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二管家閉著眼睛打起了瞌睡，汪婆子仍是興致，說道：“果真如此的話，那公主府的聘禮不知道多厚。”

“算了吧。”前頭那人擺手道：“若是聘禮氣派，那嫁妝也就不能寒磣了。”低了聲音，出了兩個手指頭，“可不是割了這位的了。”

汪婆子會意一笑，“也對。”

“行了。”二管家睜開眼睛，不快道：“別以為現在是在外頭，就滿胡沁，忙了一天不嫌累？還不都歇著去！”

汪婆子回到下房，卻還是不住的起往前麵探哨，看了半日，回頭問道：“趙榮家的，咱們真的不用去三小姐那邊嗎？”

趙榮家的是阮氏的陪嫁丫頭，才剛三十出頭，白淨，打扮甚是幹淨利落，聞言笑道：“汪媽媽想去便去，問我做什麽？”

“我是怕三小姐邊人手不夠，有要幫忙的地方。”汪婆子有些訕訕，咧笑道：“你也知道，我那五小子快要娶親了。”

趙榮家的有些不屑，麵上卻不顯，隻道：“汪媽媽且先坐下，便是要去幫忙，那也得等船靠岸了。”是阮氏邊得力的人，並不稀罕幾個賞錢，不像汪婆子年邁，一點蠅頭小利也不放過。

汪婆子尷尬笑道：“也是，那等晚間補水時再說吧。”

到了晚飯後，汪婆子果然溜到了大畫舫上。

“小姐。”問棋在外麵拔高了聲音，“汪媽媽過來請安。”

玉儀一怔，繼而朝彩鵑看了一眼，方才讓人進來，笑道：“汪媽媽請坐，你是太太邊的人，不用如此多禮。”

“早就想過來的了。”汪婆子陪笑謝過，方才斜著坐了小半邊杌子，“隻是我人又老手腳又笨，沒得給三小姐添，隻是禮數不敢廢，好歹也該給小姐問個安。”

先前在公主府時，豫康公主不耐煩一大堆人說話，便隻見了二管家。除了剛上船遠遠看了一眼，汪婆子這還是第一次見著玉儀，若說是專門來請安的倒也沒錯。

玉儀笑道：“汪媽媽有心了。”

汪婆子沒話找話，說道：“太太聽說三小姐要回來，高興的什麽似的，提前半月就開始收拾屋子，通通換了一遍新的。”讚了一回，又道：“五小姐更是盼星星盼月亮，說是等著三小姐帶稀罕兒呢。”

汪婆子口中的“五小姐”，乃是阮氏唯一的兒玉。

古代沒有相片，玉儀隻知道這位妹妹年方九歲，生得憨可人，很得父親和繼母的喜。這汪婆子讚完主母，還不忘誇誇小主人，更把自己說得多歡迎似的。隻是不知這是阮氏授意，還是在盡忠仆之職。

汪婆子有的沒的扯了一大篇，估口水都說幹了。

問棋在門口眉頭微皺，進來卻是笑盈盈的，手上捧著一大碗溫熱的桂花甜湯，遞到汪婆子麵前，“汪媽媽嚐一嚐，這是小姐上月親手做的桂花。”

“三小姐就是心靈手巧。”汪婆子讚了一句，方才一勺一勺的喝了起來，每喝一勺都要停一停，仿佛在細細品味一般。環視了屋一圈，讚道：“瞧瞧這屋裏的布置，即便倉促在外，也能看出不一樣的氣派來。”

玉儀微微一笑，隻問：“汪媽媽覺得這桂花如何？”

“真是又香又甜。”汪婆子讚不絕口，咂道：“一子濃濃的桂花香味兒，喝著也不絮煩。”

玉儀側首，吩咐道：“去給汪媽媽裝上一瓶。”

“那怎麽使得？”汪婆子謙辭了幾句，忽而一眼瞥見床頭的繡活，趕忙走過去瞧了瞧，然後取到玉儀跟前，讚道：“好鮮亮的活計，三小姐的手怎麽這般的巧？到底是公主府裏能人多，請的繡娘師傅也不一般。”

玉儀對自己的針線有數，充其量也就一般般，實在當不起什麽手巧的讚譽，聞言隻是微微一笑，“汪媽媽過獎了。”

彩鵑見喝了湯還不走，不由皺了皺眉。

這邊問棋會意，取了五錢銀子的賞封過來，笑瞇瞇道：“辛苦汪媽媽過來一趟，這是一點茶水錢。”

汪婆子這回總算明白過來，笑著接了道：“那三小姐先歇著，我就回去了。”

等人走後，彩鵑長長的籲了口氣，“可算是走了。”

問棋更是捧腹大笑，比劃道：“那麽大的一碗桂花甜湯，居然喝得一幹二淨。”

有句話做“迎客的茶，送客的湯”，偏那汪婆子渾然不知。屋裏的丫頭也是好笑不已，都道：“可惜了那碗好湯。”。

方嬤嬤亦笑了笑，又打量了房間一圈，見沒什麽東西，也沒多出什麽東西，方才放下心來。繼而神一正，道：“小姐此番回去不比在京城，你們都管好自己的，切忌背後議論他人長短，給小姐惹出是非，讓我知道了決不輕饒！”

“是。”眾人收斂了笑容，一起齊聲應了。

意外

古時通不便，從京城到蘇州要花上小半個月。

玉儀自打來到這個時代，就一直養在深閨，如今好不容易出來氣，一下沒有汙染的清新空氣，不由覺得心曠神怡。

隻可惜，方嬤嬤堅決不讓下二樓。

玉儀隻好隔著紗簾，每天坐在窗口看外麵的風景，膩了就翻翻書、繡繡花，再跟丫頭們說笑幾句。

“你們瞧。”問棋撲在窗口有一會兒了，朝屋招手道：“那個汪婆子也太貪心，這幾天總朝這邊張，難不還要再來請安不？”

彩鵑啐道：“胡說，你整天盯著別人做什麽？”

問棋撇了撇，又笑，“小姐你評評理，難道我說錯了不？”

玉儀正在桌邊繡一朵牡丹花，聞言過去看了看，回來笑道：“興許人家隻是出來氣，四下看看罷了。”

問棋撇了撇小，嘟噥道：“行行行，算我多事。”

“沒規矩。”彩鵑笑著嗔道：“也是我們小姐脾氣好，換一個主子，就你這胡淘氣的病，早不知道挨了多耳刮子了。”

問棋趕忙低下頭，“小姐，我以後再也不敢了。”

“行了，你又嚇做什麽？”玉儀畢竟是過現代教育的人，骨子裏有著人人平等的觀念，平時隻要下人不犯什麽錯，素來都是十分寬和。

彩鵑歎道：“不是我想多，隻是怕回去後還口沒遮攔，一不小心得罪了人，到時候給小姐添麻煩。”

丫頭裏麵彩鵑年紀最大，素鶯稍小一點，其餘四個都是十二、三歲的年紀，其中問棋最小，才得十一歲。因生得一副討喜的模樣，人又機靈巧，很合玉儀脾氣，平日裏不免子有點跳。

以前在公主府還無礙，隻是回了蘇州……

玉儀覺得彩鵑的有道理，也就沒再多說，吩咐道：“時辰不早了，去讓廚娘準備幾樣爽口小菜。”

外祖母怕阮氏給自己丫頭，不僅不得用，還免不了會添點子，所以才挑細選了這幾個。甚至連彩鵑和素鶯的人家都訂了，分別是陪過來兩房下人的小子，免得阮氏胡配了人，自己沒有得力的使喚。

隻是扶琴、問棋四個，都是和自己差不多的年紀。如果不出什麽差錯，等將來自己出閣之時，們便是陪嫁丫頭，很有可能共用同一個丈夫。

按照外祖母的說法，反正男人大都是三妻四妾的，與其便宜了別人，還不如自己安放幾個，隻要把賣契拽在手裏，又聽話又省心。

這話聽起來似乎很不錯，而且玉儀也相信，問棋們會比外人更好控製，沒準還能幫自己固固寵。萬一自己生不出兒子，正好抱過來養著，反正都得管自己母親，麵對生母卻隻能姨娘。┆┆

可是一想到這兒，玉儀就好像吞了一隻蒼蠅似的。

晚飯上了素拌三、清炒小菱藕、拌海蜇，主菜是富貴一品鍋，再配了一個素麵片蓴菜湯。玉儀因為心欠佳，胃口也不好，草草吃了一點，再喝了半碗湯，便道：“你們幾個端出去吃吧。”

彩鵑等眾人都走了，方才問道：“小姐是不是覺得我多了？”

“不關你事。”玉儀笑了笑，握住的手道：“你跟在我邊最久，算是我最為放心的人了。如今你的婚事也定了下來，有了好歸宿，等你為曹家添了後，我自然還要讓你回來的。”

彩鵑不防聽到這麽一番話，紅了臉啐道：“小姐才多大年紀，就說什麽歸宿什麽添了後，真真也不害臊！”

玉儀笑道：“我為什麽要害臊？說的又不是我。”

心下卻是微微黯然，像彩鵑和素鶯各自嫁了人，夫家又同樣是自己的下人，將來也算是兩助力。可像問棋們，假如真的了自己丈夫的侍妾，甚至再生兒育，又該怎麽相呢？彼此有了利益衝突，即便自己肯念舊，人家為了子也未必願意，想想真是人頭疼。

這麽一想，還是陪嫁一些新買的丫頭最好。

玉儀托著腮，自個兒胡思想了半日。

“小姐？”素鶯走了進來，問道：“熱水已經燒好了，這會兒要不要用？”

“去準備吧。”玉儀還保留著前世的習慣，每日必定一浴，即便寒冬臘月也依然不變，好在公主府還不缺這點柴火。

可到蘇州後，怕就不能這麽恣意了吧。

玉儀拋開那些沒有意義的遐想，舒舒服服泡了一個熱水澡。正要人來頭發，突然腳底被什麽東西紮了一下，一陣鑽心刺痛湧來，不由“哎喲”道：“快瞧瞧，地上是不是有蟲子？”

問棋素來比旁人膽大，衝進來問道：“蟲子在哪裏？”

因房間裏水氣騰騰，視線甚是模糊，隻約看見一個小東西在，等到問棋蹲下`去抓時，那蟲子早已鑽到木桶後麵去了。

“別抓了，跑了就算了。”玉儀忙道：“小心蟄著你！”

彩鵑急得跺腳，“小姐，你還管別人？！”顧不上斥責問棋本末倒置，急命道：“先把小姐扶到床上再說。”一個架著一邊，連扛帶抱把人弄了出去。

玉儀不知道自己臉難看，笑道：“沒事，這會兒不太痛了。”了腳，才發現不是不痛，而是腳麵已經麻木，大腦覺不到痛楚而已。

方嬤嬤聞訊進來，一眼便瞧見玉儀那紅腫的腳麵，頓時又氣又急，朝丫頭們劈頭蓋臉罵道：“你們都是死人吶！伺候小姐洗個澡，也能鬧出這麽大的事兒！”又問：“今兒是準備的熱水？”

問棋一張小臉煞白，哆嗦道：“我……是我。”

玉儀笑道：“也不怨，誰知道那蟲子幾時鑽進來的。”

“回頭再收拾你！”方嬤嬤暫時沒空管問棋，湊近瞧了瞧，苦道：“這可怎麽辦才好？”一臉焦急，吩咐道：“快，讓人去城裏請個大夫來。”

晚上不方便行船，此刻畫舫正靠在一個小鎮的碼頭。

玉儀的況漸漸開始不妙，起先還笑勸方嬤嬤不要生氣，隻過了一會兒，腳麵就開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