向睜開了眼睛。

北京的早上總是很早就天亮了，向沒有去過別的地方，并不覺得有什麼不同，但很喜歡一睜開眼就能看到滿滿的，這讓一天都能很開心。

今天的天氣也很好，外面的天空藍藍的，橙黃一片，是之前晉安窩在湯里，卻沒有吃掉的蛋黃的。早飯的味道傳進來，向在床上坐了會兒，就看到爸爸推門進來，用和的聲音說：“寶寶，該起床咯。”

“爸爸！”向朝父親笑起來，手要抱抱。

“都這麼大的孩子了，還要抱什麼抱。不。”向書一邊說著，一邊抱了抱兒。向湊在他服上嗅嗅，點點頭，大人的模樣：“沒有煙。”

向書笑，點了點向的小鼻子。一大一小牽著手往客廳走。向的媽媽已經一周沒有回來了，向沒有提過，向書見向不提，心里也悄悄的松了口氣。

早飯是熱騰騰的大包子，配著溫熱的小米粥，都是向書一大早在樓下買的。他們父兩是病人，不能吃植蛋白含量多的東西，蘑菇啊，豆漿啊，豆腐啊都不行，了很多選擇。向書等向去了廁所洗漱，等到向出來，用巾為兒臉，一邊問：“寶寶的尿尿里有沒有紅？”

“沒有！”向脆生生的應著。

向書點點頭，心里頭輕松了很多，沒有尿，說明向的病控制得還好。他為兒整理好書包，又取下口罩為兒戴上：“走吧，上學去。”

向點頭，聽到了細碎的響，回過頭。晉安似乎剛睡醒，站在客廳的那頭，頭發糟糟的，服倒是很齊整，臉上的表介于睡醒和沒有睡醒之間的忡愣，目朝著向，似乎在看，又似乎沒有看。

“晉安姐姐，早啊！”向朝晉安喊。

晉安散漫的目于是聚攏起來，對上了向。朝向點點頭，又轉過，移著慢騰騰的步子，踩著清晨的，朝自己的房間走去。很快，一聲輕微的關門聲響起，晉安進去自己的房間，沒有再出來。

“走吧。”向書在一邊輕聲說。他看著兒有些低落，想了想，“寶寶可以多跟同年的朋友一起玩。有些人呢，不適合當朋友，跟你是不一樣的。”

“晉安姐姐不是有些人。”向氣鼓鼓的回答，揮了揮手，“還教我寫作業呢！晉安姐姐有教師證，很厲害！”

“是嗎？”向書笑起來，他們這樣的人，對老師、醫生和公務員都有種天生的敬畏，他想了想，之前對晉安的評價往上提了提，于是他贊同的點頭，“是爸爸說錯了。”

看到爸爸認錯，向很得意，并且得理不饒人的補充：“對！就是爸爸的錯。”

生活很好，除了不能跑步和運，除了媽媽經常不在。向覺得媽媽不在其實也很好，因為可以不用聽媽媽說難聽的話，不用擔心和害怕。有時候向覺得自己也不對，這里也是媽媽的家，誰都要回家的。向想萬一自己哪天不能回家，肯定會哭的。而媽媽呢？媽媽已經兩個禮拜沒有回家了。

夜里，向被父母的吵架聲再一次吵醒。爬起來，了自己的眼睛，悄悄的打開門，看著于麗大聲說著離婚之類的話，向書低了點聲音：“小聲一點，寶寶還在睡覺。”

“都是討債鬼！你那麼心疼寶寶，就帶著寶寶過吧！”

向從窗戶里看到于麗的樣子，昏暗的燈下，人的模樣猙獰，向忍不住打了個抖，悄悄的來到晉安門前，敲了敲門。

房門很快被打開，晉安冷漠的臉出現在向面前，連帶著，客廳里的爭吵聲也清晰的傳到了晉安的耳朵里。晉安現在很煩躁，任誰被爭吵吵醒，都會很煩躁。覺得自己腰糊上了一團溫熱，低頭就看到向抱住了自己的腰，正眼的抬頭看著自己。

晉安僵著子，想要說什麼，但爭吵聲更大了。晉安的臉一變，捂住了向的小耳朵，用腳把門踢上。關門的聲音讓外面的爭吵聲停頓了幾秒，又很快的開始。

向乖乖的讓晉安捂著自己的耳朵，聞到晉安上傳來淡淡的香味，不濃，但又覺很溫暖。兩個人維持著別扭的姿勢，來到床邊。晉安沒有說話，向按住晉安的手：“晉安姐姐，我可以跟你一起睡嗎？”

晉安別開了臉。但向按住的臉，把的頭轉過來，小姑娘很不高興的樣子：“爸爸說，說話要看著人的眼睛才禮貌！”

是誰給了這小崽子這麼大的膽子！

晉安皺起了眉頭，向立刻慫慫地補充：“不過沒有關系，我原諒晉安姐姐。”

晉安沒有說話，沉默的看著向麻溜的鉆到自己的被窩里，團吧團吧，把自己團一個小圓子，只出了一個圓圓的小腦袋，眨著眼睛看著晉安。

晉安嘆了口氣，反正睡一次也是睡，睡兩次還是睡，沒什麼太大的區別。晉安安著自己，關上燈，也上了床。這時，外面傳來了的一聲響聲。晉安察覺到一旁的小團子抖了一下，想了想，手過去把小團子往自己懷里一帶，輕輕的拍了拍。沒有多久，門外又是一聲響，很大聲。

懷里的小團子抖得更厲害了。晉安拍拍小團子，坐起來，向看著，喊了一聲：“晉安姐姐。”

晉安聽出了向話音里的害怕、擔憂。

“別怕，我就是看看。”

晉安起，打開門，外面沒有人了，房門關著，旁邊有一張小紙條，上面寫著：“我去找向媽媽。”大概是向書忙中寫的，字跡很潦草。晉安檢查了房門，又把客廳的燈都關上，這才回到了自己的房間。

剛上床，向就的靠了過來。兩人的距離隔著被子，是不會讓晉安覺張的相親。晉安繼續輕輕的拍打著向的后背，過了一會兒，聽到向細弱的，像小貓的一樣的聲音：“晉安姐姐，我有點害怕。”

“不要怕，明天你爸爸就會回來了。”

黑暗中響起了晉安的聲音，冷靜而平淡。向的心也仿佛跟著一起安靜下來。晉安沒有提起向的媽媽，向也沒有，兩個人靜靜的靠在一起，在黑暗里窩兩團，就像是兩只小在寒冷的夜里互相取暖一樣。

第二天，晉安聽到了敲門聲。睡得警醒，又因為向在，服都算齊整。向也被敲門聲驚，發出了哼唧聲。晉安拍拍向的背，給自己抓了個馬尾，這才走出去。

敲門聲變得明顯起來，晉安聽著不不慢的敲門聲，莫名的有些不詳的預。看著大門，手又松開，問：“是誰。”

門沒有打開，對面似乎也不生氣，年輕的男聲傳來：“請問是向書家嗎？我們是警察，他撞車了，現在急救中，我們打了他人電話，打不通。”

晉安知道自己不得不開門了。使勁的了手里的汗，又安自己，其實這件事和關系并不大，只是一瞬間又想到了正在房間里睡得安穩的向。這樣殘忍的事，要怎麼對向說呢，這對于晉安來說，無疑是一個極大的難題和挑戰。

晉安恍惚著打開門。門口站著兩個大蓋帽，年輕的那個看上去才二十出頭，大概也是剛職不久。他上下打量了下晉安，晉安別開了眼，盯著自己的鞋子。年輕警察撇了一下，問：“你是向書的老婆？”

“不是，我是他的房客。”晉安說，聞到警察上的味道，是男的汗味和香煙的氣味混合在一起的味道，刺鼻濃厚。晉安后退了一步，避開。

這個回答讓年輕警察有些意外，他看了眼一旁的同事。他的同事就有經驗多了，公事公辦的樣子，沒有出一點個人緒：“向先生是凌晨五點的時候在酒吧門口撞上了一輛車的，已經送到醫院搶救……肇事司機車速違規，但是向先生酒后并未遵守通規則，存在一定過錯，責任劃分……”

“等等……”晉安打斷了警察的話，住子的手松了松，又抓，“我只是向先生的房客。”

大蓋帽抬了抬自己的帽子：“那向先生家里還有什麼人嗎？家屬得到場，我們已經盡可能的聯系他的親屬了，但是他的老婆沒有接電話，電話里也沒有父母之類的親人標識。”

“他父母據說很早以前出了意外……”晉安想起向曾經叭叭叭說過的那些話，嘆了口氣，“他還有個兒，才十歲。”

大蓋帽這才出了一點同的表來，然后他看向了一副不想沾事表的晉安：“總是要人來管的。”

是的，總是需要人來管的，可是那個人，晉安不希是自己。這時候晉安聽到了自己的電話聲，很快，向就披頭散發的舉著電話從晉安的房間里半走半跑的出來：“晉安姐姐，電話。”

小姑娘看到了門口的大蓋帽，哇了一聲，又一下子鉆到了晉安的后，探出小腦袋滴溜溜的看著門口兩個人。或許是因為同，兩個警察都對小姑娘出了和善的笑容，小姑娘也不怯生，看到別人對笑，也立刻回了兩人一個大大的微笑。

晉安默默的打開了翻蓋，看到里面跳著的程立雪的名字，猶豫了一下，這才接了電話。

“剛才醫院給我打電話了，說向書快不行了，你說說這算什麼事？我是律師，只是接了個case，就要管這閑事兒麼！”

程立雪的聲音一下子從電話那頭跳出來，又急又快。晉安低頭看了向一眼，小姑娘瞅了自己一眼，外表萌噠噠，耳朵都快豎起來了。晉安打斷了程立雪的話：“你現在在哪里？”

“我正往醫院趕呢。”程立雪的聲音帶著焦躁，嘆了口氣，“本來也跟我沒什麼關系，但是說他親屬都聯系不上了……你知道他老婆在哪嗎？”

“不知道。”晉安回，頓了頓，“但向在我這里，我們馬上就過來。”

晉安的聲音同時讓兩個大蓋帽松了口氣。他們再看向晉安的時候，也和氣很多：“這位小姐跟我們一起走吧，正好送你們。”

晉安嗯了一聲，看著向：“去洗漱吧，我們去找你爸爸。”

向應了一聲，往后走了兩步，又回過頭來：“爸爸又犯病了嗎？”

原來還是聽到了啊……

晉安鼻尖一酸，繃著臉：“不知道。”說完，又說，“快去洗漱。”這聲音太干急躁，聽起來就好像惱怒。

“不知道沒有關系啊，我不會嘲笑晉安姐姐的。”小向真誠的說。

晉安別開了臉，不敢看向，只沉默著，過了一會兒才邦邦的說：“對不起，是我不好，我不該生氣。”

向笑嘻嘻的聲音就傳來：“沒關系的呀，不懂就不懂麼，我說了不會嘲笑你的。”

不懂看人眼的小孩，也是很討厭的了。晉安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