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們怎麽敢。”尉遲礪皺眉。

“王爺龍章姿，芍兒配不上王爺，有所非議也正常的，芍兒不在乎。可梅姐姐與旁人不同，視我如親妹妹一般。”秋白芍抬眸，目懇求，“王爺，芍兒不想讓你為難，更不想做什麽王妃，芍兒太想要一個姐姐了。”

尉遲礪低頭，凝眸著，目五味雜。

“我不該告訴你被參的事的。”半晌，他歎了口氣，“你總是懂事得讓人心疼。”

這必然是怕自己因為與梅置氣，鬧得前朝不寧，才這般勸解，想消除他和梅的誤會。

秋白芍不語。

“也罷，中秋主來陪你也算有心，我過兩日去看看，休妻的事……等你日後有了孩子再說，我不想讓你的孩子隻做庶子。”他拍了拍秋白芍的肩，“睡吧。”

“王爺……”秋白芍抿微笑，覆在了他的口。

笑著，眼眸卻渙散地著床簾，像是想穿過這層床簾，直直地向外邊。

此時梅姐姐應該正伴在清瑩的床側。不知道有沒有著涼，清瑩有沒有為難。

男子的手掌搭在的腰上，稍一作，便酸得發疼。秋白芍閉上眼，藥膏快用完了，明日等尉遲礪上朝之後，得記得讓薏兒再去拿一些……

……

翌日一早，秋白芍讓薏兒去拿藥，記掛著梅，打算上完藥便去清瑩的院子裏找。梅姐姐子太，又不喜歡和人爭辯，怕是清瑩怎麽刁難都不會做聲——就如自己此前踐踏一般，不願意和人爭執。

等了半刻鍾，秋白芍越想越著急，空氣之中都是雨後的土腥味，昨夜那場暴雨又急又烈，從海棠閣到挽卿閣那段路梅姐姐渾上下能有幹的都難。

清瑩對不滿，若是遷怒於梅姐姐上，豈不是了子悶了一夜？

等不及薏兒回來，索先去清瑩院裏找梅，回來再上藥。

“主子，早膳不用了嗎？”端著飯食進來的丫鬟正看見打算出門。

“放著吧，一會兒再說。”秋白芍丫鬟都顧不上帶，獨自往清瑩的小院趕。梅姐姐顧著清瑩是戶部尚書的兒、是王爺的新寵，是斷然不敢忤逆的，不為自己想，也要為了梅家想。

昨日去時，清瑩邀寵剛剛被王爺回絕，梅姐姐去的不是時候，清瑩極有可能把對自己的氣都撒在了梅姐姐上。

秋白芍慌不安，雨後天晴，日辣晃晃地打進心裏，步履匆匆，額上流了汗，眉心墜上熠熠生輝的貓眼石不安地前後左右轉。

邁清瑩的院門，剛想讓下人通傳，倏地聽見左側傳來一陣子的說笑聲。

扭頭去，秋白芍見遠的涼亭之中，相依的兩人。

“梅二姐姐的字比出閣之前又進了，”聽見清瑩的嬉笑，提筆站在梅旁，俯在梅寫過的紙上又落了兩筆，“不過論起四時之景，姐姐的意境可不如我。”

梅低頭看走筆，末了，眼中綻放出驚豔，“好，真好，許久都沒見到這樣靈的詞了。”

那是看見滿園春的眼神，和看著單單一樹枯萎茉莉的憐憫很不一樣，如此驚喜，如此熾熱，還帶著一種歎的懷念，是窮極之地的人在懷念曾經住著的花香滿園。

“哪是我好啊，”清瑩擱下筆，“是你許久沒見過人了，這王府裏不是莽夫之就是字都不識的庶民，連個能說得上話的都沒有，二姐姐是該悶壞了。不過現在好了，”揚著笑，挽上梅的手，親熱地挨著，“現在我來與你作伴了，咱們又能像從前一樣了。”

挽卿閣草木茂，清涼如水，秋白芍看著，忽地就沒那麽熱了。心中的焦慮也隨之拂去，站在這裏，可笑至極。

子腳步退了半步，後腳的腳尖點著地，停留半晌，繼而轉離去。

“秋側妃，要奴婢為您通報一聲嗎？”旁邊的丫鬟出聲詢問，這聲音驚了遠的兩人。

梅看了過來，揚聲問道，“可是秋妹妹來了？”

秋白芍站定，袖中的手握拳，半晌未，一點兒也不想回應。

第18章

清瑩自然也看見了秋白芍，沒氣好氣地翻了個白眼，小聲嘟囔：晦氣。

“稀客呀，秋側妃不陪著王爺，怎麽來我這破院子了？”不似梅好脾氣，說話尖銳得很。

秋白芍袖中的手鬆開又攥，修剪得宜的指甲陷裏，留下了印記。

走了過去，欠了欠，“見過王妃。”

喊的是王妃，不是梅姐姐。

梅一愣，意識到了什麽，連忙擱下了手裏的羊毫筆，從桌後走了出來，牽住了秋白芍。

“是來找我的。”梅扭頭，對著清瑩解釋，“是我忘了時辰，今早約了和白芍有事，咱們下回再玩兒罷。”

以前鮮在外麵白芍，一貫顧著禮數喚側妃。

秋白芍一言不發，由著梅牽自己的手，目瞥了眼桌上的字跡。

那字靈清雋，與雲泥之別，最重要的是——看不懂那上麵寫的是什麽。

“二姐姐和秋側妃有約？”清瑩挑眉，“約的是什麽，帶上我一起可好？”並沒有放過秋白芍的打算。

“約了…”梅快要出口的“學箏”二字到了邊又咽下，改口道，“約了去花園采。”

清瑩怔了下，接著噗嗤一聲笑了出來，抬頭看天，“這會兒子水早就幹了。天熱，去花園走一趟那真白罪，不如留下來，咱們一塊兒玩飛花令吧。”

盯著秋白芍，饒有興味地不放過每一抹神。

梅覺牽著的那隻手變得冰涼膩，掌心濡一片。重了幾分力道，把人牽得更了，一邊衝清瑩笑笑，“改天吧，我先和白芍走了。”

“那也好，下回二姐姐有什麽想玩的，記得要捎上我呀。”清瑩揮了揮帕子，笑得恣意。到底梅在場，得顧著幾分梅的麵子。

梅點了點頭，裏應著一定，腳上一步不停地朝外走去。

知道這些話秋白芍聽了不舒服。那般要強，每日點燈熬油努力得像是要考狀元，就是怕別人拿的世和淺薄說事。

“方才清瑩那些話……”扯著秋白芍到了花園，小心地開口，“你不要介懷，是尚書之，總是有點脾氣的。”

“妾明白。”秋白芍斂著眉，用了敬語。

梅睜眸，無措地扶著秋白芍的肩膀，“白芍，你要與我生分了麽，就因為清瑩的一句話？”

秋白芍低頭。

方才桌上那張紙上呈著兩種字跡，一是梅寫得行書，一是清瑩的小楷，二者截然不同，可落在一張紙上，又是那般的融洽和諧。因為它們是一樣的，盡管字不同，可它們是一樣的由名師教導、一樣的打小練出來的，字裏的筋骨皆是一樣的雍容優雅。

秋白芍看不懂，甚至有幾個字都不知道該怎麽念。

“王妃多心了。”別過臉，一張口就想扇自己一掌。

在鬧什麽脾氣，梅姐姐和清瑩是舊識，該慶幸才對，難不希看見梅姐姐被清瑩欺負的場景麽。

們一個是祿寺之，一個是戶部尚書的兒，京城裏的名門世家總共就那麽幾個，同齡的孩兒有過際是再正常不過的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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秋白芍咬牙，知道自己在自卑，在琴棋書畫樣樣通的才們麵前，被濃濃的自卑得無法熄。

這份自卑從前對梅有過，被梅用溫和的態度巧妙地避了過去，逐漸化為仰慕。但在清瑩刻意地嘲弄之下，則變了滔天的嫉妒。

嫉妒清瑩生來就千金富貴，嫉妒清瑩能夠讀書學藝，嫉妒清瑩剛一王府就與平起平坐，嫉妒清瑩……和梅如此親。

在們說話的時候，秋白芍不上話。一種無形的牆將隔開，哪怕沉默無言，可真正名門千金站在一起，就隻剩下了塵莫及。

知道自己是遷怒，又在拿梅撒氣了。

“時候不早了，妾告退。”自始至終沒有看一眼梅，“王妃也回去歇著吧。”

著麵前冷淡的子，梅張了張，發出了一聲介於低與嗚咽之間的悲語，“你不願意喚我梅姐姐了……我還以為，前日你說願意永遠陪著我，是真心的。”

的吐字輕微，著傷痛的意味。秋白芍一怔，莫名得眼圈泛紅泛酸。

比梅更委屈。

“有清側妃陪著梅姐姐，我在了，惹人嫌。”說。

所的階梯，本就和梅隔著千丈之遠，任再如何努力，也無法企及，而清瑩，早就站在了梅邊。

“我與不過是泛泛之，怎麽能同你相比！”梅攥住了秋白芍的手，急切道，“隻是從前見過幾麵，自府以來，你何時見我去看？”

秋白芍愣了愣，想起來了，盛暑天熱，王妃免去了兩個月的請安，隻消半月一次。清瑩府半月裏隻有頭一日給梅敬過茶，連請安都還沒有過，至於梅更是日日待在海棠閣，本沒有踏足過清瑩的院子。

若是好，怎麽會那麽久都不相見。果如梅所言，不過是點頭之罷了。

這一句話讓嫉妒酸與委屈忽地散去，像是束照散了濃霧，天下大白。秋白芍又能聞見那溫潤的紅茶香了。那雙柳眸恢複了往昔的神采，角有了弧度。

“是、是我誤會姐姐了。”低聲道歉，偏偏眼角眉梢不見歉意，全是竊喜，還捎帶了兩分怯。

怎麽能同你相比。

反複咀嚼這句話，將其嚼爛了吞腹中，藏在最匿的寶匣裏。像是吃了什麽滋補的補品，那張臉上浮現了一層鮮活的紅潤。

梅見這幅小兒的神態，忍不住跟著笑了。拉著秋白芍的手往海棠閣去，“走，今日接著教你學箏。”

“嗯。”秋白芍點頭，從沒這麽開心過，明明本沒什麽可值得高興的，可就是歡喜，歡喜得心髒飄飄忽忽，仿佛浮於彩雲的雲端，絢麗燦爛、輕盈無比，許久都沒法落地。

怎麽能與你相比……

一路上不知把這句話拿出來回味了多遍，每想一次眼角的歡欣就濃鬱幾分。

戶部尚書的嫡、才貌雙全的清瑩在梅眼裏，竟然不能與相比。

從未有人對秋白芍說過這樣好聽的話，尉遲礪裏的話不會當真，因為秋白芍知道，那是一步步設計得來的，但梅不同，從沒在梅跟前裝過賢良懂事，反而在出過囂張的獠牙之後，梅還視如玉。

秋白芍用力地抿著，努力控製自己不要高興得太過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