珍珠是前兩年買進府的,進府時也不過才十四,模樣兒也著實不算多出挑,倒是難為子伶俐,爺們過來的時候,近前伺候,說話兒,被爺瞧上,去年收用了,雖沒個正經名份,玉芳看待的,也不一般,雖說是伺候的,平時的活計極指派,隻讓端茶遞水,或是收拾床褥等事,裳也與做了幾鮮亮的,首飾揀著好的賞了幾件給,打扮起來,怎還與那些丫頭一樣,加上爺前頭也頗喜,越發了個不省事的子,畢竟年輕,不知輕重,在顧家宅門裏,以往老太爺活著的時節,爺荒唐胡為,也無人敢說半個不字,更何況如今,爺還不說什麽是什麽,誰敢攔他,不定尋個沒臉的下場。
況這事說來說去,也不上一個丫頭出頭去理論,憑什麽,說到底,不也是鑽了爺的被窩,才有了今日,如今倒來氣不憤兒了,那徐大姐兒頂著養媳婦的名頭,讓爺甘心收了,這份手段,哪裏還是往日那個木呆的人兒,去了豈不自尋煩惱,本說喝住便罷了,誰知倒惹這麽一通難聽的話說出來。
玉芳臉兒一酸,道:“你真這樣厲害,剛頭爺在的時候,怎麽一聲不吭,我也犯不著拽著你,卻去尋徐大姐兒做什麽,不如跟著爺的腳兒去,若有手段讓爺改了主意,我便真服了你。”
幾句話說的珍珠臉上紅一陣白一陣,半晌兒說不出話來,玉芳見那樣兒,語氣略緩道:“爺如今正在新鮮頭上,你去尋吵鬧,不是自找苦吃,聽我一句話,各自消停些要。”說完扭進了屋裏。
坐在炕邊上心裏卻也暗歎,是丫頭起家,後沒個娘家撐著,更比不得年輕丫頭們,一招爺稀罕的皮,膝下也無子嗣,敢說什麽,爺那個脾,便是如今這些年熬過來,爺說惱上來,抬腳就踢,舉手便打,哪得什麽麵,著過幾天順心日子,比什麽不強,雖心裏這麽想著,爺今兒這檔子事也實在荒唐的過了,府裏多丫頭,便是府裏沒有的,外頭院中也有,再不濟,人牙子手裏尋幾個標致模樣兒的還不容易,怎就非的瞧上了徐大姐兒,這若傳出去,也不怕人家脊梁骨,隻人微言輕,說什麽也沒用。
不說玉芳在這裏暗暗氣惱,再說顧程,從玉芳院裏出來直接去了慧蓮那邊,跟慧蓮一說,慧蓮倒想起那日晨起之事,過後徐大姐兒就上了吊,這前後聯起來,慧蓮什麽不明白,心裏雖也覺這事兒荒唐,可也明白,如今到了這家業,誰能攔得住他,橫豎也沒納進來,依著爺的子,不定過些日子就丟開了,到那時再尋個由頭,遠遠發賣出去也便是了。
這麽拿了主意,便道:“爺想要個侍墨丫頭罷了,什麽大事兒,的還跟奴家說,讓外頭的人知道,還道奴家連丫頭都容不得呢。”
顧程一瞧應的痛快,心裏歡喜上來,道:“那回頭我讓過來給你兩個見禮,隻那丫頭如今改了,倘若說話兒不妨頭,你莫怪才是,橫豎還小,待我日後慢慢教。”
慧蓮聽了,心裏暗道,可見是心裏中意,這還沒怎樣呢,就護在手裏了,還小?哪裏小了,雖說早先是廉哥兒屋裏的人,算著今年,可不都十八了,倒也不能讓那丫頭太過如意了,裏便道:“隻也未讀過書,大字不識一個,怎樣伺候筆墨,便是爺現教,也來不及的,倒不如喚了人牙子來,再買上一個,會寫字唱曲兒的丫頭,在書房裏換著伺候,豈不好。”
顧程聽了,心裏頭暗道,徐大姐兒那樣兒,瞧著真不是個能伺候人的主兒,跟個姑差不離,雖有小廝,也不得使喚,再添一個丫頭也好,便應道:“這些事你跟玉芳商議著吧!挑了人送去我過過眼,識字唱曲兒的會不會不打,倒是要個手腳勤快些的才好。”
慧蓮聽了怔了怔,心話兒說,書房裏伺候的,要手腳勤快的做什麽,正說著,忽的外頭旺兒傳話進來道:“前頭尹二爺來了,說有事尋爺呢。”
這位尹二爺卻是這信都縣縣太爺的公子,尹仲華,因排行第二,外頭都稱一聲二爺,今年才剛過二十,也是個不喜讀書功名的閑散子弟,雖娶妻生子,手頭上卻不多寬裕,靠著他爹,賺些幫事的銀錢使喚,跟顧程幾個常在一吃酒,故相,若論起來,倒也說不上多好,老太爺的喪事中,他倒是也送了奠儀過來,況,看著他爹的麵子,顧程也不能怠慢了他去。忙起到了前頭,彼此見禮,讓到廳中落座敘話。
話說這尹仲華,今兒來顧府也是真有事兒,俗話說,家家有本難念的經,他家也一樣,他爹雖任了這信都縣的父母,卻著實沒撈到什麽油水,雖為數載,卻也未積攢下多家俬,況他上頭還個大哥呢,便是那點兒家俬,也沒他什麽事兒,雖算個家公子,手頭卻著實不寬裕,常愁無銀錢使,恨不能哪裏得筆橫財來才好。
這麽惦記著,就來了運氣,話說這信都縣城南原有一家當鋪,臨著旁側花街,多有來典當東西件尋biao子吃花酒的,倒做的好買賣,那當鋪的東家姓劉,有個兒子,劉生財,卻是個好吃酒的不孝子,常吃的大醉惹出事來,為此他爹不知賠了多銀錢進去。
前些日子也不知怎的,在酒肆中吃醉了酒,為了個唱曲兒的頭,跟一個外鄉的漢子,起了口角起手來,卻不想遇上可歌岔口,三拳兩腳把他打下樓去,滾落在當街上,兩眼一翻,一命嗚呼了。
那劉老頭空有賺銀錢的營生,卻絕了後,發送了兒子,賭咒發誓的要為兒子報仇,告到衙門裏,因那廝是個外鄉人,打死人後,不知竄逃在何,哪裏尋影兒,他卻自認是使的銀錢不夠,尋到了尹仲華門上。
尹仲華聞聽他有意典當了鋪子回老家去,暗道造化,可不是個現發財的路,便跟那劉老頭了意思過去,那劉老頭言道:“隻報了仇,這當鋪子連鋪麵帶裏頭的東西,給上三百兩銀子便。”
這尹仲華聽了,心下暗喜,先開頭本有意自己做這樁買賣,卻又一想這三百兩銀子,他去哪裏尋來,倒不如當個中人,得些便宜財,倒拎清,這才想起顧程來。
程大戶不虧他的名兒,是這信都縣裏數得著的大戶人家,縣外頭的田地有一半都是他家的,後歸在顧程手裏,雖一輩子吃喝花用不盡,往常吃酒,卻也聽他有意做樁買賣營生,這鋪子給了他,豈不兩下便宜,這才尋上門來。
他把這話跟顧程一說,顧程心下也活起來,想他手裏雖有田地家俬,卻是祖產,不是他手裏賺的,算不得他的本事能耐,再說,這田地收租雖穩妥,卻要靠老天爺吃飯,趕上旱澇災荒,一樣沒個進項,況他早就有意做買賣,隻苦無適當營生罷了,這會兒聽了尹仲華的主意,哪有不心的理兒,卻又道:“那劉老頭雖如此說,卻要先尋到他兒子的仇家,聽說是個外鄉的蠻子,如今卻去哪裏尋影兒,可不都是空話。”
尹仲華卻嗬嗬笑道:“若無把握,弟也不來擾哥的清閑了。”顧程忙道:“可是尋到了不?”
尹仲華低聲道:“實話說與哥,那廝如今正在府衙大牢裏著呢,也是趕巧了,該當他背運,這廝卻是個為不要命的主兒,在咱們縣裏傷了人命,逃到真定府去,聽說馮家姑娘生的標致,夜裏當了飛賊,翻進馮家院牆,惦記著那馮家的姑娘,不想被家丁拿住,扭送了衙門,那真定府的府臺大人跟我爹是同年,頗有些,弟才知這些底細,可不白撿了個便宜嗎。”
顧程聽了,暗道這樣的便宜他既得了,還來尋自己作甚?轉念又一想,這尹仲華雖說是個家子弟,手上卻無什麽銀錢使喚,不說三百兩,讓他一下子拿出三十兩來,恐也難,這是打了主意,讓自己出這個本錢來了,雖有意,卻又想這合夥的買賣幹不得,他爹又是縣太爺,倘若將來有個什麽紛爭,自己哪裏能得便宜去,沒得被這廝坑了,他可不幹這樣的傻事。
想到此,卻笑道:“雖是樁好買賣,奈何老太爺剛去,一時半會兒的,也無此等心思……”尋了許多借口搪塞,卻不妨尹仲華是個聽弦歌知雅意的靈人兒,聽出顧程的話音兒,便笑道:“哥說哪裏話來,如今可都過了五七,還有什麽事讓哥持的,正好得這個營生做做,雖是好營生,奈何弟尋不住這些本錢,便是有這些本錢,也沒哥的本事能耐,弟是見這樁買賣舍了可惜,才來尋哥的意思,若哥有意,典下他的鋪子,日後賺得銀錢,提攜弟多吃幾頓酒,也就是了。”
顧程這會兒才算明白過來,這尹仲華不是想跟他搭夥做買賣,是想從中得些好銀錢罷了,如此,這樁營生倒可一試。
想到此,扭頭吩咐旺兒一句,不大會兒功夫,旺兒從後頭捧出一個匣子,顧程遞給尹仲華道:“這裏頭有四百兩銀票,弟先拿去,待典下鋪子,哥另有重謝。”
作者有話要說:今天出去吃飯,現言明兒雙更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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