秋白芍回神，著口，自己都不知道自己方才為什麽會如此失態。

“我等會兒再喝。”這一次的語調平靜了許多，瞟了眼一旁站著的丫鬟，“都下去，沒我的吩咐不許進來。”

薏兒扭頭，對上了同樣茫然的丫鬟，催促道，“你們都下去吧。”

“是。”

待人離開，秋白芍立即站了起來，奪過薏兒手中的藥碗，幹脆利落地倒進了窗口的盆栽中。黑的藥滲進黑的土裏，很快消失不見。

“主子！”薏兒大驚，“您這是做什麽？”

“以後這藥我不喝了。”秋白芍著吸收了藥的土壤，那雙柳眸沉著，可角又是笑的，整張臉呈現出一種詭異的神，令人骨悚然。

“你去太醫院，找院判，讓他給我開兩個月的避子藥。”手，撥弄著蘭草的長葉，鬱鬱蔥蔥，看得人心滿意足，“一定要找院判，告訴他，是秋側妃要的。”

薏兒睜眼，“主子，您要給清瑩喝啊？”

“不是給清瑩，是我自己要喝。”說著，渾然不覺自己說出了什麽離經叛道的狂言，自顧自地道，“院判是梅姐姐的外祖，我要讓梅姐姐知道，我為了，連孩子都能不要。”

那雙柳眸的深燃燒著令人驚愕的幽火，沒有那麽熾熱、沒有那麽張揚。它幽幽地燃燒著，斂低調的滾燙，緩慢優雅地向著深蠶食，目驚心，詭異至極，把清明的理智灼燒不可理喻的瘋狂。

“主子！”薏兒震驚地攥住了秋白芍的袖子，“您…”咽下即將口的那句“你瘋了嗎”，勉強用委婉的話來替換，“避子湯這種東西是傷的，喝上兩個月，萬一傷了子，您到時候就是再想要孩子也難了！”

“我也沒說我要喝。”秋白芍皺眉，拂開了薏兒的手，“拿回來煮著做個樣子就…”語塞，忽地想起，王爺時常來自己院中，萬一明麵上喝著避子湯，轉眼又有孕了……那豈不是更讓梅姐姐寒心。

“一兩個月而已，哪就那麽貴了。”轉坐回了榻上，“喝壞了再養就是，我還年輕著。”

這話說得極其輕巧，語氣神態都不甚在意，和之前期待著生下長子的秋白芍截然不同。

“主子，若是王爺知道了，那可是死罪。”薏兒不可置信地跪了下來，“不過是個有名無實的王妃，您做什麽這樣糟踐自己去討的歡心？”

“王爺不會知道的。”秋白芍明白，自己這裏一旦要了避子湯，院判轉就會去告訴王妃，為了自己的外孫，為了兒所在的梅家，他絕不會泄。

“我隻是覺得梅姐姐說得對，”坐著，深深地吸了一口涼氣，“你可知道，為什麽王爺昨日解了柳氏的足，還歇在房裏了麽。”

薏兒不知道，秋白芍也沒指知道，“邊關告急，皇上命柳將軍為帥，大軍臨行前，他求王爺照顧好他唯一的兒。”

搖了搖頭，眼裏說不出是空寂還是冷淡，“戰馬一出，將軍之便死灰複燃了，大幹戈之下糧草銀錢必然會為重頭，戶部尚書之卷土重來，還會遠嗎。”

將吸進腹的那口涼氣又沉沉地吐了出來，“王爺是爺，是我要伺候的主子，他不是我的親人，梅姐姐才是，和在一起，我才能到一點恣意的快活，我才能覺得……”低下頭，額上的貓眼石左右滾，折出了金綠的亮。

才能覺得，就算不披著那層假皮，也能被人著。

秋白芍在梅麵前，從來沒有遮掩，從見第一麵起，就撕開了溫婉的假象，耀武揚威、不可一世地炫耀自己的榮寵，把一個寵妾該有的惡毒展現得淋漓盡致。

不識字，不懂琴瑟，不會丹青，甚至連基本的德行都無。大咧咧地把一切醜惡都暴在梅麵前，以便更好地辱——

“你是第一人又如何，還不是被我這樣俗的賤民踩在腳下。”

但梅沒有生氣，說是個聰敏好學的姑娘，誇麗漂亮，難過著過的苦痛，讓秋白芍知道，原來比自己想象得好許多。

秋白芍裝了一輩子討喜，從前在秋府，後來在王府，裝得功，裝出了榮華富貴，可這世上疼著真正的秋白芍的，除了生養的娘親，竟然隻剩下了梅。

“若是個男子……”子喃喃著，出神自語，“那該有多好，我也不必這麽累了。”

腦中浮現了梅的一顰一笑，長得那樣好看，琴棋書畫樣樣通，詩詞文章寫得毫不比男子差，京城人榜的魁首年年都是。

梅若是男子，該是何等的風流蘊藉。京中若是有這樣的人，那及笄之時，又怎會把主意打到尉遲礪上。

“去吧。”撲天的疲憊如浪一般緩緩漫口鼻，秋白芍趴在了桌上，無力地瞌眸養息，像是廝殺後的野，傷痕累累，滿是，蜷在自己的裏舐傷。

“藥拿來後立即煎，我今天就要喝到。”道。

薏兒怔怔地著自己的主子，還想再勸，可目及到秋白芍臉上的倦怠後，終歸吞下了一切話語。

“是。”

沒法再言。

……

一碗避子湯很快送到了秋白芍跟前，著漆黑的藥，錯覺聞起來比坐子的藥要酸苦不。

“主子，咱別喝了吧。”薏兒最後一次哀求。

秋白芍端起了藥，剛剛煎好，藥滾燙，在手裏，手指本能地想要往回。被秋白芍抑住了。

看見漆黑的藥水上自己的倒影，看見了額上的梅花花鈿、看見了鬢邊的秋桂紋釵，還看見了今早起來，對著鏡子描的遠山黛。

“遠山黛……你畫起來真好看……”

約之中，一溫潤甜的桂花香氣包裹了，拂去了藥的酸苦，隻剩下醉人的甜香。秋白芍咬牙，抬手仰頭，喝得利落。

微燙的藥順著管流下，淌了胃裏，熱騰騰得暖了五髒六腑。

放下碗，舒了一口氣，像是得到了什麽好的珍寶。一連幾日的愁苦擔憂散去，終於釋然地笑了。

作者有話要說：

明天是最後一次【停更】的周二，回來過完周三，周四就v，當天做.。

第22章

梅很快得到了秋白芍避子的消息，撐著額角，在炕桌上支了許久。

“主子也別自責了，按照秋側妃的子，指不定隻是做個樣子而已。”秋石寬。

梅搖頭，“不會，知道太容易懷子了。”

把事做得如此之絕，若是轉頭又懷上了孩子，秋白芍便是得不償失。

“主子是說，側妃真的……”秋石微訝地掩，“這才相識不過三個月啊。”

梅瞌眸，頷首輕語，“意料之外。我是真沒想到會為了我做到這一步，之前那句‘你擔心我有孕’其實不過是我隨口一句的調侃，卻真放心裏了。”

“真是糊塗，”歎了口氣，“清瑩複寵在即，該趁此機會懷子的，否則等戶部尚書那邊瞞不住了，還不知道要怎麽清瑩的氣。”

“那正好讓們鬥去，”秋石坐到了梅側，歪著腰給按頭，“主子，這王府裏除了您，別人可不能有孕，是個兒還好，若是有了世子……”

梅回頭看，“我確實喜歡白芍，若能生下個兒，我就做主讓的孩子和四弟結個娃娃親了。”⊙本⊙作⊙品⊙由⊙思⊙兔⊙在⊙線⊙閱⊙讀⊙網⊙友⊙整⊙理⊙上⊙傳⊙

“可若是世子，這整個王府就都是他們的了。”秋石補充。

梅扯了角，懶怠地輕笑了聲。“也好，反正我懶得生，白芍若是生不下長子，其他人怕也生不出什麽來。大家都空著，幹幹淨淨的也好。”

說完拂開了秋石的手，“我這病該好了，下回來了就讓進來吧。海棠閣遠，來回一趟不容易，我也不是真的惱，後宅子裏鏟除異己這種事咱們見得還麽。”

“主子心善，任誰看了清側妃那個可憐樣，心裏對兇手不滿都是正常的，一點兒也不冤枉。”秋石起，“今天天，不曬，奴婢陪主子去院子裏走走吧。”

“罷了，沒那個心思。”梅扭頭，回到了桌前，“該到清瑩寫家書的日子了，你把紙筆拿來，我寫完睡一會兒。”

“噯。”秋石依言照做。

王爺疼秋白芍，出了巫蠱這檔子事勢必要嚴懲清瑩，可他又想要父親的助力，便讓梅幫忙遮掩。

除了提點下人嚴實以外，這半月以來，梅已然臨摹了清瑩的筆跡往清府送了兩封家書，連帶著讓人賞了清家不東西，做出清瑩在王府一切安好的假象。

前朝兢兢業業為三王爺謀劃的清尚書此時還不知道，自己的兒早已被三王爺厭棄，活得茍延殘，奄奄一息。

梅提著的筆在空中凝了半晌，微不可察地歎了一口氣，片刻才落筆而書。

“你去把我喝的安徽祁門紅包一些給白芍送去，告訴，我的病已經大好了。”寫完擱筆，將信紙拉起來吹了吹幹。

“秋側妃特意找了院判大人要避子湯，就算您病不好，都會找法子來見您的。”秋石笑道。

梅卻提不起笑意，斂眸，眼裏的神並不輕鬆。

“清瑩才十六，如今廚房送去的飯菜餿臭不說，還總是有一頓沒一頓的。”將信紙遞給秋石，讓去寄，“白芍早些來，我早些和提。一盒活化瘀的藥罷了，何至於此。”

“是啊，要不是咱們這裏每日地給清側妃送飯，主子您又常去信勸著，恐怕清側妃熬不過十日就得病倒了。”

梅問，“清瑩現在如何了？”

“骨瘦如柴的，”秋石張了張，有些遲疑之，但在梅的注視下，還是說了，“昨日奴婢去看，抓著奴婢的手，讓奴婢告訴您……”

“離白芍遠些。”梅替答了。

“是。”

梅低頭，向了自己的手，那十指蔥白，指甲泛著淡的玉。上回和秋白芍去蓮池摘的芙蕖多了，就在海棠閣養了一缸，前日搗了花泥敷指甲，現在都能聞見上麵幽幽雅雅的芙蕖香。

揚，懶懶淡淡地笑了，笑中有些自嘲。

“晉書有記，‘聘將軍郭榮妹為妻，季龐寵優鄭櫻桃而殺郭氏。及娶清河崔氏，櫻桃又譖而殺之。’”笑著搖頭，也不知道是在笑誰，“季龐為了喜的優，連將軍的妹妹、自己的妻子都能殺了，鄭櫻桃一句話又哄得他殺了第二任嫡妻。古往今來的男人都是這幅德，莫說秋白芍還是王爺明正娶的側王妃。清瑩到底還是個小姑娘，不諳世事。你看柳氏，上刻薄，但是從未做過什麽真正傷害白芍的事。不敢啊。”

說了這麽久的話，梅累了。起擺了擺手，“寄完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