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麽看來，他當初辭歸的確沒有道理。師雨忽然覺得當時喬月齡說的話可能是真的。

即墨無白不在府上，下人說他一早就去太常寺理事務了。師雨百無聊賴，便給霍擎和刺史分別寫了封信，叮囑他們多留意若羌靜，夙鳶送了出去。

夙鳶離開沒多久，即墨無白便回來了，人來請師雨，說嘉熙帝已經從焦別那裏得知了他們歸都的事，要招二人宮去見。

師雨回房，打開箱子，盯著在裏麵的服飾看了許久。

那是完全按照即墨彥的城主服飾所做的一套裝，原本打算正式繼任時穿的，至今仍未派上用場。

的手本已了進去，終究還是改了主意，挑了件月白大袖襦，既素淡也不至於毫無，又將長發全束在腦後，淡施脂，最後對著銅鏡左思右想，還是沒有戴麵紗。

此地不比墨城，不是由說了算的。

剛過辰時，即墨無白沒有進府，直接在車邊等著師雨。

長安已是初秋天氣，天高氣朗，微風徐徐。他立在當下，一襲緋服，英俊朗。轉頭見到師雨正從府門出來，清清爽爽，麵無遮蔽，略施便又是一番致景，一眼便將人的視線粘到了臉上去。

“走吧。”

師雨在跟前站定，即墨無白才回神，一邊請上車一邊懊惱，自己還從未這般失態過。

因這緣故，他一路都沒怎麽開口，倒讓師雨莫名其妙，還以為他是在朝中遇到什麽煩心事了，也不好多問。

到了宮門口，即墨無白當前引路，正要宮門，正巧撞見一位出宮門的年輕員，其後還跟著個服飾華麗的婦。應當是這位達貴人帶著妻子一同宮覲見的。

師雨跟在後麵，以為同僚之間至要相互見個禮才是，哪知即墨無白目不斜視就這麽過去了。那位員卻停了步，轉頭一直盯著即墨無白，最後終於忍不住住了他。

“聽聞子玄已經歸都，今日才得以一見，怎麽見到了我當做看不見呢？”

即墨無白轉頭，神是剛剛發現他的模樣，頗為驚喜地拱了一下手：“原來是文若兄，多年不見了，竟沒有認出來。”

年輕員笑了，瞥了一眼旁的妻，對他道：“就算子玄不認識我，也該認識子，何必如此生分。”

即墨無白臉略僵，沒有言語。

對方忽然問道：“不知子玄如今擔任何職啊？”

即墨無白道：“愚弟仍在太常寺供職。”

對方一臉浮誇的驚訝：“什麽？竟還未升麽？愚兄不才，今日剛剛升任殿中監，忝高一品，以後定當在陛下跟前替子玄你多多言，也盼你早日高升啊。”

即墨無白笑笑，施了一禮：“那以後愚弟就該以下自稱了，方大人有禮。”

“哪裏哪裏……”方文若看向妻子，像是順口一問：“夫人與子玄久別重逢，沒什麽要說的麽？”

容貌豔的婦人從方才起就一直用帕子遮著頭頂，神早就不耐煩了，此時聞言隻瞥了一眼即墨無白，撅了撅道：“有什麽好說的，還好我沒嫁給他，至今一事無，見了就心煩。”

聲音不高，應當隻是對丈夫的一句嗔，但彼此站的很近，本逃不過別人的耳朵。

師雨不多看了幾眼，再去看即墨無白，他神如常，很平靜地對二位拱手說陛下召見耽誤不得，便舉步走了。

若是場禮節，至該問一下師雨份，彼此見禮。如今這位方大人從頭到尾就沒搭理過，看言辭行止，倒像是專門為了辱即墨無白而來。

師雨不不慢地跟上去問即墨無白：“那個方大人是什麽人？”

即墨無白頭也不回道：“方杭，字文若，殿中監。”

師雨聽他語氣帶著憤懣，低笑兩聲：“他的妻子可是姓劉？”

即墨無白腳步一停，轉頭看著：“你怎麽知道？”

師雨笑容不減：“姑姑關心你嘛，聽聞你以前和劉家千金訂過親，後來悔婚另嫁他人，今日你們那一番對話，一眼便看出是了。”

即墨無白轉頭繼續走。

師雨快步跟上去：“那方杭說的含蓄也便罷了，劉家如此辱你，你為何不反擊？”

即墨無白驟然失笑：“我何必與一個子計較這些。”

師雨忽然覺不大痛快：“嗬，你在墨城對我步步，我道你是斤斤計較，你卻又對喬、劉二多加忍讓，說什麽不與子計較，難道我就不是子？”

即墨無白側頭看，張了張想說話，卻又閉上，微微苦笑，扭過頭去。

師雨心中微，也是，自己與他本有利害衝突，何況又有皇帝從中作梗，與喬劉二人自然不同，何必提這些。

嘉熙帝已在華殿中等候，二人隨監進去拜見，膝蓋還沒到地麵便聽到他朗聲而笑，二人起。

師雨垂著頭，耳聽那邊皇帝和即墨無白親昵的敘舊，形如好友，更時常提及年，忽然開始想念阿瞻。

雖然當初被即墨彥收養時已經十三歲，算不得年，但也與阿瞻相伴至今，誼毫不輸眼前二人。

嘉熙帝與即墨無白閑話完，目移到了師雨上：“師姑娘是墨城眾公推的代城主，不必多禮，請抬頭說話。”

其實他這話說得多有些不不願。

師雨依言抬頭，眼前嘉熙帝容貌剛正，不怒自威，雖年輕卻的確有帝王該有的架勢。

即墨彥生前幾乎沒有一次中原覲見過，墨城親自來人，對皇家而言這還是第一次，即墨無白自然盯著嘉熙帝神。

嘉熙帝的雙眼一看到師雨容貌便有了變化，從微笑到驚愕，從震怒到茫然，最後歸於平靜，前後不過片刻。

即墨無白不明其故，心思微微轉。

“代城主……與太常卿攜手製若羌右相一事朕已知曉……朕深欣。”嘉熙帝話有些不連貫，最後幹脆不再言語，輕輕抬了一下手。

即墨無白會意，朝師雨使個眼，二人行禮告退。出殿門時，他又看了一眼嘉熙帝，那模樣仿佛是丟了什麽不該丟的東西，帶著懊惱和後悔。

監將二人送至宮門，師雨這時終於忍不住問即墨無白：“皇帝一直是這樣的嗎？”

即墨無白一愣：“怎樣？”

“說話斷斷續續，神古古怪怪，開個頭就結束。”

“咳……”即墨無白幹咳一聲，搖搖頭：“陛下以前正常的。”

宮門口也不好多說什麽，二人就在這裏分開，即墨無白直接去了太常寺當值，師雨返回卿府。

午後下了一場雨，雨勢很大，到後來竟然轉為傾盆大雨。

夙鳶忙著跟廚房的廚娘學中原菜式，師雨獨自倚在窗邊，看著大雨在院中濺起的水珠像是揚起了煙霧一般，甚覺有趣。

在墨城可見不到這樣的大雨。

雨點轉小時，有人撐著傘過來。師雨隔著雨簾看過去，以為是即墨無白回來了，但看形卻要更壯實一些，又不確定。

⑩本⑩作⑩品⑩由⑩思⑩兔⑩網⑩提⑩供⑩線⑩上⑩閱⑩讀⑩

一直等到他走近，能看見他上玄金繡的錦緞袍，腰間佩戴的玉佩，奢華莊重，的確不是即墨無白會有的打扮。

師雨一直盯著他看，卻發現他就這般徑自走到了窗邊，將傘沿抬高，含著笑，隔著一扇窗與對，一下愣住。

居然是嘉熙帝……

太常寺今日事務繁多，即墨無白許久不在任上，有很多事要理，返回府上時已經是半夜。

杜泉匆匆跑出來，麵紅，雙眼放：“公子，您猜今天誰來府上了！”

即墨無白有些疲累，邊朝裏走邊敷衍道：“不會是齊鑄吧。”

“不是不是，是陛下啊。”

即墨無白不信，愈發敷衍：“哦是嗎，陛下怎麽會來？”

“來找師城主的，也不讓我們帶路，自己就去了，後來就將師城主接走了。”

即墨無白怔了怔，轉過頭來：“接走了？接去哪兒了？”

杜泉興不減：“還能有哪兒，自然是皇宮嘛！”

即墨無白想了想，驟然清醒，忙道：“備車，送我去宮中。”

第十五章

師雨在華殿偏殿裏已經待了一下午。

皇帝親自前去將接來，心中萬分戒備，然而到了這裏卻什麽事也沒發生，隻是讓安心待在偏殿裏。

這裏的確是休息的好地方，殿中榻舒適，桌上擺放著天下各地進貢而來的瓜果時鮮和致茶。靠裏一點擺了一張矮幾，放著文房四寶，上麵一爐嫋嫋沉香。

殿門敞著，但有太監時時刻刻盯著，走不出去。師雨裝模作樣地欣賞牆上的字畫，心中卻在盤算接下來可能出現的各種形。

不知過了多久，門外忽然傳來了腳步聲。師雨收心去，五六位盛裝的婦人走了進來。順便看了一眼門外，看日頭，估計著應該申時快過了，不知這些人過來是出於何意。

門邊的監笑著進來對道：“代城主，這幾位都是朝廷命婦，陛下特地請來陪伴您的。”

師雨逐一掃視了一圈，果然個個都是養尊優的夫人，最年長的四五十歲景，最年輕的看起來才二十出頭，正是上午在宮門口撞見的那位辱即墨無白的劉家。

可是雖然之前宮門口見過一麵，卻像對師雨毫無印象一樣，一眼都沒多瞧。

在觀察別人，別人也在觀察，有的還竊竊私語。即墨彥何等人，收養的兒便是眼前這位，自然要好好看看。

見們都幹站著，師雨主開口道：“諸位夫人請坐吧。”

大家依言就座，彼此換著眼神，都很詫異，如此貌已是意外，再聽聲音，的似破冰的春水，輕緩溫和又清冽人。這樣一個弱的子，是如何被即墨彥選中來繼任位置的，當真當得起麽？

太監先前一一介紹了幾位命婦，但師雨心裏想著如何對付皇帝，並沒有聽清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