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要是喜歡,明日我送你一壇。”
梅香擔心紀綱對著壺喝酒,弄髒了酒壺,怎麽好意思再送給老師?
好在紀綱隻是打開蓋子聞了聞,“嗯,甜的,可我喜歡烈酒,辣嚨的那種。”
紀綱將酒壺放進食盒,“謝謝梅嬤嬤。”
梅香鬆了一口氣,提著食盒往六局一司方向而去。
並不知道,方才紀綱借口饞,已經把藥灑在點心和酒壺裏。
走到了廊房,天黑了,每個房間都燈火通明,傳來陣陣讀書聲,梅香提著食盒送夜宵,“老師,今晚你不用費心教我《詩經》,安心備考即可。”
胡善圍剛剛吃過晚飯,不想用點心,正倒一杯甜米酒潤一潤嗓子,梅香卻突然說道:“且慢。”
胡善圍住手,疑的看著梅香。
梅香笑著拿起酒壺,“這甜米酒要燙一燙才好喝,喝著暖子,振神,老師稍等一會,我去燙酒。”
第11章秦之無道也,節豈必守哉
宮裏建築眾多,最重要的事就是防火,私下生爐灶燒炭會被砍頭的,是《大明宮廷一百種死法》中最常見的一種。所有宮殿的三餐均由膳房做好之後,裝進食盒裏送過去,沒有廚房。
此時又是春天,各宮早就撤了取暖的炭盆等,想要熱一壺甜米酒,並不容易。
不過梅香是老宮人,自有辦法。的六司一局所西六宮以西,西六宮一共有六座宮殿,分別是景仁宮,延禧宮,承乾宮,永和宮,鍾粹宮和景宮。
其中延禧宮的胡貴妃位份最高,是西六宮之首。胡貴妃生育楚王朱楨,此時又有了孕,按照宮中規矩,有孕的嬪妃可以在宮殿設小廚房,隨時調理。
剛好延禧宮離六局一司最近,梅香就提著酒壺去了延禧宮,蹭小廚房一用。
小廚房有梅香的人,爽快答應了的請求,燒了一鍋滾水用來燙酒。
燙了酒,梅香道了謝,提著酒壺回去,一推門,胡善圍的書房裏坐滿了新,們互相考對方宮規和禮儀,煞是熱鬧。
書案上,除了梅香送的桂花糕和山藥糕,還擺著別人孝敬給其他的夜宵,虎眼窩糖,藤蘿餅,油泡螺,甚至燕窩蓮子粥這種名貴的食。
原來梅香離開之後,住在隔壁的鄰居、來自廣州的陳二妹就端著油泡螺拜訪胡善圍,說一個人讀書太寂寞,想找人陪著。
陳二妹天真活潑,喜歡際,雖說有時候有些口無遮攔,但是並不惹人討厭,有在,胡善圍這種沉默寡言的悶葫蘆都能多說幾話,多些笑容。
過了一會,又有幾位敲門找胡善圍借閱課堂筆記,生怕自己記了。
胡善圍的筆最快,記錄準確,人盡皆知,的筆記了權威。都是有文化、有教養的人,上門拜訪都不會空著手,書房案幾上吃的喝的越來越多。
臨近大考,諸都有些張,聽聞胡善圍的房間傳來陣陣談笑聲,便坐不住了,也拿著吃食去湊熱鬧。
很快,胡善圍的房間坐滿了,四十四個新人幾乎到齊,轉個都難,案幾上的食都擺滿了,大家聚在一起,分而食之。
陳二妹嘻嘻笑著,“宮規大家都倒背如流,總是殺頭連坐的,大家越說越張,不如我出一題,考大家宮廷禮儀如何?”
眾人皆掌說好。
陳二妹指著隔著兩道宮牆和一條街的西六宮,“鍾粹宮裏的胡貴妃正在孕中,我就考各位皇子誕生禮和命名禮,等過幾個月就用得著了。從我左邊開始,大家開始接龍,每人說一條。”
胡善圍說道:“皇子初生三日,皇帝穿祭服,去南郊、北郊祭告。朝廷文五品以上,武四品以上以及皇親駙馬陪祭。回宮後在奉先殿和崇先殿祭告祖宗。”
說完第一條,坐著胡善圍下首、三十九歲“高齡”的福建寡婦江全趕接道:“次日,皇上穿袞冕服去奉天門,文武百穿吉服道賀,行四拜禮。從皇子誕生之日起,文武百連穿吉服十天,擇日昭告天下,派翰林院春坊六科文捧詔書至各王府報知。”
江全,福建人,此次四十四名年紀最大的。洪武帝招募年齡控製在十三歲以,十九歲以下,三十歲以上,四十歲以下。江全正好卡在三十九歲,
在民間,這個年紀都當祖母了,一輩子已經到頭,也不知為何堅持進宮,和一群足夠當兒的候選者競爭考。
坐在江全下首是沈瓊蓮,才十三歲,是年紀最小的,也是這次甄選考試的第一名,“頭名狀元”。
妥妥的天才!
沈瓊蓮不僅在四書五經的論述都得到甲等,對《論語》裏“守節”論述一題中,更是一鳴驚人。
因為在開篇就寫道,“甚矣,秦之無道也,節豈必守哉!”
推翻了守節,直言不用守節,破題簡直驚世駭俗。
意思是秦國暴戾,天下無道,所以不用守節。之後又舉例,筆鋒一轉:
“元無道,於是人心離判,天下兵起,吾皇本淮左布,因天下大,為眾所推,拯生民於塗炭,使民皆得其所……”
說元朝失去民心,所以天下雄兵群起,不用“守節”,洪武帝這個布眾所歸,為領袖,拯救萬民於水火之中。
對此,胡善圍很是佩服,考試的時候對《論語》“守節”裏那句“一行若失,百行不”並不認同,所以下筆的時候筆晦,思路不暢,卷的時候這道題都沒有寫完,給最終績拖了後,在錄取的中績排名三十七位,算是墊底。
然而沈瓊蓮卻另辟奇徑,跳出了狹義的“守節”,議論朝代的更替,並且巧妙的拍了皇室馬屁,說洪武帝不“守節”,起兵救萬民於水火。
這樣有才華卻又不失分寸的天才,不當第一誰當第一?
反正胡善圍是服氣的。
沈瓊蓮練的接完皇子誕生禮下一個步驟,到第四個接龍……
就這樣,們一圈背完了皇子誕生禮和命名禮,隻有兩個稍有錯,當場被眾糾正,這種方式加強了記憶,氣氛輕鬆活潑。
剛好梅香提著熱好的甜米酒回來了,胡善圍作為東道主,當然不能小氣,每人分了一杯,剛好倒空。
眾人滿飲此杯。到胡善圍出題,說道:“就考諸位親王妃的冊封禮……”
短短十五天,宮正司要求們背宮規的《皇明祖訓》以及《大明會典》裏涉及各種宮廷禮儀的部分,擺在案頭有磚頭那麽厚。
宮規的考核標準是一條都不能出錯,《大明會典》的禮儀繁瑣,死記背本不行,必須先通《周禮》,才曉得禮儀進程的邏輯。
明天大考,胡善圍沉浸在備考的熱烈氣氛中,力是有的,但是和大明最優秀的人們一起學習競爭,覺得三生有幸。
大家邊吃邊背會典,二更才散,案幾上的各種夜宵幾乎都吃了,甜米酒早就見底。
狀元沈瓊蓮才十三歲,一團孩子氣,嗜好甜食,尤其喜歡又香又甜的桂花糕,眾人對又是佩服,
又是喜歡,願意寵著,見吃的開心,就紛紛讓著,沒有人和搶桂花糕,因而那一盤桂花糕幾乎都被吃進去了。
胡善圍是東道主,顧忌著客人,故吃的最。
到了三更,年紀最小,吃得最多,最孱弱的沈瓊蓮第一個發作了,上吐下瀉,隨後,陸陸續續有覺得各種不適,隻是不像沈瓊蓮那樣鬧的厲害。
有些好的一點事沒有,比如胡善圍,睡的很香,直到半夜被外頭的喧鬧聲吵醒。
原來是廊房值夜的宮人怕出事,去尚食局醒了今晚當值的司藥。
後宮六局,“尚”字輩都是五品,是每個局最高的,一共六名。
六局按照職責,每一局都下設四個司,一共二十四司。洪武帝認為元朝禮樂崩壞,宦誤國,幹脆照搬了隋唐時期宮廷六局二十四司的製度。
比如尚食局,下屬四司分別是管理飯食的司膳、管理釀造酒醋的司醞、管理藥的司藥、以及管理柴炭的司饎。@本@作@品@由@思@兔@在@線@閱@讀@網@友@整@理@上@傳@
每個司都有兩名職平行的,日夜替值班,保證後宮十二個時辰都有當值,服務宮廷。
六局的四十八個“司”字輩都是六品。
今晚值夜班的司藥姓茹,茹司藥立刻帶著數個醫來到這裏,一一為不適的新看診。
沈瓊蓮病的最厲害,上吐下瀉之後,開始發高燒,渾燒得通紅,手腳卻是冰涼的。
據《皇明祖訓》,後宮醫療都是尚食局的司藥負責,太醫不能踏後宮一步,否則砍頭。
茹司藥經驗富,看著病倒的眾人大多有嘔吐拉稀的癥狀,這種況不是痢疾,就是食中毒。
茹司藥立刻吩咐宮人:“關閉宮門,周圍撒上石灰,將糞桶封閉,單獨歸置,明天一早遠遠送出宮外。這裏所有人都不得出宮門一步,等康複才能出門。”
宮人出為難之,“茹司藥,明日宮正司要大考。”
茹司藥冷冷道:“那就要宮正司的人過來找我問話。一旦確診痢疾,擴散出去,你我都要砍頭。”
宮人不敢違令,隻得關閉宮門。
茹司藥將所有住在廊房裏的新醒,不管有無不適,每個人都由醫檢查問診。
沈瓊蓮病越來越嚴重,醫給施針治療。
有一個發現凡是不適的,晚上都在胡善圍房間裏坐過。
見沈瓊蓮小小的軀滿了銀針,命在旦夕,甚是可憐,一時激,指著胡善圍說道:
“都是胡善圍的詭計,見沈瓊蓮天資出眾,又覺得明日考不過其他,所以在夜宵裏下毒,放倒眾人,你們看,一點事都沒有,出事的都是別人。”
眾人一看,還真是如此,目都焦距在胡善圍上。
看著曾經笑以對,以姐妹相稱的人突然一刀,胡善圍百口莫辯,“我沒有……我不是……”
茹司藥指著胡善圍,說道:“拿下。”
第12章我不知道
宮裏的事,牽一發而全。
胡善圍作為最大的嫌疑人,被單獨關押起來,就連梅香也半夜被人從床上拖起來,用抹布堵了,抬走。
梅香瞧見這個架勢,不敢瞞,把從膳房找老友弄到的點心,自己如何做米酒,到裝進食盒,遇到錦衛小旗紀綱,到去延禧宮小廚房熱米酒的過程全部招來。
延禧宮胡貴妃懷著皇嗣,尚食局當晚值夜的司膳就把延禧宮小廚房所有人等全部控製起來,換了一批人,連炒菜的鍋都換了!
皇嗣不得有失,小心使得萬年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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