當初那場辯法傳為談，連帶這間客棧也生意紅火。掌櫃的已將即墨無白當做吉星看待，全程在旁殷勤伺候，忽然見他沉著臉一言不發，趕揮手賣唱離開，一邊躬賠笑：“卿大人可是不滿意？小的再給你找別人來唱。”

有人接話道：“掌櫃的看我怎麽樣？”

掌櫃的一扭頭，就見一名戴著麵紗的子抱著琵琶站在一旁，音有些古怪，量也比較高大，頭發微微帶點栗，看來是個外域子。

也好，換個口味。

“來吧，來吧。”他招招手，子立即乖巧地走了過來。

即墨無白沒什麽心，搖了搖手，掌櫃的會錯了意，還以為是嫌他礙事，立即告退了。

那子卻沒撥琴，反而直接朝即墨無白邊過來，後者驚訝地後退，就偏要湊過來，漸漸的竟然將即墨無白到了板凳的邊緣。

即墨無白正要出言製止，那子已搶先抱怨：“哎喲你躲什麽，我這不是想跟你悄悄說些話麽。”

他一愣，繼而“撲哧”一聲笑出來，這聲音十分悉，竟然是邢越。

“邢先生，你這次扮演的哪位啊？”

邢越將琴往腋下一夾，隨手撥了撥頭上盤得累贅的頭發，左右看看，低聲道：“休要再提，這次誰也不是，喬定夜回來了，我得找個法子跑啊。好在那小子不枉風流之名，府上多的是人，我隨便挑一個偽裝一下就行了。”

即墨無白憋笑：“邢先生辛苦。”

“何止辛苦，簡直是要了我的命了！子若是知道我為你做這麽大的事還不收一分錢，非得剝了我一層皮不可。”

“放心，以後不了你的好。”即墨無白展臂攬住他，在外人看來似乎在調♪戲賣唱：“你打探到的消息呢？”

邢越掙開他，背過去，手在口索了半天，將個皺的紙團遞了過來。

即墨無白又想笑了，麵對他憤然的眼幹咳一聲忍了下來，接過紙團展開，仔細看下去，什麽笑容也沒有了。

邢越眨眨眼睛，故作地過來，著嗓子問：“大人~~~接下來奴家可以假扮你了嗎？”

“你隨意。”即墨無白隨口敷衍一句，匆匆起出門。

邢越著他的背影扭地剁了一下腳：“切，你們這群臭男人，一個比一個沒良心！”說著一把抱起琵琶，扭著腰肢出了客棧，就這麽消失不見了。

掌櫃的目送他出門，嘖嘖稱奇，卿大人胃口真叼啊。

即墨無白匆匆趕回城主府，剛進住就大聲喊了句：“杜泉，研墨！”

杜泉正靠在窗邊優哉遊哉地啃蘋果，聞言一頭栽到了地上。太久沒幹活了，都不習慣了。

他抹了抹趕爬起來奔到桌案邊，即墨無白已經伏案疾書，洋洋灑灑寫了滿滿一折子，最後蓋上印，他立即送出去。

給陛下的奏折，杜泉哪裏敢耽擱，趕出門去辦。

此時此刻，師雨正坐在書房裏欣賞字畫。夙鳶拿進來時說這是喬定夜親手所作，派專人快馬加鞭送來的。

畫中不是時下盛行的花鳥山水，也不是侍圖，而是師雨本人，正是那日著男裝與喬定夜一起巡視邊界時的模樣。

旁邊題了一句詩：韶得相顧，不負風流名。

不愧是風流名聲在外的大都護，連追求子的方式都如此風雅。

師雨毫無覺，卻還是提筆給他回了封信。

忙完這事，親自去城主府的侍衛隊裏走了一遭，挑了四個侍衛，派他們去南居正院看著即墨無白。

“城主要我們盯著卿大人什麽舉？”四個侍衛拳掌，已經構思出深更半夜揭開瓦片看書信的場景了。第一次做這種事，想想還有些小激呢！

師雨言簡意賅：“所有舉。”

城主親自指派的任務，侍衛們自然萬分盡責，去了南居正院後，每日都會將即墨無白的向詳細記錄下來。

師雨第一天看，上麵記載了即墨無白一日三餐吃喝拉撒不說，連吃什麽都寫的清清楚楚——“太常卿命仆從剔除豆角，可見其不喜豆角。”後麵記述了豆角自中原運來的艱辛，並表達了對太常卿將如此昂貴的東西浪費掉的痛心……

第二日再看，記載了即墨無白的著裝——“太常卿喜著素，尤惡玄黑，然其著玄絕勝其他。”

師雨無奈，是要你們盯著他的作為，四個大男人，不是盯著吃的就是討論即墨無白穿黑好不好看，這樣真的好嗎？

喬定夜很快又寄了新的字畫和書信過來，自此後斷斷續續沒停了。有時候隻是簡簡單單的一兩句詩，有的時候是隨意胡謅的幾句閑話，但個中懷已人一目了然。

師雨當做什麽都不明白，回信時胡扯些東西，隻是與他繼續保持著聯係。喬定夜說吃飯的時候想到，就說自己今天吃了什麽菜不錯，推薦一二；喬定夜說喝水的時候想到，便寄去幾種好茶。

生母在世時為了養活，在酒家給客人跳舞，難免會遇到難纏的。與男人的周旋之道，很小的時候便見了許多。

若喬定夜當真是為了的容貌如此，倒還好說，隻怕是醉翁之意不在酒。這種人不能直接拒絕，因為吃不準他的意圖是什麽，也許會被反噬。

唯有裝傻裝純裝清高，他不挑明，坐觀後效。

南居正院裏的四個侍衛忙了好幾天後，總算是帶回來了一個有用的消息——即墨無白收到了一封信，疑似來自皇都。

師雨不耐煩地下令他們再去查探。

幾個侍衛幹脆流看守報信，一會兒來一個報告說太常卿出了院子了，一會兒又來一個說往東方向走了，過一會兒來了一個說不好啊城主，太常卿好像是往您這邊來的呢。

果然，師雨剛遣退他們，即墨無白便晃進門來了。

“賢侄，多日不見了啊。”師雨笑著與他打招呼。

即墨無白也不多說，在跟前站定，手開始服。

師雨一驚：“你這是做什麽？”

即墨無白詫異道：“姑姑以前不是跟我說在您這兒要守長輩的規矩？我看您安排的那幾個人應當是和之前一樣，想知道我裏麵穿的是什麽吧？何必如此麻煩，您說一聲，我這就給您瞧啊。”

“……”

第二十二章

將師雨弄得無語了，即墨無白似乎是滿意了，理了理襟，在對麵坐下：“我看姑姑是故意找了這幾個人，想給我提醒呢，出了什麽事您不妨直說。”

師雨沉聲道：“我懷疑喬定夜在圖謀墨城。若真如此，他的意圖與你一致，你們有可能會結盟，我自然要盯著你。”

即墨無白笑了一聲：“不用懷疑了，他的確是想圖謀墨城，邢越已經打探到了消息。”

師雨皺眉：“那你為何不早說？”莫非真有結盟意圖？

即墨無白隻歎了口氣。◆思◆兔◆在◆線◆閱◆讀◆

他收到消息後立即寫了奏折給嘉熙帝，回信今日送到，嘉熙帝說當初給他的三個月期限早已過了，若喬定夜能代替他做到，也是好事。畢竟墨城不可能一直存在一位代城主，總要有個正式的城主。

這話也不好直說，他轉開話題：“姑姑是如何知道的？”

師雨拿了喬定夜寄來的字畫遞給他。

即墨無白還以為是什麽機要件，展開一瞧，居然是師雨的畫像，再看落款，當即不屑：“畫這樣也好意思送來。”

“誰讓你看他畫的如何了？”

他將畫卷起來還給：“姑姑能明白他別有用心就好，卻不知你是如何回應的呢？”

“沒什麽回應。”

即墨無白看神也不像是沒什麽回應的樣子，僵笑了一下道：“也罷，此事暫且不提，我之前就提議結盟，現在你意下如何？”

師雨麵有疑：“賢侄，這麽好的機會，你為何要站在我這邊呢？”

即墨無白笑得有些冷：“我豈會讓墨城落外人手中？叔公的心，隻有我親手繼承，才能報答他的恩德啊。”

師雨聽他語氣，覺不太舒服，總覺得像是在針對老城主，連麵都沒見過的人，哪裏對他有什麽恩德？但他直言了目的也是好事，怕就怕他沒目的，那樣反而不敢合作。

二人商定，當日城主府便發了一道詔令，下令各城鎮所有決策統一遞城主府，由代城主親自做決斷，重大事件協同太常卿共議。又命令全城提早宵時間，加強軍力，嚴防範。

全城百姓驚詫莫名，這道詔令居然是太常卿擬定，代城主加蓋印綬的。

去了一趟中原回來就這麽和諧了？好不習慣啊……

墨城員也都揣著疑問，雖然師雨的心思難以捉，但對付太常卿，防止中原幹涉的大方向是沒變過的，這回是什麽況？

刺史明哲保，收到消息就“一病不起”了，什麽神醫也治不好。霍擎又終日守在邊界，員們沒有領頭的，就將葛賁推了出來。

誰讓他寵呢。

葛賁遂風風火火地去了城主府，進了書房，就見師雨端坐案後，正在提筆書寫，左手著右手祥雲繡紋鑲邊的袖，長發隨意地束了一下，發尾旖旎地從`前拖到了案上。

他目一轉，旁邊便是即墨無白，寬寬鬆鬆的常服披在上，頭發散著，手捧一份書函正在仔細瀏覽，竟比師雨還要閑散，不知道的還以為他才是這裏的主人呢！

他有些火大，這小子是給城主灌了什麽迷湯，居然一下子地位提升了這麽多，簡直要和城主平起平坐了。

即墨無白抬頭看到他神，心裏便已明白了幾分，放下手中書函，笑道：“葛校尉是因為詔令之事來的麽？”

葛賁理也不理他，對師雨拱了拱手道：“城主下令，屬下等人不敢不從。隻是老城主在世時，從沒有過讓別人與城主共決事項的先例，城主豈可開此先河？”

師雨筆下不停，連頭都沒抬一下：“老城主已經安息，不要什麽事都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