遠遠地,山遠眼神似乎也迅速掠過這邊,言昳猜他是在看白瑤瑤。
白瑤瑤似乎注意到了他的眼神,有些害怕,轉頭求助似的看向言昳。言昳裝作啥也沒看見,低頭玩手。
靠!讓他做事,沒讓他舞到臺前來啊!
但很快,增德大師就走上了木臺,披袈裟,頭戴毗盧帽,趺跏而坐。他生的清朗俊逸,往那兒一座,便讓周圍眷眼裏恨不得隻有他了。
一段漫長的誦經之後,增德手執幾紙條,口中念念有詞,將手中紙條扔火盆,而後手掌往焰火猛一揮舞。
火盆中火焰竟立刻變一團綠,高漲數倍,火舌幾乎要到房梁!
眾人驚嘩,頭接耳說著什麽“鬼火”“焰口”。綠映照著白旭憲麵上神更是難辨。
言昳差點鼓掌,就靠助燃劑和焰反應,可以騙多年飯吃啊。
一旁的小僧不愧是給增德大師搭戲的,連忙讓眾人念佛助力,幫大師與惡鬼搏鬥。
眾人連忙低頭念佛,仿佛自己念佛聲就是看不見的力,源源不斷注大師。
言昳上次見到需要人們的信仰來助力的戰鬥,還是孩子們支援之巨人奧特曼。
增德大師一頭汗,也不知道是熱的還是裝的,但看起來就像是在咬牙與惡鬼在火焰中做搏鬥一般,雙手對著火焰,如同發波一樣使力。
一會兒,估計是剛剛扔進火盆裏的純銅燒的差不多了,綠漸漸消失,火焰恢複了原,增德大師鬆了口氣。
他了汗,又將下一張紙條扔進火中,言昳猜測紙條上可能是一些詰問惡鬼的問題,因為跪在另一側的白旭憲跪直了,聚會神的盯著那紙條。
火焰又起,隻是這次變了和的。
之後和火勢不斷變化著,直到最後一張紙條扔進火盆,增德大師猛然從團上起,準備如臨大敵,揮出雙掌,言昳瞇著眼睛看向他雙手,果然他似乎在掌心破紙包,想要將什麽撒火盆中。
是時候了。
果然,他破紙包,飛出的卻是一大團白末。
本來他扔的一些碎屑並不明顯,但此刻這大團末,卻使得他的扔東西進火盆的作有些引人注目了。
臺下不人心中疑,他在幹嘛?
下一秒,增德大師並沒有等到他想要擁有的表演效果,火盆上猛然炸出一團火焰,將他整個攏住在黑煙與火舌之中!
兩側白府眾人驚嘩不已。
增德倒退兩步,差點從高臺上摔下去,但他行騙多年,隨機應變能力極強。他知道,自己最後要表演的項目正是——雙手著火,神不變,火焰上,卻無法傷他分毫。
於是他為了最後的表演,雙手早就塗低度酒加黃磷,以自燃來表演神掌,但短時間火焰會燃燒酒而不至於讓他燒傷;而袈裟又浸了鹽鹵水,能夠著火而不燒毀,而為了遮掩鹽鹵水的氣味,他還用了大量的檀香——
隻是他上前一步,就要開始下一步表演的時候,幾點火星落在他袈裟之上,竟如同遇到枯草般,開始出乎意料猛烈燃燒!
增德心中大驚——難道裳浸泡的不是鹽鹵水?但強烈的檀香味道掩蓋,他也分辨不出來自己的服被浸泡了什麽。
他強裝鎮定想要撲滅,手上的黃磷撲打幾下,火勢瞬間嘭起!
一瞬,臺上的增德大師已經了火人。
白旭憲微微一愣後,竟緩緩開始鼓掌,以為增德大師馬上就要破開火焰,涅槃重生。
甚至連增德大師邊的兩位小僧也隻是看著,並沒有停。
畢竟增德表演過各種“法”,又不願意傳給邊隨從弟子,就連兩個小僧都覺得他又出了什麽驚險的新花招。
直到增德發出一聲慘,從臺子上滾落下來,哀打滾,四撞翻,眷們尖一團,那兩個小僧才忙撲上去拿拍打滅火!
言昳看到混之中,似乎有個半大的奴仆從蓮花水缸中舀水,朝增德潑了過去。未曾想,這一瓢水上去,增德上的火先是滅了幾分,而後他慘更甚,發了瘋似的往下拽自己上的服!
滾滾白煙從他上冒起,增德整個人如同剛出爐的包子似的,熱氣騰騰!
兩個小僧嚇壞了,也忙去拽去扯,扯開袈裟,出了增德裏頭幾件滿是口袋的單。
他這些服口袋裏往往會塞滿各種道藥,來方便他隨時“一手”。
而這幾件單,竟然遇水後竟然冒起白煙來!
小僧跟他當了江湖騙子多年,經驗富,定睛一看便驚道:“生石灰!口袋裏有生石灰!不要澆水,不要澆水!!”
但也已經晚了,七手八腳的已經有好幾個篤信大師的奴仆或眷,熱心的舀水澆在他上滅火了。
驚與混中,言昳也裝模作樣了幾聲,而剛剛做法的鼎還在燃燒,另有一群仆人衝去給布滿火星的木臺滅火。
旁的白瑤瑤嚇壞了,陶氏從後頭撲上來,抱住了。
李月緹被邊幾個丫鬟攙著起,往側間去躲避,一會兒,眷這兒散的就剩言昳一個人了。
對於自己的沒人疼,倒也不太吃驚。
言昳的丫鬟攔在外頭沒進來,倒也無所謂。
躲在人群中,遠遠的看向了增德大師。
他上服已經被掉了,火也滅了,可皮上已然被灼燒紅腫的慘不忍睹。其實這會兒給他趕用大量水衝洗上僅剩的生石灰,還能避免進一步灼傷,可周圍的人已經怕了,不敢給他澆水,隻敢用巾子拭著,反倒讓那生石灰還在不斷地灼燒著他的皮。
增德哀嚎撲騰不已,已經半分瞧不出大師模樣了。
言昳的計劃裏並沒有生石灰這一步。
……看來是某些人自己做主了。
言昳環視四周,眼尖的瞧見空曠主屋的角落裏,一個細瘦的奴仆影從木柱後一閃而過,將手中的空瓢,無聲無息的放在了地上。
白旭憲此刻就在增德大師旁,看著增德大師跟蒸鍋裏拿出的大龍似的,又驚又怕,也有些不可置信。
旁邊兩個小僧生怕增德餡,自己也會被逐出府去,一邊給增德拭,一邊含淚說是“惡鬼作孽”“增德大師近日虛弱,竟沒鬥過”。
白旭憲浸場多年,雖然有些迷信卻不是個傻子,他半信半疑。
顯然他也注意到了增德的袈裟之下,這幾件滿是口袋的奇怪裳,以及大火燒到增德之前,他手中灑出的一大團末。
白旭憲怕的不是被忽悠了。
他怕所有人都早知道他被江湖士騙了,私下嘲笑,坊間朝堂傳遍,卻沒一個人告訴過他。而他白旭憲就了眾人眼裏的傻子!
正這時,忽然有人喊道:“走水了!北竹苑也走水了!那火都是綠的呢!”
“北竹苑?!”
“啊!那是增德大師住的地兒!今天到底怎麽回事兒?!”
白旭憲猛地站起來:“快去消火!別燒到其他的院子!你們幾個,照顧好增德大師,郎中來!”
府裏大多是木建築,走水可不是小事,白旭憲正要往北竹苑去,忽然覺一雙手抱住了他的。
他低頭,便瞧見了言昳驚的模樣。
抓著白旭憲袍下擺:“爹爹!發生什麽了——”
白旭憲也一驚:“怎麽沒人帶你下去!”
言昳眼底浮上淚花,帶著哭腔搖頭:“我不知道!沒人帶我呀!我好怕……”
注意到白旭憲似乎抑著緒,雙目被怒火燒的泛紅。
言昳心裏輕笑。果然他會懷疑。
白旭憲緩緩吐出一口氣,將抱起來,想要給旁邊的奴仆,言昳卻抱住他脖子:“我不要!我害怕!我要爹爹保護我!”
白旭憲此刻被層出不窮的事兒鬧得頭也大了,看著言昳這麽害怕,就沒放下,一路牽著往北竹苑去了。
言昳想要看戲,自然跟著。
言昳也不是非要重生後就搞出這麽大的陣仗。
但的敵人不是隨隨便便某個仗勢欺人的奴仆,自己甩個掌擺個臭臉就能解決的。要敲打的不止是增德這個高級騙子,更是白旭憲的迷信。
山遠是的麵上計劃,也不是完全信他,自己也準備了別的方案。
但確實沒想到山遠能把事做的這麽漂亮,甚至比他更狠更……絕。
從某種角度上,他們倆骨子裏都是一類人啊。
看來他還沒腦之前,還是勉強可以用一用。
到了北竹苑,火勢果然已經起來了,火衝上夜空,將頭頂一半天空染橙。火中帶綠,更時不時有一些小炸,炸出各煙霧火。
看來是火勢燒到了增德大師放在屋裏的各種做法用的材料,引發了各種炸的化學反應。
言昳搭著白旭憲的肩膀,在他懷中仰頭看著白府的大火。
恍如隔日,六七日前還在前世,自己親手放火燒了這裏,端坐在屋中,靜靜看著火舌蔓延。
如今心態更加悠然,看著火一點點侵吞天空和這罪孽的府院。
言昳倒是真的喜歡火,多真實和醃臢化灰燼,多各異的臉被照亮。
的雙眼也在凝視白府上空火焰時,出了幾分笑意。
也有一張稚的麵容,穿著灰布裳,坐在樓閣瓦片之上,搭著手看向遠的大火。雖然他著不過是最下等的奴仆,可此時閑坐中繃的肢,卻優雅的像一隻老虎。
火不是他放的。
這不在言昳要求他做的事裏。
增德剛出事,他居住的北竹苑就起火了,山遠不信神佛,也不太信巧合。
要不然就是有人跟言昳一同聯手對付增德,要不然就是……言昳心機深沉,有不止一套計劃。
這個年紀做得到嗎?
哪怕山遠從來不低估的手腕,也有些訝異。
做事做幹淨,從這方麵來說,他倆真是一類人了。
他麵容被火映出一片溫暖橘:這火一燒,也燒出了人生的另一條路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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