墨無白抬手掖領，眼神曖昧：“原來長輩的規矩是這個啊！不會連晚輩裏麵穿的是什麽都一清二楚吧？”

師雨嫵地笑了笑，不退不避，反而進一步：“是一清二楚，可惜此地並非你我姑侄討論這些的地方，否則傳出去多不好。”

眉眼驚豔，近在眼前。即墨無白怔了怔，繼而失笑，一麵朝前走一麵搖頭道：“虧得你不是男子。”

牢門開合的吱呀聲在夜晚聽起來靜很大，假和尚卻依然一不，在角落像是一尊泥塑。

師雨走到他跟前，開門見山：“我手下員查證，你數日前自西域隨商隊而來，在仰寺掛單，此後便終日在城中走，散播謠言，中間毫無停留，也沒有與其他墨城人接過，看來你來此的目的就是這個。說吧，你究竟是何人？來自何？”

假和尚哼了一聲，徑自往地上一躺，背對著。

師雨瞥一眼即墨無白：“他對我這般不客氣，想必對你會服服帖帖。”

即墨無白聽出意有所指，也不分辯，大步走了過去，哪知他還沒開口，假和尚噌的一下爬起來躲到最遠的角落睡了下去，依舊背對二人，大有死不開口的架勢。

即墨無白抱臂而笑：“還好你剛才沒將匕首給扔了。”

師雨手袖：“那好，便由我親自手劃他幾十刀，免得再被懷疑與他有瓜葛。”

假和尚聞言一，忽然坐起道：“使刑罰而供者，未免屈打招之事。”

“喲，這不是開口了嘛。”即墨無白大步走過去，揪著假和尚的領將他拖到牢門邊。

外麵的火映照在假和尚臉上，汗水布了滿臉，全是黑黢黢的汙漬。他用手指狠狠了一下，假和尚臉上便出了一塊白淨皮。

“原來連臉都是抹出來的，看樣子你是個中原人。說吧，究竟姓甚名誰，何人指使？”

師雨也跟過來，靠著牢門著二人。

假和尚胡用以袖了臉，果然中原人的五廓了出來，竟頗為清秀。大概是嫌僧袍拖遝，他卷起擺在腰間一扣，坐正子：“在下姓邢名越，興元府人。”

即墨無白頓時笑意全無。

等了半天等不到下文，師雨忍不住道：“然後呢？”

即墨無白歎了口氣：“沒有然後了。”

“為何？”

“因為興元府邢越是天下聞名的騙子，隻要付錢，他就替人行騙。”

師雨不解：“那便問出何人付錢給他的啊。”

即墨無白搖頭：“邢越隻是擅長偽裝，卻算不上明，收錢的是他妻子，他隻要按照他妻子的意思去騙人就行了，所以他本不知道主顧是誰。”

墨城已經算是奇聞匯聚之地，但師雨還真是第一次聽說世上有這樣的夫妻。

“……難道我們還要去抓他的妻子？”

邢越攤了攤手：“若是能抓到，煩請二位告知我一聲，我也在找呢。”

即墨無白居高臨下地看著他：“邢先生也是飽讀詩書之人，如今卻以騙揚名天下，這豈是大丈夫該為之事？”

邢越咧一笑：“不過幾句口舌之言，無傷大雅，若真因此定了我的罪，卿大人和代城主未免也太無容人雅量了。”

師雨笑出聲來，的悅耳：“我一介流，還真無雅量，既然你是慣犯，那就別想出去了。”

邢越的臉垮了下來。

師雨不予理睬，看一眼即墨無白，出了牢房。

即墨無白跟出來，笑瞇瞇地嘲諷道：“好得很，做的夠幹淨，問都問不出來，這一趟算是白跑了。姑姑我可是連邢越是誰都不知道，當真是栽贓嫁禍。”

即墨無白一路沉思，默然不語。師雨隻道他是無話可說，心中大快。

第二日墨城政務繁忙，師雨無暇分心，一直到了午後，從夙鳶口中得知即墨無白提了邢越去城中遊街了。

“怎麽，他這是想讓墨城百姓看看他不好惹？”師雨端著茶盞笑得興味盎然。

夙鳶道：“大概是吧，哪個男人不好麵子呢，何況還是卿大人這種都城來的兒。”

師雨撇撇，不置可否。

“稟告城主！”話剛說完，門外衝進來一個侍衛，跪地抱拳，一臉急切：“卿大人不顧勸阻，將犯人放出城去了。”

“什麽？不是說要去遊街嗎？”

“原本是說要遊街，但不是為何，卿大人忽然改了主意，路上將他放跑了。”

師雨重重擱下茶盞，昨日剛當著他的麵說過不放邢越，今日就被他打了一耳，如何能不氣！

夙鳶不敢作聲，侍衛也不敢彈。

沉默許久，師雨忽而眼神一，吩咐侍衛道：“傳令刺史，他即刻帶人拿下即墨無白！”

侍衛領命而去，又吩咐夙鳶為自己更，即刻便要出門。

夙鳶疑道：“城主這是要去何？”

“去找我大侄子啊。”

“您不是已經派了刺史去拿他了嗎？”

師雨笑著接過遞來的麵紗：“我是去救他的。”

第七章

午後日頭稍弱，正是做生意的好時候，大街上的人川流不息。

太常卿駿馬，當街而過，緋圓領的襴袍服穿在上，麵容愈顯英，引得百姓紛紛圍觀。

跟在他後的一隊士兵看起來卻有些惴惴不安。

剛剛放跑了犯人，還不知城主會如何置，他竟還能優哉遊哉地往回趕，士兵們麵麵相覷，哭無淚。

沒走多遠，前方有一隊士兵趕來，驅趕人，肅通道路，頃刻便到了麵前。

墨城刺史打馬而來，“卿大人有禮。”

即墨無白抬手回禮：“刺史何故在此？”

刺史不答話，一招手，後士兵齊齊湧上，將即墨無白團團圍住，刀劍相向。

“卿大人私放犯人，犯律法，即刻押解候審。”

即墨無白後的士兵嚇得當場跪地認罪。他慢條斯理地翻下馬，笑道：“不過幾句口舌是非，放了他也是給他機會改過自新。”

刺史向來明哲保，本心也不想做這個壞人，訕笑著拱了拱手：“得罪卿大人了，職責在，萬海涵吶。”

即墨無白長歎一聲，點點頭，任由他手下士兵將自己上了枷鎖。

正要押著人前行，遠有兩匹快馬趕來，一路奔到眼前才急急勒馬，為首的竟是葛賁。刺史定睛一看，隨其後的便是師雨，連忙見禮。

師雨打馬走近一步：“放人。”

刺史不明所以，這不是你的命令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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正要發問，葛賁大聲道：“城主不可！卿大人法，便該依法論，怎可在眾目睽睽之下放了他！”

“呃……”刺史正要開口，猛地撞上葛賁的眼神，打了個激靈，一下就明白了，到舌尖的話又轉了個彎：“葛、葛校尉所言極是，國有國法，卿大人也已認罪，豈能放人呀？”

媽呀，本就不想做壞人，這還著他扮黑臉吶！刺史心中苦不迭，誰想得罪陛下跟前的大紅人喲！

師雨麵紗下神不明，看著即墨無白的雙眼卻是滿含關，語氣溫，言辭懇切：“犯人行騙造謠，損害的是無白的名譽，如今他自己都不計較，我們又何必追究？”

葛賁冷哼道：“他自然不計較，指不定就是他一手策劃的，如今放了人，再也不會有人發覺他的詭計了！”

“閉！”師雨喝斷他，翻下馬，走到即墨無白跟前，親自為他解開枷鎖。

刺史還得賣力演出：“不可啊城主，此事有違國法啊！”

師雨抬手打斷他：“刺史不必多言，所有事我一力承擔。”

葛賁忙道：“城主已經蒙罵名，怎能再承擔責任？”

師雨朗聲道：“無白在墨城遭人非議，本就是我這個代城主失責，他怪我也無可厚非。今日的事莫要牽扯其他，先放人，我相信他也是有苦衷的。”

說完牽了自己馬過來，將韁繩遞給即墨無白：“無白騎我的馬回府去吧，其餘的事自有姑姑理。”

周圍百姓都看著，竊竊私語不斷。

接了便是等於接了的示好，二人和好如初。堂堂太常卿，若是拒絕，未免顯得太小氣了，何況這麽多百姓還看著。

即墨無白一臉地看著師雨，稍稍湊近，卻從齒間出一句：“師姑娘這出戲唱得真好。”

“彼此彼此。”師雨笑語嫣然，將韁繩又往他跟前送了送。

邊陲百姓就是奔放，眼見此舉竟當場鼓掌好起來。

即墨無白隻能手去接，手指剛要到，忽然一陣破風之聲迎麵而來。他眼疾手快，推了一把師雨，自己順勢後仰，一道鞭子已從他和師雨中間甩了下來，落在石板路上發出響亮的擊打聲。

“何人放肆！”葛賁頃刻帶人擋在師雨前。

鞭子的盡頭是一隻纖秀的手，手的主人是個年輕子，窄袖胡服，偏黑，五卻很秀氣，隻是繃著個臉太過嚴肅。

騎黑馬，不知何時已混士兵後方，看也不看葛賁，目牢牢盯著即墨無白：“即墨大人，多年不見了。”

即墨無白了角：“是啊，嗬嗬……”

士兵們將之圍住，葛賁已拔出佩刀：“來者何人？敢在城主麵前放肆！”

子這才看向師雨，上下打量了一遍，下馬抱拳施禮：“小子喬月齡，家兄是安西都護府大都護喬定夜。方才失禮，請城主多擔待。”

“你這豈隻是失禮！”葛賁怒氣衝衝地質問，被師雨攔下。

“原來是喬大都護胞妹，不知因何會來墨城？”

“有些事要來見城主和太常卿。”喬月齡說著話，又瞥一眼即墨無白，不知何故，臉上竟滿是鄙夷。

師雨視線在二人上掃了一圈，麵上若無其事道：“那便請去府上詳談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