康嬤嬤對寧曦皇後同天子之間的關係卻是讚有加:“陛下對娘娘可真沒話說,奴婢雖然是在範家的時候就跟著娘娘的,也希娘娘將來嫁個好人家……但做夢也想不到,陛下居然會如此恩寵娘娘……當時聽了娘娘要當皇後的消息,奴婢整個人都昏死過去,如做夢一般……陛下可寵娘娘了,大婚之後,整整半個月都宿在娘娘房……那些狐貍,眼紅的暗自裏哭嚎呢……”
簡涅的結論是:天子不知道哪筋了,或者另有……才看上了不起眼的“小孤”,破格提拔,假惺惺地新鮮了半個月,功地拉了三千佳麗的仇恨,什麽抓耳撓腮暗地紮針兒或者煽風點火的舉必然是如雨後春筍般地……然後天子的哪筋又了,皇後得以到冷宮來度假,率領冷宮三寶兩狗開展冷宮半年遊活。
早在之前就知道,宮中妃嬪的起落,全係於天子的一念之間,將自之幸福,全仰仗一個男子變幻無常的心意,這真是何其無趣的皇宮生涯……
隻是,前生,嬉笑怒罵演了一輩子的戲給人看,累了,乏了,今世,還是懶懶散散地做個看戲人最好。
簡涅深思慮:對於宮來說,出宮尚是極可能的,對於妃嬪來說,隻要肯鑽營,估計也還可以,但對於皇後來說……
換了數個姿勢,想了幾種方法,總而言之,想要全而退,還真不是個容易活兒。
畢竟,不管是皇後還是廢後,都是一國之後,天子的正妻,但凡能氣兒,就是“後”,除非是死。
陷冥思苦想裏頭的簡涅,被子規的聲音喚醒:“娘娘,奴婢回來啦!”
簡涅同宮妃鬥了半晌,又覺得自己想了半晌卻徒勞無功,頗為勞心勞力,便閉著眼睛裝睡,不想搭理。
卻聽得康嬤嬤的聲音說道:“娘娘睡著了,不要擾了……喲,子規,你這是打哪兒弄來的這麽大條魚,阿彌陀佛,居然還是活鮮跳的!”
簡涅聽了這個,即刻靈魂附,眼睛睜開,目如炬:“子規,你得手了?”
子規覺得“得手”這個詞,委實有些讓他麵無,卻仍淡定道:“娘娘,幸而不辱使命。”總算是力挽麵於萬一。
簡涅目炯炯,從子規平靜如水的臉極快地轉移到他手上提著之上,那是一尾起碼有五六斤重的大魚,胖之極,笨拙而生地扭著軀,徒勞無功地扇尾掙紮。
冷宮裏什麽都缺,最不缺的就是枯枝爛葉,子規撿了一堆柴火,在院子裏架起個簡易烤架,打了一通井水,把那條魚洗剝幹淨,魚上各割了幾道,塞上鹽香料,又分兩片串起來烤。
不多時,魚上的油被烤了出來,一滴滴落下來,打在火堆上滋滋作響,火焰突地會冒出老高。
焦香很快地揚了出去,火堆邊兒上,簡涅斜躺在長椅上,子規負責燒烤,康嬤嬤瞪著眼睛看魚,在旁邊,琳貴人,芳嬪,湄妃三個,端端正正地也坐著,三個人六隻眼睛,一眼不眨地盯著魚看,那種含脈脈而又不乏張的氛圍,讓人以為那條魚就會是新鮮出爐的當今天子。
簡涅著這樣一幕和諧的場景,心想:“食的力量真偉大,怪不得老祖宗說民以食為天呢……”
等到魚烤好了,子規取了中間一段多的給了簡涅,康嬤嬤早找了數個盤子,三寶每人分了一塊兒,大家圍著火堆,很有默契地吃將起來。
那些神出鬼沒的冷宮宮人,遠遠地看著這詭異一幕,不知是要垂涎還是垂淚。
許久不見油水,連同湄妃也吃得心滿意足,臨去之前興致地唱了段兒《醉扶歸》:“……可知我一生兒好是天然?恰三春好無人見,不提防沉魚落雁鳥驚喧,則怕的花閉月花愁。畫廊金半零星。池館蒼苔一片青……不到園林,怎知春如許?”
簡涅覺得月融融裏聽這個,果真有種“遊園驚夢”的覺。
湄妃唱完後,極正常地又行了個宮禮:“姐姐,這首便送給你的。”袖子一揮,踩著碎步翩然飄走。
簡涅覺得離去的姿態仍似有異常人,但總行為上已有了極大的進步。
臨去睡之前,簡涅住子規:“子規,昨晚……”
子規垂著眸子,垂手等候,簡涅著他平靜又略帶謙卑的神,那一句話在舌尖上滾了幾下又咽下去,道:“昨晚上有勞你啦。”嫣然一笑,轉搭著康嬤嬤的手而去。
“奴婢恭送娘娘。”後子規抬頭,烏浸浸的目裏,不知閃爍著什麽。
本是想問子規昨夜有無發現什麽不妥的。
但那人顯然是有備而來,通一有恃無恐的氣勢,倘若子規知,自行避開,自不必告知他使他為難,倘若子規不知,要令他惹禍上,又何必。
午夜夢回,簡涅翻了個,忽地嗅到一微苦的奇異味道,心頭一,雙眸微睜,模模糊糊見某個有幾分眼的影子,端然坐在影裏,似真似幻。
5、花愁
空氣之中一奇異味道散開,夏夜燥熱,下半夜卻地有些薄薄涼意,這味道起初聞著極淡,就宛如心念一轉之間的一苦之意,不經意便會被忽略,然而細細覺來,卻又百轉回腸,那最初的薄苦之外,另有一甘香回來,綿漾。
花明柳暗,先苦後甜,雙生並行,一如人生起伏的滋味兒。
在許久之後,簡涅才明白,這是青艾同龍涎香混合產生的味道。
那天底下獨一無二的香,唯一人能用。
剛剛醒來,神智還有些不甚清醒,簡涅瞇著眼睛看那方影子:“究竟……是人是鬼呢?”喃喃地,似問自己,似問虛空。
那人輕輕一笑:“小娘子心裏所願是何?”
簡涅歎道:“人鬼殊途,雖然有趣,然而多半沒什麽好下場,故而是人最好了。”
那人靜靜問道:“那,何人最好?”
簡涅想了想,十分認真道:“是尚膳監的總管太監,則最好了。”
那人形一陣晃,卻生生地忍了,半晌才重又說道:“為何……要是尚膳監,還是總管……太監?”一句話,問的七零八落,氣回腸。
簡涅慢慢道:“這冷宮裏頭雖則安逸,然而吃食上究竟匱乏,每日的喝粥吃鹹菜幹,有些熬不住。”
那人哼了聲,道:“冷宮便是如此了,若是有那些山珍海味,也不稱之為冷宮了,不是麽?”
簡涅眨了眨眼:“故而我才盼你是尚膳監的總管太監,勞你夜半來探,估計也能大發慈悲,調整一二。”
那人道:“讓你失了,我並非尚膳監的總管……太監。”那“太監”二字,格外咬的重些。
簡涅百無聊賴道:“那麽你是哪裏的太監?”
那人子僵了僵,而後咬牙道:“我……並非太監!”
簡涅著他帽子底下出的下,地可看到這下的形狀不錯,且無須。
簡涅點了點頭:“我明白了。”
“你明白什麽?”
“沒什麽,”打了個哈欠,“你既然神出鬼沒而來,必然是不願意自己份曝的,一再否認,也是有可原。”
那人聽言下之意顯然仍舊將自己看做太監,那原本放在膝上的手忍不住也微微握,有幾分按捺不住。
然思來想去,卻究竟未曾發作。
簡涅自顧自翻了個,竟是背對著那人,那人見如此目中無人,便微微抬頭,帽兜之下,一雙眸子皎皎如星,軒眉微挑,剛要開口,卻聽得簡涅道:“其實你是太監最好。”
那人道:“為何。”│本│作│品│由│思│兔│網│提│供│線│上│閱│讀│
簡涅道:“人在冷宮裏頭,雖已經是最壞不過的境遇,然而若是有什麽不好的傳言,那豈不是雪上加霜……閣下是太監,倒是說得過去,何況在這宮裏頭,能夠夤夜自由行走的,除了侍衛,便是太監,我賭後者。”
“那我,也可能是侍衛。”
“是太監!”
“侍衛吧……”
“太監!”
他一時語塞,卻打了個哈欠:“其實太監也是不錯的,你無須介懷,英雄不問出……唔,倘若無事,我要睡了。”
久久,簡涅已經半夢鄉,卻聽到後那人道:“不如我給你講個故事吧。”
簡涅哼了聲,眼睛半閉半睜。
那人自顧自道:“史書曾記載,天朝派了使節出使,行經滇時,滇王問道‘天朝與我孰大’?使節笑而不答,經過夜郎國之時,夜郎國之王……”
簡涅甚是失,道:“這不是夜郎自大的故事麽?”
那人軒腰一,坐得比原先更加直了些,抬頭著簡涅道:“你說……什麽?”
簡涅道:“夜郎自……啊……”人在被窩裏,手捂住,一瞬間心中轉了無數個念頭。
——倘若這個朝代並沒有夜郎自大這個詞……
那人見不答,便道:“小娘子如何不說了?”
簡涅緩緩鬆手,若無其事說道:“我聽先生說使節在滇的遭遇,就想到在夜郎國估計也是如此,夜郎國的王若是如此,豈非就是坐井觀天,徒自為大?故而我就口而出了,覺得‘夜郎自大’。”
那人約低低笑了幾聲,道:“小娘子蘭心蕙質,令人佩服。隻是不知為何如此伶俐之人,竟會落在冷宮之中。”
簡涅不是很願意同他再說下去,便說道:“人各有命而已。”
那人沉默片刻,又道:“既然說到夜郎自大之事,那……以小娘子看來,對付這些夜郎自大之人,該如何?”
簡涅道:“彼小國也,不足懼,隻是因眼界狹窄,故而不知天朝之威,便不予理會便是,待來日自有他們反省之日,反而更能諒天朝的寬和相容之意。”
那人點點頭,道:“寬和相容?那倘若他們不思悔改,反而挑釁,又該如何?”
“給了機會卻不珍惜,那便不必客氣,代天管教吧,又不是打不過……”打了個哈欠,“說這些做什麽,越發無趣了。”
那人聽到此,便起了,靴底極,踩在地上,隻發出輕微聲響,幾步將到了床邊,簡涅聽到細微的嚓嚓聲響,正要回相看,肩頭卻被一隻極大的手按住。
肩頭一沉,不知為何,當他的手到之時,宛若千鈞重下,整個人幾乎不過氣來。
簡涅怔住,心驟然狂跳,卻聽那人道:“別。”
在心中百轉千回之時,他緩緩繼續說道:“就這樣下去,不管是無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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