后來況淼淼跟賀蘭訣聊過一點八卦。

“他爹媽離婚了。付鯤鵬跟著他爸生活,他爸是個賭鬼，每個月給付鯤鵬幾百塊錢當生活費，也不管他死活。他自己賺錢,當網管,LOL陪打，賣游戲賬號,還有頭腦的。”

“其實我覺得他還蠻講義氣的，我聽學姐和男朋友講過一些,要是班上同學找他借錢辦事什麼的，他出錢出力，都能仗義幫忙。”況淼淼道，“他人緣好，經常過來我們那玩,也請大家吃飯喝茶什麼的,還能幫忙換個燈泡修個水管什麼的,熱心腸的。”

況淼淼搭著賀蘭訣肩膀，兩人在小賣部啃玉米：“我知道你怪我多事,上次我幫他帶圣誕禮，我也實在推辭不了嘛。至我覺得這個人不壞,能相,聽學姐說,喜歡他的生也不,有魅力的。”

賀蘭訣聳聳肩膀,也沒怎麼說話。

覺得付鯤鵬不算討厭。

再深想，還有點同他的遭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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再晚自習下課,賀蘭訣千方百計避著付鯤鵬。

要是走得巧,夾在同路的同學里,混在人群里，多半也能溜走。

要是走得不巧，被他一眼逮到，他不管邊有沒有人，總是慢悠悠自覺跟著，趁機和搭訕幾句。

賀蘭訣脾氣好，駁不下面子兇人。

下課后，磨磨蹭蹭收拾桌面書包，再磨磨蹭蹭去上個洗手間，磨磨蹭蹭往校門走。

等到校門口沒什麼人影，付鯤鵬那時候多半也走了。

于是。

賀蘭訣習慣先去小賣部吃個宵夜——這時候小賣部有沒賣完的茶葉蛋和關東煮，在料鍋里燜了一天，綿味。

關鍵，還打八折。

比校外的小吃店便宜點。

和老媽發短信，說吃完了再回去，省得趙玲在家給開火煮宵夜。

回家這條路，走了好多年，也還算安全，晚一會也沒關系。

買關東煮的時候，有不住宿的男生也在，腦力消耗太大，大家習慣在睡前吃點東西補補。

賀蘭訣看見了廖敏之。

一口吞了半顆茶葉蛋，迅速把頭一扭。

廖敏之其實關顧小賣部，家里就開著小超市，想要什麼，基本都是從家里帶過來。

廖敏之比賀蘭訣晚幾分鐘邁出小賣部，看見臺階邊緣有個生，罩著連帽衫的帽子，兩手揣進羽絨服兜里，一步一步往下蹦，一點都不著急走的模樣。

一顆石子從男生腳邊，飛濺到了賀蘭訣上。

抬頭，看清始作俑者，百無聊賴旋即變了怒目而視。

廖敏之面無表，從邊路過。

兩人的關系降到了冰點，連顧超都有所覺察，過來打探況，卻只從廖敏之里撬出了“稚”和“無聊”兩個詞。

對于無關要的人，的確很難從廖敏之里得到評價。

能讓廖敏之說出這兩個詞，顯然是有點大過節。

顧超難得主去找賀蘭訣，賀蘭訣定定地瞅著他，端起了自己的馬克杯。

“要不要喝咖啡？”

“啊？”

“上次你說我的咖啡香的，要不要試試，我送你一罐。”

“不，不用。”顧超撓撓頭，他真的有點吃不準賀蘭訣的腦回路，“你們倆，沒事吧。”

“沒事。”賀蘭訣眨眨眼，“淼淼說你下午在育館有籃球比賽，是不是需要班級支援？全班生都去哦，我也去觀賽。”

可是記得很清楚，廖敏之讓去找顧超朋友。

“沒問題，廖敏之也在。”

“那可太好了。”

顧超當時看著的笑臉，有點不清這兩個人的頭緒。

廖敏之完全沒看，單肩掛著書包，步伐匆匆，走在空曠的校園路上，背影分外拔孤高。

賀蘭訣皺眉。

不甘人后，也加快了自己的步子。

北泉高中有嚴格的進出校紀律，只能憑借走讀卡進出校門，要是忘帶校卡，進校扣分，止出校。

時間不早，學校大門已經闔上，只留了門衛室旁一道閘口，等著門衛一個個檢查過走讀卡后，刷卡出校。

匯集過來的學生都站在閘機口前，魚貫通行。

趙玲打電話過來，賀蘭訣低頭掏手機，順手接通。

“怎麼還沒到家？”

“剛出校門，馬上就回去了。”賀蘭訣低音量。

“沒有，教室好多同學都在，大家都走得很晚，我多留了一會。”

有人興許嫌作慢擋路，在側撥了一下，賀蘭訣順著這人力道的方向過了閘機，跟老媽撒：“沒關系啦，不用接我，路上人還多的，外面好些店還開著呢。”

三個年級下晚自習的時間都不同，這個點是高二的放學時間，高三教學樓燈火通明，放學時間更晚。

學校外面的小超市和茶店燒烤店這些都還沒打烊。

拖到這個時間，付鯤鵬已經走了。

賀蘭訣松了一口氣，啪嗒啪嗒過了馬路。

老媽在家里等，賀蘭訣不敢再磨蹭，連蹦帶跳，連跑帶走，側頭看著自己投在路燈下的影子。

后有一雙眼睛，安靜地注視著這纖細的影，看往家的方向一路小跑，馬尾一甩一甩，很有生機。

而后足尖一點，踩著自行車遠去。

-

賀蘭訣跟付鯤鵬玩貓捉老鼠。

付鯤鵬撲空了幾回，也反應過來——不是他眼，一不小心讓溜走，而是本沒出校門，故意拖時間躲著他。

他平時也就這個時間有空，賀蘭訣不回他消息，不接電話，周末也很難約出來，至況淼淼幫他試探了幾次，賀蘭訣都是搖頭拒絕。

可追孩子，最關鍵的就是要——耐心。

付鯤鵬喜歡賀蘭訣這種類型。

不算惹眼漂亮，五機靈雋，格乖巧，也不算太乖巧，含蓄，卻也直白大膽，溫可，又有自己的小脾氣。

能輕易追到手的孩子，那也沒什麼意思，這種貓捉老鼠類型才有趣。

他耐心在校門外等。

賀蘭訣要是看見付鯤鵬，通常是目一閃，而后加快腳步，小跑閃人，卻也不會躲得太厲害。

這人煩是煩了點，好歹人不壞。

況淼淼后來陸陸續續補充過不付鯤鵬的事，知道他上班的那個網吧就在北泉高中附近，和唐棠去過，也知道他和朋友在附近租房住，念初中就離了家里，自生自滅，卻也沒做過什麼違法的事，也沒搞隨便騙孩子那套。

每個孩子心里都有那麼點野勁，賀蘭訣對付鯤鵬的人生有好奇，對他也不反，只是不喜歡，下意識避免過多接。

“沒想到你跑步快，我就眨了那麼一下眼睛，看你像兔子一樣從校門竄飛了。”付鯤鵬跟著，“昨天沒等到你，你是先溜了呢，還是躲學校沒走？”

賀蘭訣啪啪啪跑開：“不告訴你。”

“沒想到你還機靈，我這守株待兔，真沒能耐了，就差一張天羅地網。”付鯤鵬邁著長，“你這上了一天的課，風又這麼冷，你還跑，不灌風，不累嗎？”

“你要是別跟著我，我就不跑了。”賀蘭訣疾步快走，氣吁吁，一張臉被冷風吹得僵，“你晚上幾點上班？老板不扣工資？還有心思在這守株待兔。”

“幾點上班都行。”付鯤鵬兩手叉腰，“要不要來網吧玩，我有員工卡，免費包廂，還送零食飲料。”

“謝謝，敬謝不敏。”

“敬，敬謝不敏是什麼意思？你什麼時候來？帶朋友也可以，提前跟我打個招呼。”

“……”

“你還要跟多久？”

“跑累了？”

“……”

“我可告訴你，你就算跟到我高中畢業也沒用，別浪費時間行不行？再說了，旁邊那麼多同學看見，影響校風校紀，很討厭。”

“行啊，你Q，Q別對我設置，回我消息，我們好好聊天說話，我就不厚著臉皮當牛皮糖。”

“我沒空回你消息。”賀蘭訣停下腳步，叉著腰，回頭看付鯤鵬，“求你了，別跟我了行嗎？”

眼睛晶亮，兩頰嫣紅，臉上滿是無奈——可也僅僅是眉頭皺的無奈和煩惱，不是決絕的嫌棄，也沒有冰冷的厭惡。

反倒有種憨的可。

和讓人想逗弄的想法。

“不行。”付鯤鵬嬉笑，“你好歹給個反應，做個朋友還不行嗎？”

自行車在邊掠過，發出吱呀吱呀的響聲，男生在前面路邊停下來，蹲下來撿了樹枝，撥了撥鏈條。

鏈條掉了。

賀蘭訣眼神瞟過去。

要是走得晚，通常會和廖敏之的離校時間撞在一起。

可惜兩人已經絕。

廖敏之垂著睫，半蹲著扯了下自己的，而后起，從兜里掏手機，按鍵盤發消息。

大概也就是一分鐘之后，幾米外的燒烤店，懶洋洋走出個男生，個子高高，眉眼英。

顧超每天下晚自習，會和籃球隊的朋友一起在校門外吃宵夜，再約著回家打兩局游戲。

賀蘭訣眼睛一亮。

“顧超——”

來得正是時候。

甜甜地笑，沖著顧超小跑過去：“好巧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