想過派沐白去找虎牙，事先打點好，防止他再主與衛屹之接。可衛屹之對邊境出防範甚嚴，弄不好就會傳到他耳朵裏，本沒有機會。

本來這次若能派遣別人去吐穀渾，再安排使臣將虎牙打點好，一切就都解決了。沒想到衛屹之已經提前去了寧州，讓連準備的機會也沒有。

下朝之後，在書房裏來回踱步，再三考慮著使臣人選。

最適合的自然是謝冉，但他一見到虎牙必會下殺手。桓廷倒是為人純良，謝殊也有意提攜他，可他偏偏與衛屹之好。

這時沐白托著封信走了進來：“公子，寧州送來的急報。”

謝殊連忙拆開，果然衛屹之準備派兵支援了，連寧州刺史也親自披甲營，鼎力支持。

想了想，忽然有了主意。

使臣定的是桓廷，不過謝殊又派了沐白跟在他左右，提點虎牙的事就給沐白來做。

為了防止衛屹之有閑工夫手，又寫了封信給穆妙容。

嗯，這絕對不是公報私仇。

六月盛夏，寧州邊境燃起戰火。

衛屹之正在案前查看地圖，苻玄走帳，將桓廷出任使臣一事告訴了他。

“嗯，謝相有意提攜桓家，會重用恩平也在理之中。”

苻玄道：“桓公子已到朱堤郡，派人來說，想立即去拜見吐穀渾國主。”

衛屹之搖頭：“此時不行，戰事未定，邊城兇險萬分。你親自走一趟，將實告訴他，讓他先到寧州與本王會合，之後再談出使一事。”

苻玄領命出去，不一會兒有探子來報，拓跋康已拔營後退，往沙漠之地去了。

手下將領齊聚大帳，討論應對之策。

副將秣榮疑道：“拓跋康已占領五城，忽然退避到荒涼的大漠，難道是忌憚郡王，所以有心回避？”

衛屹之沉思片刻，搖了搖頭：“拓跋康不是石狄，吐穀渾軍隊不弱，卻在他麵前節節敗退，此人不可小覷。況且他本人對沙漠之地異常了解，此舉若非敵深，就是聲東擊西。”

他手下最勇猛的先鋒荀卓早已忍耐不住要出兵，連忙問：“那要如何應對？”

衛屹之看了看地圖，點了兩個地方：“秣榮與穆衝帶五萬兵馬去吐穀渾支援，但不可冒進，無論是城池還是沙漠都不要強，守在外圍就好。張兆與荀卓率十萬兵馬，突襲拓跋康後方益州。”

益州如今是秦國領土，此舉是圍魏救趙。

拓跋康收到消息驚怒非常，畢竟衛屹之是晉人，未必會真正救援吐穀渾，還是借機牟利的可能最大。

他權衡利弊，隻能將三十萬大軍分開，十五萬趕赴益州支援，十五萬繼續攻打吐穀渾。

這時衛屹之卻命穆衝和秣榮退出吐穀渾，在寧州邊境紮營觀。

拓跋康此時腹背敵之勢，必須集中力先破一方。吐穀渾倒是集結了兵馬，卻因為幾個貴族爭奪主將之位拖延著，暫時不足為慮，自然是要先破晉軍。

“哼，不過就是個會吃五石散的文人罷了，他以為取字仲卿，就當初馬踏匈奴的衛青了？”拓跋康邊的副將對衛屹之不屑一顧。

拓跋康卻並不輕敵：“此人雖如珠玉，卻英武非常。我本是看他生於江南，通水戰，才故意要他深大漠，哪知他並不上當。你若小瞧了他，就跟上次的石狄一樣灰溜溜滾回國去吧。”

副將這才收了聲。

這時有參將提議道：“為防吐穀渾和晉軍裏應外合，將軍當嚴守城池，斷了他們的聯絡。”

拓跋康深覺有理，立即吩咐下去。

秦國分出去的十五萬大軍到了益州，立即被荀卓和張兆咬住，雙方勢均力敵，沒分出勝負，就這麽拖著。這十五萬大軍本指速戰速決再回頭支援拓跋康，此時卻如泥沼，難以。

七月初九，拓跋康派兵出擊晉軍。

穆衝和秣榮奉衛屹之命令，再退三十裏。

衛屹之有心與吐穀渾外夾擊拓跋康，但消息被斷，無法協調一致。

正苦思對策，拓跋康所在的邊城傳出了鼓樂之聲，秦軍和晉軍都大意外。

拓跋康命人去查，原來城門有一群被困的漢族伶人，因兩軍戰無法回歸故土，思鄉切，忍不住以樂聲寄托哀思。

“漢人就是麻煩，不就歌啊曲的。”

拓跋康是外族人，不太懂漢人的音樂，聽著憂愁婉轉隻覺心煩。好在那樂聲沒多久就停了，他將力投注在戰事上，很快就將此事拋諸腦後。

衛屹之卻聽出了門道，對副將們道：“本王上次見吐穀渾國主時聽過這樂曲，是晉國伶人所奏，曲名《哀有道》，說的是當年蜀中名將領戰敗後的愁悶哀怨，看來吐穀渾尚未準備好，在向我們報信。”

秣榮遲疑道：“郡王覺得可信麽？”

衛屹之稍稍沉：“這樣，你明日去應戰，試探一二，若這群伶人以樂聲示警，今日猜測必定屬實。”

第二日，秣榮隻率三千輕騎擾了一下秦軍，待其反撲便急忙後退。城中果然又傳出樂聲，樂點急促，萬分張，片刻便停。

衛屹之的猜測坐實，又退十裏。

拓跋康見他一退再退，擔心反中敵深之計，便命將領們出來挑釁謾罵，激他出手。

“長了一張過娘們兒的臉，也生了娘們兒的膽，連出戰都不敢吶！哈哈哈！”

穆衝和秣榮都忍耐不住，衛屹之卻一臉平淡，甚至每天還騎著馬在陣前個臉，毫不介意的樣子。

罵了許久，連拓跋康都沒耐心了，戰還是沒打起來。他要追擊，衛屹之就退避；他要返回去打吐穀渾，衛屹之就再追上來擾。

煩不煩啊！

七月末的深夜，月明星稀，城門又傳來伶人的樂聲，卻不同往常，隻有一人在擊築，樂聲鏗然，直上塵霄。

衛屹之當即穿好鎧甲，召集將領準備出兵。

秣榮不解：“郡王為何忽然要夜襲？”

衛屹之笑道：“這是當初高漸離為秦王所擊之曲，今夜正是刺秦之時。”

拓跋康人在睡夢中被衝天火驚醒，迅速起應對，來不及穿鎧甲便出去迎戰，勇猛不減。

他本以為是晉軍想以勝多才趁夜襲，哪知前些時候還沒整頓好的吐穀渾軍隊竟從後方殺了過來，兩方會合時機一致，殺的他措手不及。

兩員大將戰死，拓跋康怒火中燒。好在他不是有勇無謀之輩，連忙將大軍撤出城池，奔往益州。此時他才明白衛屹之打的主意，原來一早就計劃著裏應外合打退他再在益州補上一戰。

雖然益州隻有衛屹之十萬兵馬，但他人困馬乏，損失慘重，那邊十五萬人馬也拖得勞心勞力，恐怕不妙。

拓跋康越想越憤恨，跑出很遠，調馬回頭，熊熊火裏，衛屹之正搭箭指來，他慌忙出逃，再不敢停。

此戰衛屹之耗時日久無非是想保存晉軍實力，所以拓跋康逃到益州後，一旦有贏戰的可能，他便急調荀卓和張兆回營。

吐穀渾國主自然欣喜非常，盛邀衛屹之去都城，要好好款待他。

衛屹之很意外，還以為那些伶人是和上次一樣跟隨國主來了邊城，原來國主還在都城。

此時在寧州等待許久的桓廷早已按捺不住，一見戰事平定便要求出使吐穀渾。

衛屹之提出要與他同去，他卻連連擺手拒絕：“不是我不願與你同去，隻是這次是我第一次做大事，你要讓我好好表現，否則回去如何向表哥代啊。”

“那好吧，恩平一路順風。”

“順呢順呢。”桓廷得到了他的軍力保護，出了大帳就招呼沐白走人。

穆衝這幾日被穆妙容煩的頭疼，都是為了見武陵王，所以此時見他空下來了又沒去吐穀渾，便趕邀請他去府上宴飲。

他打著慶功的名號，又邀請了其他將領，衛屹之也不好拒絕。

宴飲完畢，眾人退去，衛屹之卻被穆衝拖住，非要請他留宿府中。

刺史的府邸的確是寧州最好的，何況此戰穆衝有功，衛屹之不能拂了他的麵子，隻好答應。

住所是上次給謝殊住的院子。衛屹之推門看到屏風，想起那日披著裝的謝殊，再想想數月前的那場夢，無奈歎息。

剛剛坐下，有人敲了敲門，沒等他應聲，來人已徑自推門而。

他抬頭看去，盛裝打扮的穆妙容俏地站在門口，盈盈下拜：“參見武陵王。”

“免禮。”衛屹之不聲。

穆妙容上前，將一隻香囊放在他眼前：“武陵王再退敵軍，保家衛國，妙容佩在心，特地親手了這隻香囊給您，寧州日暖夜冷，氣候不定，這裏麵的藥材有強健之效。”

衛屹之推回去：“多謝，隻是本王不喜濃香，從不佩戴這些事。”

穆妙容一愣：“怎麽會，丞相明明說……”

衛屹之挑眉：“丞相？”

“呃，我有個奴婢，名喚承香，與我說……說武陵王應當會喜歡這些。”

“哦？對我倒是了解。”衛屹之似笑非笑。

穆妙容什麽好也沒得到，氣呼呼地回去寫信給謝殊抱怨。

還說子親手製的香囊別致巧，男子最是喜什麽的，騙人！

誒？不對，丞相好男風，本來就不可能知道真男人喜歡什麽啊。

穆妙容哭無淚。

第二日一早，衛屹之剛起，苻玄進來稟報說有一群伶人被困在邊城，守軍們不知道該不該放行。

衛屹之想起之前的報信的樂聲，忙吩咐他將那些人招來相見。

伶人共有十二人，都是上次被謝殊送去吐穀渾隊伍裏的，為首的正是楚連。因為吐穀渾國主極聽擊築，他技藝出眾，很快就被擢升為這群伶人總管。

十二人斂衽下拜，向衛屹之行過禮，全都垂著頭不敢作聲。

衛屹之問楚連：“你們向來跟隨國主，怎麽會自己跑到邊城來。”

楚連沒了往日的憔悴，墨發白衫，溫文恭謹：“回武陵王，先前國主生辰，小人們獻藝博樂有功，得了恩典，可以回國探親。有一些人嫌路途遙遠沒有回來，隻有這十一人上了路，小人負總管職責，領他們回國，之後還要再帶他們返回吐穀渾。”

“原來如此。”衛屹之又問：“之前那樂聲報信，是何人的主意？”

“是小人。”

“哦？你是如何想到這方法的。”

楚連有些尷尬：“說來慚愧，小人年時迫於生計，時常要去遠食，每次都與夥伴約定放風信號，一有人來便靠這法子示警逃跑，與這方法大同小異。上次國主招待武陵王，小人看出武陵王音律造詣，便鬥膽去請示吐穀渾的二位將軍，他們也樂意一試，小人這才和大家一起奏樂傳信。”

衛屹之連連點頭：“難怪謝相也總對你讚不絕口，果真是個人才。”

楚連疑地抬頭：“丞相為何會對小人讚不絕口？”

衛屹之失笑：“你不是他的恩人嗎？”

楚連更疑了：“小人怎麽會是丞相的恩人？”

衛屹之見狀不對，苻玄將其他伶人領走，又親自掩好門，回來再問：“你上次托本王捎曲譜給謝相，分明與他是舊識，怎麽又做出與他毫不相識的模樣來？”

楚連這才明白：“武陵王見笑，是因為丞相與小人一位故人容貌相似，小人時常掛念那位故人，又不知行蹤，隻能借丞相表達思念罷了。”

“故人，什麽故人？”

楚連訕訕道：“不提也罷，已多年未見，連生死都不確知。”

衛屹之心思微轉，又道：“你隻管說，本王可以幫你找人。”

楚連瞬間抬起頭，又垂下去：“還是算了，小人當初忍著沒向丞相請求尋找，就是擔心得到壞消息。”

衛屹之試探著問：“如果丞相恰恰就是你要找的那人呢？”

楚連搖頭：“小人也想過，但沒可能，丞相言談舉止都是端雅男子的模樣，我那故人卻是個子，皮得很。”

衛屹之心中一：“本王問你，你那故人什麽？”

楚連不太明白他為何一直追問此事，但又不敢瞞騙，隻好據實稟報：“如意。”

衛屹之眼中暗浮，許久才道：“好名字。”

此時剛剛得知伶人們被外放回國的沐白正急急忙忙策馬往回追來。

這吐穀渾國主什麽時候放人不好，偏偏這時候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