顧超行事隨意,招呼人進來，打著哈欠進臥室換服。

“你們坐會，要吃要喝要玩,自己手。”

客隨主便,廖敏之和況淼淼常來他家，直接進了門。

賀蘭訣站在門口猶豫了一小會,也跟著進去。

一人獨居，屋子氣質和主人一樣慵懶疲怠,門口堆著高價籃球鞋和各購袋，桌子上堆著啤酒可樂罐、香煙打火機、各樣游戲機和零食。

簡直是高中生的“酒池林”。

怪不得班上男生把這當大本營，也怪不得況淼淼總是念叨這里。

沙發上的抱枕服雜都堆在一起，況淼淼手清空，推著賀蘭訣在沙發上坐下,塞了包薯片在懷里：“隨便坐,想吃點什麼自己拿。”

臥室門半掩著,出條細細窄，顧超抓著角把T恤往上掀,出遒勁結實的后背，況淼淼默不作聲瞄了眼。

有手機鈴聲突然拔高——顧超的,他接電話。

“已經起床了,在家……”

臥室的門悶悶一彈,隔絕了聲音和視線。

廖敏之把保溫桶里的飯盒送進了冰箱,轉,看見況淼淼朝他招手。

“你兩人今天有活嗎？干嘛去？”

“沒有。”廖敏之平和道，“我過來,送東西。”

“哦。”

他瞟了眼沙發。

賀蘭訣乖乖坐在沙發上,好奇打量客廳的陳設和布置。

他過去把茶幾收拾一下——至把啤酒瓶和桌上的煙掃進了垃圾桶。

再遞了瓶巧克力牛給況淼淼。

況淼淼順手接了。

遞一瓶給賀蘭訣。

賀蘭訣沒接。

手仍是那雙修長的手,指骨分明，過白的，骨的線條有種雕塑的靜。

但已經失去了欣賞的心境。

扭頭問況淼淼：“桌上的PSP我能玩一下嗎？”

“玩唄，隨便拿。”

廖敏之的手在半空停頓了幾秒。

靜靜地垂下去。

賀蘭訣握著PSP，低頭胡擺弄。

最經典的吃豆人，咔嚓咔嚓的音效很響亮，翹起了角，全神貫注盯著屏幕，顯然是沉浸進了游戲里。

顧超接完電話，懶洋洋從臥室出來。

“你倆去哪？”

“先去趟復印店。”況淼淼想起正事，從書包拿出幾張卷子，“我從學姐那找到了們高二上的期末卷，不知道有沒有用。”

在座四人，廖敏之績最好，顧超墊底，況淼淼把試卷給廖敏之看，他順勢在沙發上坐，先看了數理化那幾門：“有用。”

“跟老師布置的考點，差不多。”

抄跑道了！

顧超這麼一聽，也有了興趣，平時考試爹媽不管，期末考試績好歹要拿回去差。

最后決定四個人一起出門。

兵分兩路。

顧超還沒吃早飯，況淼淼早上只吃了個蘋果，兩人要去米店吃牛腩。

賀蘭訣和廖敏之去打印店復印試卷。

最后在“甜”茶店匯合。

賀蘭訣對這安排很不滿意。

廖敏之就在旁邊。

“我自己去就行了。”沒點名，沖著顧超和況淼淼說話，“他在茶店等可以嗎。”

顧超和況淼淼知道他倆不對付，不淌渾水，先行一步：“你倆商量。”

兩人站在路邊，賀蘭訣板著臉扭向另一邊，廖敏之一聲不吭站著。

隔著點距離。

扭頭，頗為嫌棄地掃他一眼，故意懟人：“你很討厭。”

兩人鬧了那麼久，大干戈沒有，小作不斷，私下相，賀蘭訣毫不掩飾自己的緒，有什麼說什麼。

真不想和他在這種環境下獨。

“彼此。”他平靜回。

咬字很重，聽起來語氣格外不善。

賀蘭訣去了常去的一家打印店。

老板問：“要幾份？”

“各打印四，不，五份，我要五份。”

多的一份給唐棠。

打印費一共五十塊錢，不便宜。

廖敏之往前邁步，手進兜里掏錢包。

賀蘭訣把手里一沓卷子塞他手里，搶先一步，把錢給老板：“我來付。”

這個年齡，如果是零花錢足夠，朋友之間很有清晰的AA制理念，通常是你請我我請你，不太會計較幾塊錢的來往。

況淼淼經常請喝茶，顧超也幫過不忙，唐棠的關系更是另當別論。

這錢應該賀蘭訣來付。

一時忘記了距離間隔，就杵在他眼皮子底下，理直氣壯擋著人。

賀蘭訣今天松開了馬尾，長發披散，長度只到肩膀，頭發烏黑順。

大概是睡蓮、梔子花和雪松的香氣，清新微甜。

廖敏之僵著往后退了一點。

兩人出了打印店。

在前面走，他抱著試卷在后面。

站在路口等紅燈。

廖敏之遞過來一張二十的紙幣。

“我和顧超的。”

賀蘭訣斜斜瞟了眼，臉一擰：“不用。”

沒看見的口型，但這作，意味著拒絕。

“既然討厭，為什麼不收？”他目直視著斑馬線，“沒必要，兩不相欠。”

這話說得很直白。

皺了下眉，心底是不高興的，想了想，轉，板著臉從他手里過那張紙幣。

暴地塞進了兜。

-

顧超和況淼淼已經在茶店二樓等。

兩人占了同邊位置，賀蘭訣和廖敏之就自然在另一邊落座。

四個人把卷子攤在桌子上，瀏覽各科考題。

顧超踢廖敏之，想了條捷徑：“你把卷子做一遍，出個標準答案給我們，再附帶列一下考點和公式，考前我背一遍，也就差不多了。”

廖敏之遲疑點頭：“數理化我可以，語文和英語，我不行。”

況淼淼轉向賀蘭訣，拋了個眼。

賀蘭訣塌下肩膀：“好叭……”

但可不想要廖敏之的標準答案。

兩人低頭做題，況淼淼和顧超在一旁翻課本，提供場外援助，順便玩手機，再去樓下買茶和零食。

英語卷對賀蘭訣而言很簡單，下筆飛快，小作文選題很眼，參考書上有個類型的題型，到時候背兩篇范文，那就基本過關。

第二份卷子，挑了自己最頭疼的理卷。

賀蘭訣做作業有個習慣，會先把自己一眼會做的題做完，再慢慢磨那些不會做的題。

這是考試的標準做題法，但在平日題海戰中，數本參考書摞在一起，花過多的時間去重復已經掌握的知識點，再以自我滿足的心態去面待難點和痛點，那就很問題。

廖敏之頓住了筆尖，盯著的卷面。

“只做自己會做的題，就不可能進步。”他一針見，“你這是事倍、功半。”

賀蘭訣抬頭，手臂下意識罩住自己的試卷，針鋒相對：“要你管？”

他漆黑的眸子盯著。

“期末大綜合，簡單的，要學會忽略。把你的錯題集和試卷結合起來，反復看。”廖敏之想起的錯題集，聲音冷靜平直，單刀直，“你的花里胡哨，和舍本逐末，也是很大的問題，眼睛看見的東西越多，會，破壞你的，注意力。”

賀蘭訣簡直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

他突如其來的指點和批評，稀罕嗎？

不可理喻。

這話讓鄭明磊或者方純來對說，可能還能聽一聽。

“關你什麼事，多管閑事，我怎麼做就怎麼做，老師都沒說什麼，你多什麼。”賀蘭訣心頭不快，語氣忿然，“誰允許你肆意評價別人，你真的了解嗎？”

廖敏之目清冷，而后直接手，的一疊卷子。

很不禮貌，一如時不時拽他的練習冊。

兩人做了一個學期的同桌，他冷眼看了很久，其實很悉的學習風格，也大概知道的知識掌握度和弱點，只是以前本不想說。

廖敏之直接在理試卷上，給圈題標重點。

賀蘭訣推他一把，煩他：“還給我。”

廖敏之低著頭，胳膊擋著卷子，巋然不，沒躲。

這人有病！

看他的手橫亙在眼前，惱怒，手掐住了他的手背。

指甲進了，掐住了他的手背，皮是溫熱的，不是冷的雕塑品。

手背傳來刺痛。

他看了一眼，目是沉甸甸的靜，仿佛黑吸鐵石，難以抗拒的吸力，拉著人往里深墜。

賀蘭訣是真的生氣了，揪著眉，角抿直，臉極其不悅。

“再不放手，我可真不客氣了。”

賀蘭訣拗著一張冷若冰霜的臉。

也可以是很有脾氣，很兇，很過分，很暴力。

兩人不知道是慪氣還是如何，今天就是不想對付。

“除非考場上，會做的題，不要一遍遍再做。”他尾音加重，“你又不是真的蠢。”

賀蘭訣目一簇，轉手腕用力，指甲改了擰掐。

廖敏之吃痛，蹙起了眉，下頜線繃得格外鋒利，筆下速度加快。

幾張卷子迅速標注完，水筆“啪”落在桌面，他往后一癱，盯著，啞聲道：“放手。”

賀蘭訣松手，把自己卷子攏回來。

廖敏之手背一片紅痕，深深的指甲印嵌在皮。

他垂著濃長睫，手指捋過痛，白的蒼白，紅的紅腫。

賀蘭訣已經在埋頭收拾書包，把卷子和文書本塞進去，打算回家。

廖敏之掀起薄薄的眼皮，抿了下，喊的名字。

“賀蘭訣。”

有個很有俠氣的名字，不綿，颯爽直率。

而他的名字，就未免太過憐憫，弱。

賀蘭訣才不理他。

不喜歡他。

不真誠，不坦率，沒有完整的格線，看著溫良無害，其實本就穿不心。

也許除了顧超。

班上其他同學，譬如高靈和曹清蓉，和他接增多，對他的覺一如當時的賀蘭訣。

顧超和況淼淼在樓下和人聊天，看見賀蘭訣下樓：“你倆卷子做完了？”

賀蘭訣要回家。

本來大家有想法一起吃午飯，賀蘭訣要回去，廖敏之也要走，顧超約籃球隊的朋友去打球，況淼淼也只得約其他的朋友。

四個人出了茶店，在路口停住，說幾句話，打算往各自的方向走。

一輛凱瑞在路邊停下來。

開車的是個眼的男生，副駕車窗搖下來，是況淼淼的室友。

學姐探出車窗：“淼淼，我們出去玩，晚上可能晚點回來，你別反鎖大門啊。”

“知道了。”

付鯤鵬在后座，笑嘻嘻探出個腦袋：“賀蘭訣。”

賀蘭訣耷拉著眼睛，沒應他。

他下車，遞過來一袋東西，直接給了況淼淼：“你倆拿著吃吧。”

“什麼呀？”

“我們在游戲廳抓的零食，一大包，你們分一分。”

“謝了。”況淼淼接在手里。

付鯤鵬朝賀蘭訣招手：“看你這樣，是不是又快考試了？我過幾天去廟里，替你拜拜文曲星，保佑你考第一名。”

“封建迷信要不得。”賀蘭訣手揣進兜里，慢騰騰回他，“我這輩子都考不了第一名。”

“我說第一就第一。那廟在我家那邊，真靈的，每個月上香的人多，我給你添點香燭，求個如意符回來。”

賀蘭訣想起兜里那張二十的紙幣，掏出來遞給付鯤鵬。

“不用你添，你拿這錢買兩支香就了。”

付鯤鵬眉開眼笑，接過錢：“包在哥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