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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紅塵四合》第5節

府裏設個堂會,咱們哥們兒聚聚。”說著轉過拍了拍老十二胳膊,“弘策,今兒皇上也來了,要是問起安靈武的事兒,我回不了,全由你擔待了。”

先前不管不顧,到後來也擔心消息傳進宮。安靈武的案子牽扯廣,皇上提溜出來給朝臣們做榜樣,自己往刀尖兒上撞,要不是老十二攔著,死一個刀斧手,有心人捅上去,摘他頭上幾顆東珠不能了事。

自己心裏沒譜,全指著這位弟弟。十二爺是靠得住的人,皇上跟前能說上話。不像他似的,皇父還沒退位那會兒,他和六爺弘箢糾纏東籬太子,後來東籬太子因謀逆削了宗籍,給悄悄送到外八廟那片出家了,二阿哥也就是當今聖上,還曾在上書房罵過他狗子。雖說這麽些年過去了,兄弟們都長大了,可是見著皇帝他總不能釋懷,心存惕然,是小時候落下的病兒。要說真怕,倒也不盡然,就是不大自在。他天生反骨,聽不得責難的話。都是一藤上下來的,誰又比誰高貴呢!

至於弘策,他是兄弟之中最好說話的。太上皇有十三子,他倒數第二。當初太上皇和皇太後鬧了四年別扭,中間兒喀爾喀臺吉送來他母親,進宮冊封了貴妃,不說聖寵無邊,也算是駕前紅人兒。後來那二位冰釋前嫌,喀爾喀貴妃爬得高摔得狠,和其他幾位妃嬪一塊兒給撂在了朗潤園裏。喀爾喀幾番秋獮進貢不得聖心,漸漸連老十二也失勢了,遠遠打發走,近年才回北京來。

可惜了這耳朵,據說是校場上紅大炮走火震聾的。好好一個皇子,借著戍邊的名頭流放三千裏,弘韜不知道其中緣由,橫豎替他冤得慌。

外頭顛沛,不及京裏日子富庶愜意,弘策倒沒什麽埋怨,淡淡的言語,淡淡一副笑模樣,沒有鋒棱,照樣掩不住渾的輝煌。仿佛某個看不見的角落裏有火騰騰燃燒,這是宇文家子孫的風骨,到他這兒傳得最地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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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認真看他口型,點頭道:“七哥放心,我心裏有數。”

弘韜吃了定心丸,抬手攏攏鬢角,又有了氣神,“那,才剛還說要找人唱堂會呢,到時候我讓那金來請你,咱們再好好敘話。”

唱堂會聽戲,邀他等於讓瞎子看花兒。弘韜背著手走在前頭,他自嘲一笑,在後麵緩步踱著。放眼遠眺,暮四合,遠近的亭臺樓榭都掛起了燈籠。暢春園是個避暑的好地界兒,因為臨水而建,夏天氣大,湖麵多地麵,在這裏頤養很適宜。說到這個想起了他額【è】涅,這一輩的太妃和旁的不同,不得隨子歸邸,隻能分園而居。這程子軍機忙,他沒能出空去瞧,等手上事代了過朗潤園請個安,也免得那邊老是記掛。

正兀自打算,冷不防後頭有個人縱上來。要換了平常,一個過肩撂在地上,可這兒是暢春園,這麽大膽,除了土霸王沒別人了。

他把人從背上摘下來,“今兒準你百無忌?仔細阿瑪看見了要說。”又笑著衝拱手,“壽星公,我這兒給您道喜了。”

固倫公主十七了,還是小孩兒心。早前跟著從北到南,宮裏規矩學得,比框框裏養大的公主活泛得多。也因他們年歲相差較之別的兄弟姊妹要小些,他上喀爾喀前和多,彼此不淺。

按著膝頭給他蹲了一安,“給哥子請安了。”

弘韜聽見了折回來,“糖耳朵,你管他哥子,跟我分得清清楚楚七哥?”

公主翻眼兒,“我還管我十三哥弘巽呢,您可知足吧!”一頭說一頭上來,親親熱熱搭著弘策胳膊,怕燈遠照不見臉,讓太監寇海提燈舉高,對弘策道,“您今兒給我帶好玩的了嗎?上回那笛子有個鑽孔裂了,不好吹了,您得空再給我弄一個,象牙的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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沒等弘策答應,弘韜就開始嗤笑,“象牙雕笛子,虧你想得出來。這是給你好哥子出難題呢,雕個嗩吶還差不多。”

公主太不待見他了,也不搭理他,一味纏著弘策要壽禮。

這個小妹妹大夥兒都抬舉著,知道子與人殊,事先都預備好了的。弘策說:“我請人做了套《鍾馗嫁妹》,兩個鬃人師傅花了一個多月,也不知道你喜歡不喜歡。”

所謂的鬃人是民間絕活兒,拿膠泥做腦袋和底座,底座底下粘一圈寸來長的鬃,秫秸稈做好了架,描上臉譜穿上行頭,都擱在銅鑼上。銅鑼一敲,小人兒彈跳著轉起來,刀來槍往,比臺上唱戲還好玩兒。

公主不看重值錢東西,對那些小玩意兒更上心。太監把盒子呈上來,揭開一看,裏頭鍾馗頭戴翅帽、穿大紅袍、腰係犀角帶、腳蹬歪頭靴,楦個膀子撅個屁,真像那麽回事兒!

套的東西就是齊全,但凡戲文裏有的這兒都有,連嫁妝和花轎都巧到家。公主掌讚歎,“十二哥您真好,這東西撞進我心坎裏來了。上回的猴兒【民間工藝品】我人鑲了個玻璃框子,放在匣子裏埋沒了,擱在案上常能瞧見。這個也得拱起來,將來公主府建好了要帶過去的。”

弘韜又笑開了,“不害臊麽,建什麽公主府,著急嫁人?”

“你閉,不說話能憋死你?”自己手足,黑燈瞎火裏不拘謹,袍子一提,公主一腳丫子踹了過去,“您可悠著點兒吧,朝廷要往北邊派人駐守,阿瑪問打算派誰,二哥哥說‘左不過老六老七’。這麽些親王裏就你倆閑著,不派你們派誰?北邊這會子天可冷啦,重冰積雪,非複世界。去了不能鼻子,一就掉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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弘韜大吃一驚,“點了我的名頭?定下了?”

固倫公主扭過去,曼應道:“定倒沒定下,不過也差不離了。”

弘韜駭然問弘策,“你聽見沒有,朝廷往寧古塔派戍軍呢!”

這件事軍機早就議了,於他來說沒什麽可意外的,“前兒接了封折,說副都統不法,把那邊弄得狼煙四起。披甲人和旗丁眼看要反,得有個管事的過去料理。”

這可不是好玩的,京裏養尊優的宗室,哪個去過那苦寒之地?命大的,辦好了差事回來也許有封賞;命不濟點兒,在那兒不是凍死就是被反賊打死。即便能逃回來,差事辦砸了,皇上不給好果子吃,一樣活得窩囊。

這麽一來覺得事兒不小,定了定神上前拉他,“咱們這就去見皇上,想法子推。”

他們疾步朝延爽樓走,公主把噘得老高,“弘韜這人缺心眼兒麽,我還有事兒請教十二哥呢!”

寇海覷了一眼,“主子,十二爺沒指婚,也沒聽說有相好的,您和樓侍衛的事兒人家拿不了主意。要不還是找十三爺吧,您和他個底兒,請他促也一樣。”

“他?”公主嗤了聲,“他今兒查案子,和街麵上放印子錢的打了一架,這會兒正思過呢,指不上他。”說著垂頭喪氣往另一邊去了。

天都黑了,水榭上宮燈高懸。沿著回廊進延爽樓,外麵太監宮往來,過窗上綃紗能看見樓裏境況。人聚了不,一屋子黃帶子。太上皇坐正座兒,懷裏抱個娃子,想是皇後的第二子。祁人抱孫不抱兒,太上皇當初何等了得的人,如今也顯出老態,兩鬢花白了。

他們進門,恭恭敬敬掃袖打千兒,“兒子給皇阿瑪請安。”再微偏過,對側座上的皇帝行禮,“臣弟給皇上請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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太上皇一笑,“都起喀吧,沒外人,別拘著了。”一個一個兒子看過來,“老十一還沒到?”

皇帝應個是,“大約有什麽事耽擱了。”=思=兔=網=

弘韜坐在圈椅裏朗聲笑:“他能有什麽事兒,天生的手腳慢。上回高師傅做壽,吃散了席他才來,師傅和師母愕著,不知道怎麽支應他。他一看人都走了大半了,也沒臉坐下了,隨了份子獨個兒上德勝樓了桌菜。吃完回府還吹呢,哎呀今兒去得忒早啦,人都沒來齊,等半天湊不滿一桌,不耐煩先回了,半道上遇見勒敏,在外頭吃了一頓。正說呢,勒敏打門上進來,咋呼著說他是水瀨托生的,去得晚盤兒底。瞧瞧,鬧了個沒臉。”

大夥兒聽得直搖頭,太上皇的這群兒子,一人一個脾氣,什麽稀奇古怪的都有。

大家熱鬧說笑,有個人卻遊離於塵世之外。皇帝轉過臉看,弘策在他右手的座上品茶,低垂著兩眼,手指一下下那荷葉把盞。窯瓷胎子薄,上麵覆一層淡綠的釉,燈下有琉璃般的浮。弘策的手指很,纖細白潔,與那茶盞相得益彰,乍看之下,有種攝人心魄的力量。

☆、第6章

因為耳朵不好,他的世界一直很安靜。聽不見曲樂、聽不見流水落葉,也聽不見風聲雨聲。六塵①中缺了一塵,天宇靜闊,心似闌海,雖生在帝王家,卻比旁人多幾分澹寧,因此也更顯得踏實可靠。

要同他說話,必先他注意你。皇帝探手在他肘上一,他立即放下茶盞轉過來,碧清的一雙眼,能穿人心。

“安靈武午時斬了……”皇帝慢慢轉扳指,今天是喜日子,談這樣的事雖掃興,但一國之君,要心的委實多,樁樁件件在心頭,鬆泛時也不得鬆泛。怕攪了太上皇雅興,隻低聲詢問,“生出什麽枝節來了嗎?”

弘策道:“皇上放心,即便有枝節,也斷不會在今天發作。這樁案子到這裏就結了,前頭的事能掩則掩,老荷塘裏的淤泥,要兜底翻騰,您看見的就是碗墨子。”

皇帝點頭,悵然道:“《魏鄭公諫錄》上說,‘為君極難,法若急,恐濫及善人;法若寬,則不肅宄’,朕如今就是這樣境況。皇阿瑪有了年紀,朕既當了家,好些事不能再勞煩他老人家。天下太平卻養著碩鼠,麵上看一派花團錦簇,底下一包爛草料。”

弘策道:“古來就是這樣,朝政棘手,並不是咱們這會兒才有的。國家富庶,撈銀子的雖多,但有法紀,尚且不敢過分肆意。安靈武正/法,對眾臣工是個警醒,皇上隻需再觀,源清則流清,橫了心治理,不說全然杜絕,扼住七八分還是可以的。”

皇帝微微轉過頭,燭火映照下,兩道濃眉漸漸蹙了起來,“治貪是老生常談,皇親國戚提溜出來做筏子的不是一個兩個,又怎麽樣?掌纛旗主帶頭板,朕不殺他們,怎麽對天下人代?”

弘策仍舊是淡淡的模樣,略頓了下,吮道:“可徐徐圖之,一把揪了難保不牽筋帶骨,左手整頓右手提拔,窟窿方不至於太大。重任不可獨居,故與人共守之。皇上聖明燭照,心裏必定有自己的打算。臣弟妄言,失當的地方,您一笑便罷了。”

這個兄弟向來不一般,京裏養的大爺們,走鬥狗賣呆玩人是行家,真要議事,得力的隻有兩三個。如今他從喀爾喀回來,就算有耳疾,依舊是個可倚仗的棟梁之材。皇帝沉了下又道:“察哈爾戍軍要擴充,軍需得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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