隻管吹喇叭，吹半天，給你二十四個大子兒。”

定宜以前沒差事的時候曾經跟著幹過這個，掙倆外快嘛。喇叭吹得好，特別是辦喜事吹的那個“喜衝衝”，聲調高節奏快，憋一口氣能吹出花兒來，附近的把式都知道。

不是什麽好名聲，怪臊的，可人活著就是為了掙錢。不把自己當人看，因為還沒這資本。現在使勁兒，是為了早一天能穿上子盤起頭發。噯了聲，“回頭和我師父請個示下，給我留個座兒，我來。”

☆、第16章

學徒嘛，不像正經當值那樣需要點卯。的上司就是師父，師父答應，事兒就好辦了。

烏長庚最疼徒弟，知道要留下吹喇叭，擺手說：“準你一天假，吹吧。”

眉花眼笑，“我掙了錢給您打酒。”

送走師父和夏至，一幫吹鼓手和打鑔的圍著八仙桌坐下，前仰後合演奏開了。七月心裏搭喪棚，涼的地方坐著還是悶熱難耐。定宜一邊吹一邊往靈堂裏看，大姑算是給治住了，真替弟媳婦穿孝。頭上戴著白帽子，鞋尖上麻布，跪在供桌前，看不清臉，估著日子不大好過。

奚大爺如今是漢，本來就不事生產的人，到了花錢的時候難免溜肩。參領老爺沒辦法，隻得自己掏錢給妹子超度，據說怕天熱放不住，停上一天就準備下葬。

既是參領老爺承辦，那來的人就多了。平素走的同僚是不麵的，師出無名嘛，打發宅子裏的管事隨份子送賻儀。定宜看見幾張臉，來了進靈堂鞠個躬，登上賬目就走。他們這些吹鼓手呢，有人進門一頓熱鬧，也就忙上兩個時辰，後頭來客漸漸稀疏，大家喝水歇力，基本就吃點心不幹活了。

熱氣蓬蓬的拂過來，脖子上全是汗。和班頭說了聲，打算回屋洗把臉，剛站起來就看見門上進來個人，是醇親王府的管事關兆京。喲了聲迎上去，就地打一千兒，“關大總管您來了？”

關兆京一看，人吶。瞧他這副打扮就知道了，“哪兒都能遇上你！好嘛，師父管砍頭，徒弟管做生，兩頭都不落下。”

定宜笑了笑，“這是湊巧，我家就住這兒。也不是幹生，吹兩把，街坊幫忙。怎麽的，您今兒來是給王爺辦差？”

關兆京說不是，“我和這參領有私，聽說了總得來瞧瞧。”

定宜熱引路，趁這當口打探，問王爺今天在不在，“昨兒說好了要過府的，怕爺不在白跑一趟。”

關兆京肅容給亡人上了柱香，出門才道：“找王爺有事兒？別老跑，那是王府，不是你們家炕頭。”

定宜暗裏嘀咕，要不是想跟著上長白山，也不願意熱臉冷屁。既然話到了這個份上，便和關太監套近乎，說：“我也不瞞您，其實這麽折騰，還不是為了能進王府麽。您是王府大總管，要是能替我想個轍，您就是我的恩人。”

關兆京卷著袖子，一副二五八萬的拽樣兒，“上回不是說了嗎，王爺跟前不缺人。你進去，拳腳功夫不濟，連抬轎子都嫌你個兒矮。”

定宜聽了有點喪氣，“那您就說王爺今兒在不在吧，我再求王爺一回，要是還不行，我也死了這條心了。”

“不撞南牆不回頭的主兒！”關太監瞧他執著，歎了口氣道，“在呢，這不是下月頭上要往寧古塔嗎，好些東西得事先籌備。你來了在門上候著，還是那句話，我給你通傳，見不見聽王爺的意＠

那金是他邊管事，頭子很靈活，主子不發作，就說明賞臉了。他笑著接過來，手指頭在瓜上崩了一下，“爺，眼下的瓜和菱角都正當時，瞧著不起眼，吃口上很過得去。”

弘韜嗯了聲，一個金山銀山裏打滾的人看得上幾個大子兒買的東西，賞他臉了。他施恩式的乜了沐小樹一眼，補充了句，“裏氣的，怎麽看怎麽別扭。”

定宜背上冷汗直流，勉強笑道：“王爺不知道，我和我妹妹是雙伴兒，長得一樣。後來妹妹沒留住，就剩我一個，長相也就這樣了。”

“可惜你那妹妹了。”弘韜話裏有話，活下個妹妹必定是國，可如今這位是哥哥，就變缺心眼兒了。轉過問兆京，“他來幹什麽？是你主子傳的他？”

關兆京嗬腰說不是，“劊子手吃的是刀口飯，他自覺幹不了，想進王府謀份差事。我們府裏不缺人，十二爺還沒答應……”突然想起來，誒了聲道，“七爺那兒不是缺個魚把式嗎，上回那金還說來著。瞧瞧小樹不，這孩子會抖機靈，進王府有了統，也是王爺給他贖罪的機會。”

這下子定宜傻眼了，這是哪兒跟哪兒呀，沒想進賢王府，雖都是王府，到底有天壤之別，關太監這回是好心辦壞事了。不能含糊，一含糊就要出事兒，便矮著子說：“我沒養過魚，不敢接這個差事。王府裏的魚都名貴，要是有個好歹，我死一百回都不夠的。”

弘韜的脾氣擰，別人上趕著求他他瞧不上，可如果在他沒發話前推辭，那他還非辦了不可。轉頭吩咐那金，“龍睛魚不能他養，沒的給我伺候死了。你算算哪個職上缺人，把他給爺塞進去。”

那金掐指一算，“花園有空缺啊，地窖和溫室都缺人。我看地窖好，花草要過冬，白天搬出來，晚上搬進去，事兒多著呢！”

定宜一聽差點沒趴下，王府花園有多盆景，這麽來回倒，不得要人命嗎！再說了想進王府是衝著隨行北上，不是為換行當。畢竟師父手底下待著安逸，不著凍不著，進宅門兒搬花盆，不是的目的。

“小的誌存高遠。”咽了口唾沫，“我進王府是想給王爺做長隨，不是為養花種草。七爺，您能讓我做戈什哈嗎？您要點頭，我立馬到您府上去。可我知道做戈什哈得旗籍，我是個孤兒，連老家在哪兒都不知道了，您就算有心抬我的籍，辦起來也十分麻煩。”

“激將法，這招我知道。想做戈什哈容易，抬籍也容易。看見沒有，外頭有我兩員隨從，你要是能撂倒他們，別說小小的戈什哈，就是想出仕，爺也保舉你。”七王爺哈哈一笑，眉梢飛揚，“你不願意上我那兒伺候花草，我不會強迫你。關兆京，替我傳個話給你們爺，沐小樹我瞧上了，可他不願意跟我。既然不去賢親王府，那別的王府他也不能待。你們爺要是留下他，就是和我作對，傷了兄弟分，我可唯你是問。”

這話太歹毒了，定宜怔怔看著他，他卻顯得很得意，不再和多費舌了，優雅地一拂袍子，昂首闊步出了大門。

關兆京把人送出去，回來的時候和麵麵相覷。哭喪著臉說：“坑死人了，這七王爺怎麽這麽壞呢，不上他那兒也不許到別謀生路。”

關兆京了鼻子，“其實七王爺這人吧，荒唐是荒唐點兒，但是心眼兒不算壞。你要是在他手底下當值，別的好不敢說，至你不會再挨他欺負了。”

定宜哭無淚，“我不願意給他伺候花草……”

關兆京無奈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