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事兒明檀總覺著有些不對勁,原本只是想讓令國公府出出名,沒想竟能及至闔府上下降爵貶職的地步。
細捋起來,家宅之事撼沿襲百年的老牌世家,委實是有些不可思議,
白敏敏卻沒覺得有哪不對,不以為意道:“多行不義必自斃。我們能查到令候夫婦之事,自然也有人知曉他們其余幾房的腌臜私,由著這些家宅丑事引出為不正可不就是千里之堤潰于蟻,有什麼好奇怪的。”
這麼說,好像也沒錯而且聽下來也順理章。明檀想半天都沒想出到底是哪兒不對,索沒再多想。
白敏敏又問:“對了,你打算何時回去現下令候府聲名狼藉,退婚一事不會有人再將錯歸置到你上了。春晴好,各府都在著日子辦賞花宴呢。”
提到這茬兒,明檀雙手托腮,嘆氣道:“說好祈福七七四十九日,那自然要呆滿四十九日,中途跑回去算怎麼回事。”
周靜婉緩聲道:“左不過還剩月余,我瞧此景致十分靈秀,阿檀在此,也好靜靜心養養。若齋食吃不慣,我可以讓府中下人每日來送點心。”
“這倒不必。”明檀又嘆了口氣,掌小臉被托得鼓作兩團,聲音有點兒發愁,“點心自然比齋飯味佳,可待我回府,夏也不遠了。”
夏日裳輕薄,日日吃點心,怎能穿出肩若削腰如約素的裊娜姿呢。
在姿面前,點心不值一提。
周靜婉也是典型的京中貴,想到此,頗為贊同地點了點頭。只白敏敏會過意后,翻了個天大的白眼。
不過拉著日子仔細一算,白敏敏又突然想起件事:“對了,下月中旬,春闈應是剛好結束,你歸家之時興許還能趕上新科狀元打馬游街呢。”
今科春闈本該在明亭遠歸京那會兒就已開始,可因欽天監觀測出不吉天象,一應往后推遲了半月。
明檀算了算日子,還真是如此。
白敏敏已然雀躍起來,忙道:“我這兩日便遣人去惠春樓定臨街開窗的雅間,打馬游街從正德門出,往會館住所的方向去,必須經過惠春樓舒二公子高中那日,路上定是要走不道的”
明檀:“你確信他一定能高中”
“以舒二公子才思,一甲的確不難。”一向說話謹慎的周靜婉輕聲評價道。
一甲
明檀忽然想起什麼。
“就是不過話說回來,舒二公子春闈過后也該議親了。他那般風霽月的人,也不知會娶個什麼樣的妻子。該不會尚公主吧可眼下并無適齡公主”白敏敏碎碎念著,末了又憾道,“若不是我母親早為我相看好了未來夫婿,我白家倒也不差,找人上門說,沒準舒二公子一時昏頭就應下了呢。不過舒二公子這種人也只適合遠觀,真要嫁了,沒點兒文采半句詩賦都接不上,日子可怎麼過。”
相貌文采家世量
倒很符合的祈愿。
明檀一邊比著,一邊默默點頭。
半晌,白敏敏的話頭已從舒二轉向京中另一位男子,明檀又冷不丁地問了句:“你們覺得,我怎麼樣”
白敏敏:“什麼怎麼樣”
與周靜婉眼中俱是疑。
明檀輕咳了聲,端莊坐直,拿出平日的貴氣派,道:“我說,舒二若娶一位我這樣的妻子,怎麼樣是不是十分般配”
白敏敏:“”
周靜婉:“”
明檀還一臉認真地分說:“舒二雖有不不足之,譬如家中關系繁雜,其母出大家極重規矩,慕者眾、后院大約很難清凈不過他本人樣貌品行,在京中算是還可眼的男子。”
“梁子宣你都覺得不錯,怎麼到舒二公子就是還可眼了,合著你擇婿要求還越來越高了”白敏敏將心中疑口而出。
明檀理直氣壯:“不行嗎就是因著有梁家那廝教訓在前,所以本小姐再議親事一定要慎之又慎舒二且看他能不能春闈一甲再說吧。”
“那我可得去給佛祖上三炷香,讓他老人家保佑舒二公子,此科春闈切莫榜,以免遭了你的禍害”
“”
“白敏敏你給我站住”
白敏敏:“我偏不,自己給自己擇婿,不知”
明檀:“你方才不是也說想嫁,你才不知”
周靜婉:“好了別鬧了,不要打擾師父們修行。”
靈渺寺中好友三人笑鬧,遠在宰相府中溫書的舒景然莫名打了個噴嚏。
他抬手示意婢關窗,心中還想:聽聞今日陸停特意請江緒前往校場,觀軍練,章懷玉也去湊了熱鬧,莫不是這三人趁他不在,在背后謀算他什麼。
自那日離開定北王府,舒景然就怕突降一道賜婚圣旨,將靖安侯府那位四小姐強塞給他。
他倒也不是對那位四小姐有什麼意見,只不過娶妻一事怎好如此隨便,且他立之事繁多,暫時還不想娶妻。
然今次三人被忖度得很是冤枉。
江緒與陸停本就話,練兵時更沒心思多說別的。章懷玉眼跑去湊熱鬧,半句話沒上,還在日頭下干站了兩個時辰,今春校場遷樹,附近無蔭蔽之地可供歇息,他口干舌燥嗓子冒煙。偏生練結束時,陸停竟問他怎麼還在這兒,是不是想比一場。章懷玉不停搖著折扇,最后負氣離開,自閉到不愿多言半句。
章懷玉離開時已近日暮,江緒也有其他軍務需要理,陸停邊送他往外,邊與他商議春闈時的皇城守衛調。
兩人正商議著,忽然有暗衛領了宮中侍過來。
侍著尖細嗓音給江緒和陸停行禮:“奴才給王爺、殿帥請安。”
隨即又躬恭謹道:“王爺,陛下召您今夜書房覲見。”
江緒嗯了聲,算是應下。
侍得了準信,行禮后退,忙回宮復命。倒是暗衛上前,又向江緒回稟了另一件事。
江緒之事,陸停無意多聽。他特地走開,去吩咐手下辦差。可江緒沒有回避他的意思,隔著一段距離,仍是有“兩年前”、“踏青節”、“寒煙寺”這樣的字眼飄他的耳中,也不知是哪個倒霉蛋得罪過定北王殿下,連兩年前的事都要一并清算。
他未注意,江緒在聽完暗衛回稟后,不知緣何,靜默了半晌。
夜,宮中空曠寂靜,沉沉夜里,清淺花香浮。
有得寵妃嬪裊娜至書房外送湯。
侍躬攔下,只一句“陛下正與定北王商議要事”,便讓在屋外撒賣嗔的人悻悻收了聲。
書房,燭火通明,沉香濃郁。
江緒負手靜立在案前,開門見山問道:“陛下召我前來,所為何事。”
康帝示意他坐,他沒。
康帝倒也沒勉強:“無事,朕只是覺得,梁家此番置得甚為妥當。”
不再平級襲爵,再不得圣恩。
令國公府不出兩代便會沒落。
其實令國公本人極為庸常,不足為患。然散落在其余幾房手中的吏部要職,康帝一直有更為心儀的人選。
當然,更要的是,大顯立朝至今,勛爵世家林立,占著名頭領空餉的酒囊飯袋多,權勢過盛的也多,逐番清理些出頭鳥,也算是給后頭之人一個敲打警醒。
近幾年他大權在握,有些事原本早可以做,只不過他不愿師出無名落人口舌,也不能作太大引起震。
此番令國公府是自霉頭,他這為君者有心維護,卻無力抵擋言口誅筆伐,諸般貶謫均是無奈之舉,可謂是正合他意。
康帝自顧自了一番,然江緒靜立在那,對此并無反應。順水推舟之事,于他而言不值一提。
康帝回過神,眼瞧著江緒就要來上一句“若無事,臣告退”,他忙起,拿了本冊子,說起正事。
“上回宮宴你匆忙離席,都沒仔細瞧清下頭的子。”他拿著冊子在江緒口拍了拍,苦口婆心道,“這可是皇后特地整理出的京中適婚閨秀,上頭還有小像,雖不比采選那般描繪得細致微,但瞧清樣貌是不問題的畢竟都是閨閣子,總不好直接召人宮畫像。你有空看上一看,也不枉費朕和皇后一片苦心。”
“”
江緒沒什麼表地接了。
康帝心定。只不過提及適婚,他又想起一事:“對了,近日壽康宮那邊頻頻召人宮,想來是在謀算靖安侯府那樁婚事。阿緒,你有何想法”
依他所見,自然是搶在壽康宮前頭,為靖安侯府指一樁婚才是正經。
只不過人選他還沒有想好。
先前江緒說要留一留靖安侯府,他應允了,可是能留多久誰都難說。所以這結親之人,可得做好包括續弦在的萬全準備。
正當康帝腦過著適宜人選時,江緒忽然將閨秀名冊放至桌案,不咸不淡地說了句:“我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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