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臘月天,臘月天,北山獵狐仙。”
………………
“狐仙生了氣,燒著半邊天。”
這是一個講述圍獵狐仙的順口溜,講的是有人上北山圍獵,把狐仙的給挖了,藏的樹也燒了,不過最終還是給狐仙逃了出去,生了氣的狐仙一怒之下,放火燒了半個北山。
不知道什麼時候起,這樣一個還算順口的歌謠,開始在京城里頭傳開,最初的時候,只是南城的幾個黃口小兒在吵嚷著這件事,但是時間長了,就開始慢慢擴散開來,一來是因為這些京城里的小孩子太過無聊,缺乏娛樂,這麼一個又順口又有一個故事的歌謠,自然到別人喜歡。
本來這只是一件司空慣見的事,沒有人會在意這麼一個謠,但是在某一個晚上之后,京城的街頭巷尾,被不知道什麼人,了一張張大字報。
大字報的容,并不是什麼不堪目的東西,而是一首還算朗朗上口的詩。
“賣炭翁,伐薪燒炭北山中。
滿面塵灰煙火,兩鬢蒼蒼十指黑。
可憐上正單,心憂炭賤愿天寒。
昨日南街賣炭去,歸還只見差人至。
差人手持火把來,燒我房屋毀我炭。
躬問上何來,自言來自京兆府。
因是天子獵北山,故燒老翁蜷。
天子圣德昭天下,老翁凍死北山中!”
這就是“大字報”的所有容,是李信凌晨的時候跑出大通坊,在沿街的,一共了四五十份左右,凌晨的時候,巡街的坊丁多半都找地方睡覺去了,再加上他又十分小心,因此沒有人發現他。
他之所以這麼做,也是沒有辦法的事,畢竟他只是一個小民百姓,除了這種方式,他沒有其余任何的渠道能夠發表自己的意見。
不過李信也算開了這個世界的先河,至他以后,小老百姓也算多了一條訴發輿論的渠道,那就是在大街上張大字報。
由于這些大字報上提及了天子,很快就驚了京兆府,京兆府的京兆尹李鄴,拿到其中一份大字報的時候,氣的胡子,這位年過半百的京兆尹一邊讓手底下的兵丁前去排查拿人,一邊怒氣沖沖的在京兆府里拍了桌子。
這份大字報里,明明白白的把京兆府帶了進去,而且毫不避諱的諷刺當今天子,這件事如果真的捅到了陛下那里去,無論如何,京兆府都逃不開一頓申飭,如果事鬧大了,他們這些人可能還會因此丟了。
在京兆府的偏堂里,一緋紅服的李鄴,對著兩個著綠服的京兆尹怒聲咆哮:“這是怎麼回事,我京兆府什麼時候派人去北山,燒一個賣炭翁的房子了?!”
京兆府派人燒北山房子的事,李鄴事先是完全不知道的,他是京兆府尹,地位相當于首都市政府的一把手,京兆府里的雜事,平時他都是不會過問的。
京兆尹這個職位,雖然只是一個從三品的員,但是卻是一個實打實的實權衙門,京兆府不僅管理京城還有京畿諸縣,甚至還有直接判死刑的權力,為京兆府尹的李鄴,在京城里都算得上是一個有頭有臉的大人,本來別說是燒了一個賣炭翁的房子,京兆府不小心殺了幾個十幾個人,李鄴也盡可以擺平,但是這件事偏偏扯到了天子頭上!
李鄴心里非常清楚,天子近日要去北山圍獵不假,但是天子從來都沒有讓京兆府去清理北山,甚至天子的防衛工作,也是羽林衛的人在做,跟他們京兆府沒有半點關系!
也就是說,如果這件事傳到上面去,天子就會認為,是京兆府在打著他的名頭作惡!
兩個尹被李鄴罵的額頭冒汗,其中一個三四十歲的尹陳沁猶豫了一番,咬牙上前一步,低頭抱拳道:“府君,這件事下知道一些,前幾天……府君的兄弟家里,有人來府衙打了個招呼,讓下幫著他們辦件事,下覺得不是什麼大事,就讓手下人去做了。”
京兆府尹李鄴,與平南侯李慎是堂兄弟,確切的說,李鄴是李慎的堂兄。
這是李信事先一點也不知道的關系,他把京兆府牽連進來,只是希通過京兆府,把平南侯府拉進來,也算是歪打正著了。
李鄴面鐵青。
“他們讓你做什麼?讓你去燒一個賣炭老頭的房子?”
陳沁猶豫了一番,走到李鄴面前,在這位府君面前低頭,低聲道:“平南侯府,好像來了個不待見的……親戚,就住在北山的那個房子里頭,平南侯府的意思是讓下幫著把這個親戚趕出京城,下心想這也不是什麼大事,就讓下面的人去辦了……”
李鄴一把捉住了陳沁的領,低吼道:“那你就用陛下的名義,去放火燒別人的房子!”
這位府君大人,被氣的臉發紅,他一腳踢在了陳沁大上,低喝道:“平南侯府的家將,沒有一千也有八百,要你去替人家強出頭?”
說到這里,這位府君大人氣吁吁,狠狠的呼吸了幾口氣之后,他才對著兩個尹厲聲開口。
“現在,這件事被有心人傳的滿大街都是,你們兩個現在就去理,如果這件事傳到陛下耳朵里,本府會直接把你們兩個綁了,給陛下置!”
另一個尹孫瀚文不由心中嘀咕。
這件事……關老子屁事啊……
不過對于府君大人的命令,他們兩個還是不敢怠慢的,于是在承德十七年的臘月,京兆府的人手盡出,他們做的第一件事,不是去抓那個張大字報的人,而是去大街小巷搜索這些散落在外的大字報,甚至挨家挨戶詢問,意圖很明顯,就是把這些散播出去的大字報,統統給收回來。
就在京兆府的人忙的不可開的時候,在秦淮河邊得意樓頂樓的一間雅間里,一個一紫大氅的年輕公子,正懶洋洋的坐在窗邊,看著樓下那些京兆府的人,大街小巷的搜羅大字報。
姿綽約的崔九娘,正跪坐在年輕公子的旁邊,給這個貴公子斟茶。
這個年輕公子目從大街上收了回來,回頭瞇著眼睛看了一眼自己手里的一張大字報,笑瞇瞇的說道:“可憐上正單,心憂炭賤愿天寒,別的不說,就這麼一句,文采倒是不錯。”
崔九娘把一塊炭添進旁邊的火爐里,對著這個年輕公子輕聲說道:“平南侯府的人來給奴家打招呼,讓奴家斷了與那個李信的生意往來,據奴家所知,那個李信,正是住在北山的。”
年輕公子似笑非笑的看向手里的大字報。
“也就是說,這個東西,是出自那個李信的手筆。”
九娘輕輕點頭:“多半是了,李家的人想要把他趕出京城,他就想把這件事鬧大,最好鬧到陛下那里去。”
“雖然很有些想法,但是也太不知死活了。”
年輕公子淡然道:“無論是平南侯府還是京兆府,隨隨便便都可以死他十次甚至幾十次,不過他運氣好,這個東西到了我的手里。”
說著,他看向手里的大字報,微微一笑。
“到了我的手里,這件事就算是鬧大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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