謝殊很快出來，連沐白也沒帶，上穿的是初見時那便服，擺上衛屹之所贈的赤金線甚是奪目，與姿容清雅相得益彰。

坐進車，衝衛屹之笑道：“我對建康城吃喝玩樂的地方都不悉，今日就跟著你了，可千萬別把我弄丟了。”

“放心好了。”衛屹之笑了笑，視線落在的領口，今日照舊著了中，但已沒有往常那麽高的領，脖頸潔纖秀，一覽無。

他收回視線，不知怎麽竟生出憾來。

當年他年，乘車過街，人人誇讚，前太尉袁慶說他“若為子，傾城傾國”。他漸漸長大，也漸漸英武，雖被誇讚容貌，但再沒了這樣的話語。可如今他卻想將這話用在謝殊上。

謝殊，怎麽會是男兒……

車馬直往長幹裏而去，大街道上人聲鼎沸，鼻尖已經聞到初夏特有的氣息。謝殊陶醉地嗅了嗅，比起門庭深闊的烏巷，還是更喜歡這裏。

車停在一狹窄的巷子邊，沒了喧囂，已聞到沉沉酒香。衛屹之下了車，對後的謝殊笑道：“味道沒變。”

謝殊見他是個常客的模樣，不來了興趣：“我今日倒要嚐嚐，到底是什麽樣的酒讓你如此念念不忘。”

衛屹之領著進了巷子，七拐八拐，進了一家小酒館。烏黑黑髒兮兮的大堂，偏偏人滿為患。但店主認識衛屹之，一見他就將二人引去了後院。院中有棵大銀杏樹，旁邊放了幾張桌子，瞧這架勢似乎還是雅座了。

衛屹之要了幾樣酒菜，苻玄在口守著，一看就是有話要說的樣子。

謝殊也已做好準備，渾汗都做好了接招準備。

“如意，你今年到底多大了？”

這是衛屹之的第一個問題。

謝殊從驚奇到回神隻用了一瞬，接著就心花怒放了。

衛屹之也許懷疑過的別，但顯然他更懷疑的年齡。

扮男裝朝為是欺君之罪，謝家要的不過就是權勢，謝銘又是個智謀過人的人，大可以培養其他有能力的人選，犯不著這般冒險。

在衛屹之看來，隻要有點腦子的人就不會做這種大逆不道的傻事。

可是謝銘偏偏就做了。

“剛過弱冠不久，怎麽了？”

衛屹之端著酒盞輕啜一口，看一眼：“看起來不像。”

腳比年男子小，結也不明顯，的確不像。

“唉，你可不是第一個這麽說的人啊。”謝殊似很煩惱，皺著眉飲了口酒：“我們謝家男丁雖不多，但個個都頂天立地，姿魁偉的不在數，祖父與家父哪個不是長七尺？便是我那堂叔謝冉，瞧著清瘦也姿修長，唯有我，不僅生的矮小，還瘦弱。你知道麽？我剛回謝家時，祖父還我幹豆苗呢。”

大概是傳，在子當中是個高挑的，甚至比許多男子還高，但比起衛屹之這樣年又態修長的男子就顯得秀弱多了。

衛屹之聽到那個稱號有些想笑，但忍住了：“那就奇怪了，為何偏偏你不長個子？”

謝殊臉上玩笑之去，麵哀戚：“的……”

衛屹之恍然，看著別過去的側臉，又想起在會稽狼狽躲在山上的場景，心中竟生出些許同來。

二人沉默了一會兒，謝殊又道：“我從小便被嘲笑像孩子，沒因為這個跟別人過手，家母有段時間甚至幹脆將我當孩子養，弄得方圓百裏許多人都認為我是子，若非我後來回了謝家，隻怕連媳婦都討不著呢。”

話已說到這份上，就是衛屹之去荊州查也好圓過去。

謝殊像是越說越惆悵，又灌了口酒，殘餘的酒滴順著角下，蜿蜒過脖子落襟，是男子的豪邁，卻勝子。

衛屹之移開視線，默默飲酒。

也許是他多心了。

當建康城上方炸過第一道夏雷後，南士謀反案出了結果。

據樂庵的供詞，陸熙奐和顧昶二人獄，待重審定案後再行置。

“就這樣？”皇帝著奏折看向太子。

“是的，父皇。”

皇帝氣衝衝地摜了折子，他回東宮去反省。

當朝太子司馬霖溫和仁厚，皇帝卻認為他行事太過刻板，加上與皇後不和，一直不喜歡這個兒子。

皇帝對這個理結果不滿，自然就要找舉薦太子的謝殊。

宮人來相府傳話時，謝殊正在吃飯，覺得菜不錯，還把謝冉給上了。

聽聞消息後，頓生慨：“唉，太子什麽都好，就是跟本相一樣，太善良！”

一旁侍立的沐白道：“可不是，屬下早說了公子要改掉這個缺點，您比太子還善良呢。”

謝冉默默擱下碗筷：“我飽了，丞相慢慢吃。”

謝殊目送他離開，虛心接了沐白的批評，又了兩碗飯，這才慢吞吞宮去。

吃飽了，皇帝氣得連口茶都沒喝，坐在書房裏沉著張臉：“謝相當時力薦太子去理此事，如今便是這個結果，你自己說這事辦的合不合適？”

謝殊道：“陛下明鑒，太子其實是好意，南士團結，若是下手重了，恐怕惹來更大禍患，所以就算是做做樣子，再審一下也是有必要的。”

皇帝的責問被噎了回去：“那審完之後呢？當做何置？”

“陛下隻需將陸熙奐和顧昶兩個領頭的決，就說此事是他們二人主謀，與家族無關，罪不及滿門。隻要不南士本，他們當不會再輕舉妄。至於樂庵，既已將功贖過，撤流放個三千裏也就是了。”

這話說的也不是沒有道理，皇帝隻能冷哼兩聲遣退了，但心中對太子的不滿已經到了難以抑製的地步。

謝殊出宮時，恰好遇見了王絡秀。

在宮陪太後小住了幾日，襄夫人早等不下去，今日親自去壽安宮將接了出來。

“參見丞相。”王絡秀施了個禮，淺笑盈盈。

襄夫人也施了一禮，笑得就比較虛偽了。

謝殊對襄夫人有些忌憚，但對王絡秀頗有好，便上前與二人閑話幾句。

襄夫人隻想帶著未來兒媳婦離遠點兒，立即就要告辭，王絡秀卻有些依依不舍，問謝殊道：“絡秀多，敢問丞相遇險一事可已有結果？”

謝殊道：“陛下已經定奪。”

王絡秀心思細膩，見謝殊言語溫，心中雖用，卻怕襄夫人聽出什麽，忙又補充了句：“那再好不過，不然家兄定然寢食難安。”

謝殊本想再寬兩句，轉眼瞥見襄夫人越來越沉的臉，立即找了個借口溜之大吉。

襄夫人登車之際問王絡秀道：“我方才聽你說，丞相在會稽遇了險？”

王絡秀點了點頭：“是有此事，似乎是有人要謀害丞相。”

襄夫人懊惱地拍了一下膝蓋：“怎麽沒功啊，唉！”

“……”

衛屹之得知王絡秀回府，命苻玄送了些東西過去，但人沒有麵。

襄夫人是個人，人家也是從如花年紀過來的，王絡秀瞧謝殊那眼神分明著危險訊息，自己兒子又不上心，當然要去給他提個醒。

衛屹之正在院中練劍，提息凝神，舞得劍氣煞煞，就在旁邊唉聲歎氣，一直到衛屹之被哼唧地一口氣岔開，終於認命地停了下來。

“母親又想說什麽？”

“我兒有才有貌，卻至今未能家，我心中焦慮啊。”

衛屹之好笑：“母親都焦慮了好幾年了，還不是好好的？”

襄夫人瞪眼：“你什麽意思？就是想讓我寢食難安是不是？”

衛屹之無奈道：“那你要我如何是好？王家那麽高的門庭，若是陛下不允，我又豈敢結這門親呢？”

襄夫人咬牙道：“我明日便去求太後！”

“太後雖然姓衛，但老人家終究是司馬家的人啊。”

“……”襄夫人忍無可忍了：“你再不用些心思，媳婦就要被謝家小子撬走了！”

衛屹之一愣：“哪個謝家小子？”

“還能有誰？謝殊啊！”

衛屹之也察覺出王絡秀對謝殊存著心思，但他向來不關注兒長，並不確定自己的覺是否準，沒想到連母親都這麽說了。

“那也要看謝殊是什麽意思吧？若是讓陛下選，我猜他倒寧願讓王家與衛家結親呢。”

其實如今皇權多世家門閥挾製，衛屹之就算鐵了心要跟王家結親，或是和任何一家大族結親，都一定能。他隻是在借皇帝的手推辭罷了，但這些襄夫人是不會明白的，他也不希明白。

能每日念叨著孫兒，總比卷世家紛爭好。

衛屹之拿著帕子輕輕拭劍，心中暗忖：不知謝殊喜歡的會是哪種子……

沒多久，王敬之親自押解陸熙奐和顧昶到了建康。

關心政事的關注著陸顧二人謀反一事，不關心的隻關注著這位當朝風流人。

祿大夫王慕設宴款待，對王絡秀有照顧之恩的大司馬自然在列。王敬之稱丞相在會稽驚，自己有罪，便也鄭重其事地邀請了謝殊。

王慕在府中暢敘亭設宴。初夏夜晚涼風習習，亭閣臨水而建，水麵倒映一天星辰和四周燦爛燈火，教人分不清現實虛幻。

謝殊由衷地讚了一個字：“。”

王慕不由驕傲地直了脊背。

王敬之坐在謝殊對麵，自案後舉杯敬，哈哈笑道：“何止景，還有人呢，在下從會稽帶來幾名貌歌姬，丞相不妨欣賞一下。”

謝殊知道世家子弟間常有互相欣賞歌姬侍妾的事，謂之風流不羈，所以不太明白王敬之到底是讓欣賞歌姬的嗓子還是容貌。

王敬之拍了拍手，亭中很快走幾名貌子，後跟幾名懷抱樂的樂人，眾人向在座幾人施禮之後便跪坐下來，奏樂起歌。

謝殊在音律上就是個白癡，不會欣賞歌曲，也提不起興趣，隻是為給王敬之麵子，還是要裝模作樣的看幾眼。

這一看竟發現樂人裏也有人在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