君失蹤,什麽神君爭位。嘁,天曉得這些神君有沒有爭的心思。”
“你既然是妖,當有法力,自己怎不揭?”我看向灰狐貍。
“這符是專門畫來我的,我要是能揭開也不會在此。”灰狐貍惱怒地說:“都是那臭方士!收了我拿去換酒喝!”
“如此。”我點頭,心裏轉起了念頭。“答應你可以。”我想了想,說:“不過你也須替我做一事。”
灰狐貍愣了愣:“何事?”
我湊過去,在它耳邊說了幾句。
“這……”狐貍聽完,眼珠溜溜地轉:“可以是可以,你須先替我揭符。”
我笑笑:“那是自然。”說著,我從裳角上扯出一段麻線來,一頭結在符上,另一頭結在車子的木欄上。
“這是做甚?”灰狐貍不解。
我嘻嘻的笑:“到了京城,他們卸車的時候會拆下木欄,你的符就會扯掉。”
灰狐貍瞪起眼睛。
這時,馬車慢慢停了下來。
“用飯!用飯!”有人吆喝道。我從車篷的隙朝外去,隻見車子正駛過一個窄窄的城門,像是了縣邑。
“你怎這般詐!”灰狐貍氣得紮紮地。
我不以為然:“勿惱,到時你若真的得救,可別忘了約定之事。”
車夫吆喝著把車停穩,我對灰狐貍笑笑,拿起包袱。開篷布的一瞬間,我忽然看到白狗睜著眼睛看我,照下,雙眼清亮。
真是金的呢。
我心裏讚歎著,一溜地鑽了出去。
雙足奔走在白沙鋪就的小道上,似乎從未有過的輕快。風掠過耳後,鳥們的嘰喳和人聲都被帶得遠遠的。
我一口氣跑了很久,眼前的街道景全然陌生,我卻毫無懼意。
待終於停下來,我弓著,大口大口地著氣。
“喲喲!這不那宅子裏的小君麽?”
“是呢!這般打扮,難道是逃跑?”
我一驚抬頭,卻見是那日宅子裏的兩隻喜鵲停在了屋脊上,正看著我唧唧地說話。
走得還不夠遠麽?
我提起包袱,繼續朝前方奔去。
第四章
對於院牆外的生活,我並非一無所知。
過去,家中的柴草全都由莊戶裏的一位老叟用牛車送來。
這老叟最喝酒。
母親也酒,室中總浸著幾罐梅子青或桃花釀。
我於是將母親的酒倒出一些,等到老叟來送了柴草,就翻牆出去在路上攔他,央他帶我去鄉邑中。老叟不認得我,隻當我是哪家小,見了酒便答應下來。
母親雖不出門,卻篤信神靈。我出去的時候,都是趁著母親到附近廟中祝禱。到了鄉邑中也並不貪玩,算準了時辰回來。母親每次到家,我都能乖乖地坐在案前看書。
從母親的反應上看,我覺得自己從未被發現。
在市集上,我看到了世間人們的生活,知道了錢的用,也開始慢慢幻想自己的將來。如今,一切隧我所願,我的生活就要從腳下重新開始了,心裏不是不激的。
我坐在樹蔭下,麵前的白布上隻擺著一支金簪。
今日巧的很,恰逢縣邑中的圩日。市集路人來來往往,不時有人停下來看簪子,滿麵讚歎,可看到我,又神遲疑地離開。
“這位小郎君不是本地人士吧?”旁邊一個賣米糕的人搭訕道。
我看向他,笑笑:“不是。”
“我看也不像。”那人道:“小郎君如何隻擺這一件貨?”
我將準備好的話拿出來,愁眉苦臉地說:“此簪乃我母親,家中急用錢,不得已拿來換些錢。”
“原來如此。”那人捋捋胡須,道:“本地治吏甚嚴,往來之人若不明白小郎君境遇,難免心有顧忌。小郎君若急用錢,何不將此簪拿去熔了?雖便宜了些,卻比賣出去要容易。”
我搖搖頭,道:“足下所言甚是,隻是此簪乃母親,毀掉終是可惜。”
“如此。”那人頷首。
我低頭看看金簪,午後的將它映得明亮。
這是母親給我的首飾中最簡單的一隻。方才說的話雖應付,卻也是確實所想。將它賣出隻是一時之計,將來我若有錢財定會贖回,所以萬萬毀不得。
“這金簪真好看呢。”一隻皓腕忽而過來,伴隨著的話音,將金簪輕輕拈起。
我抬頭,溫溫的香氣隨著微風飄來,子紈扇半掩,柳葉眉下,一雙妙目看著我,盈盈挑著笑意。
我著,一時竟有些說不出話來。
“小郎君怎不說話?”後的另一名年輕子看著我,“哧”得笑出聲來。
我回神,忙收起臉上的尷尬,起招呼道:“二位娘子,看首飾麽?”
“不看首飾還能看什麽。”人笑道,說著,將紈扇緩緩放下,出形狀描繪致的櫻和圓潤的下。
果然是。我心道。
我學著市集裏正經小販的樣子,對著們眉開眼笑:“二位娘子若是喜歡,不妨戴上一試。在下這金簪乃是祖傳,做工質料都極好,方圓百裏再找不出第二支。”
“哦?”人目在我臉上流轉,笑意愈深:“小郎君口舌倒是伶俐。妾見你帶了包袱,想必還有別的。”
我沒想到這麽說,愣了愣。
“這樣的金簪我有幾件,再買又要重了。”人將金簪放下,繼續道:“不過妾家中還有姊妹,也缺些首飾。小郎君不若帶上貨,隨我等回去與眾姊妹一觀,但凡好的,必不虧待。如何?”
我著那二人笑意盈盈的麵容和致的飾,覺得這提議很是不錯。方才還以為今日大概賣不出去了,誰想一時風水大轉,來了大客人。心裏不住地盤算,若們是一家人,價錢出得合適,首飾全賣給們也未嚐不可,將來要贖回的話會方便許多。
“憑娘子做主。”我笑著向人一揖。
二一前一後,步履款款。
我跟在們後麵,隻見行人不時回頭看來。走了約兩百步,二領著我進了一宅院。
“夫人回來了。”剛進門,一人走過來,向人作揖。
“承文。”人道,並不停步。
我在後麵看去,隻見那是個中年男子,麵龐長而白淨,邊兩撇長須,很是神。
那男子也過來,目在我上掃過。他跟在人後,道:“來書,說梁王那邊來了人,請夫人速歸。”
人頷首,登階上堂去,邊走邊道:“備下車馬,明朝啟程就是。”
承文應承了一聲,見人在胡床坐下,忙將案上的琉璃盞斟上茶水,遞上前去。
“花君尋到了麽?”人接過水盞,問他。
“還未曾,”男子恭敬地立在一旁,答道:“小人今日在這邑中尋訪了一圈,未見著合意之人。”說著,他歎口氣:“我等南下一遍來回,多名城勝地尋遍,皆無所獲。這小小縣邑,想來也無甚盼頭。
人道:“花君乃十五六歲的子,長相姣好又氣韻端莊,鄉野之人自然演不得,優伶中人又脂太重,最好是良家兒,偏偏最是難尋。”喝口水,笑笑:“也不忙,梁王宴還有三月,將錢加至每月五百,總歸尋得著。”
我在一旁聽著他們的話,有些出神。
十五六歲子才能演的“花君”我知道,乃是大曲“寶霓天”裏的花神。
而說起“寶霓天”,那也頗是神奇。││本││作││品││由││思││兔││在││線││閱││讀││網││友││整││理││上││傳││
這大曲中最的一段“白”,傳說是某位神君所作。十年前,大樂正王蟠得到此曲,將之與原有樂府歌舞匯編,為大曲“寶霓天”。此曲問世之後紅極,無論宮廷民間,優伶樂伎爭相排演,多年來長盛不衰。
我和母親都沒看過“寶霓天”,這些事都是阿芙告訴我的,有個姊姊在青州太守府中幫傭,有一次那太守請了樂伎伶人到家中演“寶霓天”,阿芙的姊姊將這事炫耀了一整年。聽這人和男子說的話,他們也許就是做伎館的營生。
每月五百錢呢。我心裏道。阿芙曾告訴我,家十口人,每月花費是兩百錢……
“顧著說話,忘了小郎君。”這時候,人忽而轉過來。
我回神,忙擺出笑臉揖了揖。
“阿絮,去將阿沁們都喚來吧。”人對後的子吩咐道。
子應下一聲,瞅瞅我,轉離開。
“看小郎君相貌,不是本地人士?”人讓我在旁邊一席坐下,看著我,聲音和緩道
我幹笑兩聲,道:“娘子何以見得?”
人微笑,將紈扇輕搖:“一方水土一方人,妾雖孤陋,這些還是看得出來。”
那個承文的男子也看著我,笑了笑,道:“這位小郎君若是兒,夫人定要收作徒兒呢。”
心裏一驚。
我裝著憨態撓了撓頭,不好意思地說:“足下說的哪裏話,嗬嗬……”
臉上雖笑著,心裏卻一陣不舒服。我到他們似乎在窺探什麽,不自覺地避開目。
“夫人。”這時,喚作阿絮的子走出來,向人一禮,道:“阿沁們不在屋,想是出去了。”
“哦?”人麵上一訝,與承文相視一眼:“倒是不巧。”
轉向我,笑笑:“小郎君,我等姊妹如今都不在,明朝又要上路,隻怕這買賣不。”
我睜大眼睛,隻覺方才的滿懷興一下消失得無影無蹤。
人紅輕抿,目,繼續道:“實在對不住小郎君一番辛苦,買賣不仁義在,小郎君若不嫌棄,可記下我柳青娘之名,際遇奇妙,說不定將來我等還可再見。”
我心中雖失之極,對這一臉溫卻實在說不出什麽惡言,隻得勉強牽牽角,一揖道:“娘子此言甚是,願後會有期。”
從柳青娘的宅院裏出來,已是傍晚時分。
市集上的人們已經散去,隻有些零零落落收拾攤點的商販。
我抬頭天邊泛紅的雲彩,聽到肚子“咕”地響了一下。
包袱裏,首飾原原本本,糗糧隻剩下半個掌大的一塊。我四了,找到一屋背的青石板做下來,將糗糧掰開,一點一點地放到裏。
心裏苦惱著晚上投宿的事,沒有換到錢,今晚說不定就要宿呢……
遠有些蹄聲春來,在行人稀的街道上嗎,顯得尤其響亮。我去,隻見兩匹馬正在一宅前停下,馬背上的人下來,似乎在與宅前的人說著什麽。
那些影很是悉,我突然警覺起來,忙起躲到旁邊的一棵柳樹背後。
眼去,愈加清楚。沒錯,那二人正是宅中的家人。
心砰砰地跳將起來,我沒想到他們這麽快就趕過來了。
須趕找個落腳之才好,還要盡快離開這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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