回來第一時間就往海棠閣鑽，打算把得到的賞拿來和梅分。

秋白芍尤為中意手上的一隻琺瑯鐲，那本是皇後親手給戴上的，回來的路上把鐲子退了下來，用帕子包好了預備一會兒給梅戴上。

這隻鐲子金藍白為主調，在手裏看著，想到了梅的那雙手，修長、優雅，帶著點養尊優的珠，和這雙白骨似的手很不一樣，是適合搭在金銀寶堆上的手。

秋白芍財，若是有座珠翠綾羅堆積起來的金山，就願意把梅放在這些寶貝的頂上。人、財寶，要是二者合二為一，就再沒有比這更賞心悅目的了，秋白芍支著下看都能看得樂一整天。

懷著愉悅期待的心，下了馬車就直奔海棠閣，卻被門口的丫鬟告知：梅午後被太後宣進宮了。

秋白芍疑地皺眉，抬頭看了看天，現在酉時初，外眷宮到了這個點也該出宮了。

“那我在這裏等一會兒。”想來梅姐姐也快回來了。

但今日梅姐姐是托病才缺席皇後的賞宴，到底是為了什麽事，能讓太後拎著一個躺在病床上的王妃宮見。

想起頭一回見太後時的景，那時候秋白芍就奇怪，梅姐姐是太後親自挑選給三王爺的王妃，縱使命宮敲打，也不過是為了給梅姐姐出氣。但梅姐姐那時候病著，臉差得嚇人，太後既沒有讓回去休息，也沒有請太醫給看看，生生拉著梅姐姐作陪了兩個時辰。真要喜歡梅姐姐，怎麽會如此冷漠。

當時沒作多想的疑竇又浮現了出來。秋白芍皺眉，坐在海棠閣裏，等到了天黑也不見梅回來。

第29章

月上柳梢，宮門應當落了，秋白芍焦急地在海棠閣裏踱步，都這個點了，再不回來，難不梅姐姐要在宮裏留宿？那也該有人回王府知會一聲才對。

心裏著急，偏偏尉遲礪那裏又催回白芍院用膳。

秋白芍哪有心思吃飯，又急又氣，真想扯著尉遲礪的耳朵罵，問問他嫡妻無故宮到現在都不回來，他這個做丈夫的怎麽還有心思和小妾吃飯。

白芍院幾次派人來催，氣得甩袖，無奈地離開。

剛一邁步出門，赫然迎麵就遇上了被薏兒扶著的梅。

兩人四目相對，秋白芍愣住了。

“梅姐姐……”快步迎上去，抓著的胳膊怔怔地問，“你哭過了？是不是太後給你氣了？”

梅的眼睛是紅腫著的。沒想到天這麽昏暗，還是被秋白芍一眼看出來了，於是不自在地扭頭遮掩，勉強出了一笑意，“怎麽會，太後怎麽會為難我一個小輩。是被沙子迷了，不礙事的。”

旁邊三王爺的小廝等得不耐煩，連聲催促，“快走吧側王妃，王爺還等著你呢。”

秋白芍當然不相信梅的話，還想追問，被梅掐斷了對話，“你快去吧，別讓王爺等急了。”提起了角，像是提著最後一口氣，神姿態，無一不讓秋白芍想起了梅剛王府的景。

那時也是如此，梅倚著六月雪琴，六月雪落在了弦上，眼中的生氣也跟著墜地，灰蒙蒙的一片，悲傷且無。一眼去，像是將謝的白梨，飄飄忽忽的，一味地降下殘花。

“我也累了一天了，先回屋休息了。”那口氣提不了多久，梅側，從秋白芍旁過。鬢邊的流蘇低垂著，搖曳出了幾聲微不可聞的低。

秋白芍愣住著，被催著回白芍院，踏出海棠閣前頻頻回頭，卻連梅的影都沒看見。

像是一縷深秋的風，裹挾著三兩落葉，蕭索地從腳邊卷過，徒留了兩聲風的嗚咽。

梅姐姐……

秋白芍直覺，梅上出了什麽大事了。

就算尉遲礪說梅喜歡哭哭啼啼的，可秋白芍印象裏的梅是韌如竹的，是個連被丈夫趕下喜床都未曾找人哭訴的子，到底什麽事能讓紅腫著眼睛從宮裏出來。

想問、想陪在梅側、想抱抱幫排憂解難，可這座王府的主人卻在這時候過去吃晚飯。

秋白芍深深吸了口氣。

從未如此嫌尉遲礪礙事過。

多麽可笑，妻子在外了委屈，丈夫卻還不如一個妾來得關心。

秋白芍立在白芍院的門前遲遲沒有進去，知道自己此時的臉不好看，憂急、沉、扭曲、嫉恨。

為什麽這天下的男子總是如此薄，他像是給家畜栓繩一樣，在新婚之日將子套上繩索、做上標記，以表明是自己的東西。從此往後，他擁有的家畜越多，越是被人豔羨，而家畜隻能跪在柵欄裏，等著主人的召見。

秋白芍想起了柳氏，那樣一個張揚跋扈的子卻沒法在尉遲礪眼裏停留片刻，不是一個人，是柳將軍和他麾下的數萬雄兵；還有王氏，是府最早的侍妾，到頭來標記在上的記號也隻是“吏部王侍郎”五個字而已。

們活著，穿金戴銀，可活像是主人指著牛棚裏的牛再跟別人介紹，哪頭最能耕地、哪頭最能產、哪頭最能下崽。

秋白芍不在乎別人，但在乎梅。嫉妒尉遲礪可以正大明的擁有那樣好的梅、怨恨尉遲礪不珍惜那樣好的梅。

閉著眼睛努力平複氣息，使勁把臉上的怨懟下去，換上婉的笑容。

可越用力笑，氣息就越不平穩。心裏燒著怒火，讓不得不大口大口地吸取涼氣降溫——

無甚效果。反倒助了火勢增長。

終於，還是出門的尉遲礪先一步看見了，他笑著下臺階，摟著了秋白芍的腰，“怎麽站在門口不進來？”

秋白芍道，“芍兒想看看王爺是不是和芍兒心有靈犀，能不能發現芍兒就站在外麵。”

真想一輩子都不進去。

“那看來我和芍兒確實心有靈犀。”尉遲礪了子的側臉，“高興了嗎。”

秋白芍彎眸，巧笑倩兮，“高興。”

的眼底，撥開淺淺的一層笑後，全是蝕骨的怨毒，直指尉遲礪。

……

伺候完了尉遲礪，翌日一早秋白芍急著去見梅，去了海棠閣，卻發現梅已然麵如常，還能笑著和調侃。

仿佛昨夜隻是的錯覺一般。

“梅姐姐……”遲疑地問，“昨天晚上你……”

話未說完就被梅笑著打斷，“我都不跟你說了嗎，是吹到沙子了，你怎麽還記著呢。”^_^思^_^兔^_^在^_^線^_^閱^_^讀^_^

秋白芍猶不相信，“可是太後那麽著急把你進宮做什麽，你昨日可是‘病著’呀。”

“是這麽回事，太後聽說我病了，竟然想來王府看看我。太後萬金之軀怎麽能隨便離宮，我也是怕府裏招待不周，索自己個兒宮給瞧了。”梅搭著秋白芍的手，聲道，“你就別擔心了。”

“真的？”將信將疑。

“真的。”梅順勢拉起的手，放到自己心口，笑著道，“不信你，看我說的是不是真心話。”

秋白芍被逗笑了，嗔了一聲，“人家在說正經話呢。”

“我說的也是正經。”

“不過梅姐姐這段時日還是進宮的好，”秋白芍正了，“我也是昨晚才聽王爺說的，皇後昨日辦賞宴，其實是為了遮掩皇上病重的消息。”低了聲音，“六王一黨蠢蠢，現在前朝後宮都是一灘泥水，梅姐姐要離得遠些。”

說完見梅不語，麵上若有所思。秋白芍疑道，“梅姐姐在想什麽？”

梅喃喃，“我在想，王爺對你確實信任，連朝堂上的事都願意告訴你。”

“梅姐姐……”愣了，“你是在吃我的醋麽。”

以為們之間，應當是與那些妻妾不同的。

察覺自己失言，梅錯愕了一下，連忙搖頭，“我怎麽會吃你的醋，隻是有而發罷了。”

見秋白芍猶是怔然著的，於是摟住了的肩，同耳麵相，“你不要多心，從我府第一天起就對王爺死心了，我就算吃醋也該吃他的醋才對，怎麽會酸你。”

秋白芍還是不太高興，但也知道梅和尉遲礪之間有多大的抵牾，更明白按照梅的子，斷然不會再輕易上尉遲礪。

雖然明白，可的心裏依舊不甚踏實。“梅姐姐，我總是害怕聽你說這些話。”靠在了梅肩側，低低輕語，“就像王爺能有無數妻妾一樣，你是王妃，是他名正言順的妻子，你若是舍棄我了，我也沒有一點辦法。”

半瞌著眼眸，嗅著梅上讓人安心的氣息，徐徐吐字，宛若歎息，“有時候我都不知道你同我在一起，是因為你生來心善，想要可憐我；還是怕我像對付清瑩那樣對付你，所以討好我。”

“梅姐姐，你真的我麽。”

這句話被秋白芍咽下，沒能說出。

旁的子沉默了許久，許久之後才緩緩開口，“白芍，我也不知道。”

秋白芍一，心髒從下而上地發酸，酸到了尖銳。

“一開始，你是王爺的意中人、是這座王府裏的掌權人，也是左右著我生死的人，我當然會想討好你，”梅道，“起碼不要惹惱了你。”

“後來，我憐憫你，我想象不出你從前的境，更想象不了你是費了多心機、是怎樣步步為營才能接近了王爺。那不該是個及笄孩過的日子。”

秋白芍回正了子，同梅分開了距離。瞳孔戰栗著。

後悔了，不該提起這個話。飾太平也好，自欺欺人也好，不想聽見梅裏自己的不堪，更恐懼到頭來梅告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