司機蔡叔是傅長青專門給孟栩然配的，孟栩然從上學到上班一直都由他接送。

蔡叔常見到孟栩然的狀態只有兩種，一種是帶著起床氣上學、上班，滿臉寫著別跟我說話。另一種是放學、下班后的碎碎念。

但在上班的點，見到神采奕奕的孟栩然還是頭一回。蔡叔覺得新鮮，趁著堵車的空檔時不時地往后視鏡看兩眼。

看了大概有三次，蔡叔突然覺得有點兒不對勁。

整個車里過分安靜。孟小公主平日坐姿慵懶，怎麼舒服怎麼來，這點從不會因為車里多一個人而改變。心不錯的時候，話還多。

可現在卻是正襟危坐不發一言。

看多了，蔡叔也潛意識地跟著坐正了。

不過孟栩然這個板正的坐姿也沒維持太久。

車開到南泉市大橋上的路段堵了一會兒，一開一停的，孟栩然空的胃一陣難，往后靠了靠，撈起旁邊的靠枕抱在懷里，坐姿逐漸開始日常化。

從乘坐電梯到現在，和薄明煙誰都沒說話，就像倆平日上班的時候，似乎沒什麼不同，但不知道為什麼孟栩然就是覺薄明煙好像又變得疏離了。

余里，薄明煙就坐在旁邊，微微低垂著頭看手機，鏡架上的金鏈條在半空中輕微晃。

看界面，呵，黑乎乎的看不到界面，手機應該是了防窺。

薄明煙原本是在看孟栩然前兩天參加的大秀秀場照，才看了十幾張，屏幕上不斷蹦跶出來的群消息提醒，薄明煙點了進去。

ava：【薄明煙,小煙煙再不上班要遲到了！全勤沒了！！】

六日胡：【ava姐，明煙姐今天不上班，和小孟總出差啦】

ava：【出差干嘛去？】

劉：【《暗殺》二換演員了，你忘了啊，明煙負責二的服啊。】

ava：【！我真忘了！】

周文琳：【薄明煙，能不能幫我帶一張那個演員的簽名照啊，我兒很喜歡。】

薄明煙：【我試試】

剛回完，孫浩氣就蹦出來了：【小薄，能給我也帶一份麼？】

薄明煙看到這兒不由得一愣，群里講話的那幾個都是高定組的，以致于都沒反應過來這是設計部的大群，不是高定組的小群。

沒反應過來的也不止一個，ava直接在大群里發了一句：【臥槽，這不是我們自己家群啊】。

據劉得來的八卦消息，說是孫浩氣這經理的位置本該屬于周文琳的，結果孫浩氣空降了。周文琳為人寬厚，高定組幾個年輕的都喜歡，便也就一致對外不喜孫浩氣了。

于是大群冷場了，八仙過海的群里冒出了消息。

劉：【祖宗下次能看著點群名不，我都給你改這麼牛的群名了。】

六日胡：【噗】

祝禮佳：【噗】

世已：【噗】

ava：【你們是燒水壺麼，噗噗噗的。幸好那個氣人鬼跟發了一條，不然我差點發了個不得了的話。】

劉：【什麼不得了的話？】

ava：【想讓小煙煙觀察看看小孟總是不是談對象來著】

劉：【小孟總有沒有談對象和你有啥關系？】

ava：【八卦人八卦魂懂不懂】

六日胡：【不懂就問這怎麼觀察？】

ava：【打電話發短信時的神態啊，像上次視頻里的那個笑，一看就是甜啊。】

窺頻到這兒的薄明煙心想：

有些人笑起來就是比較甜的，和跟誰打電話沒關系。

因為那時候孟栩可不是和什麼對象打電話，是和。

群里ava又發了一段：【還有上有沒有一些用品啊，手機殼呀，項鏈啊，耳飾啦等等等~我跟你們說，這些小細節抓出軌同理。】

劉驚嘆地敲了個擬聲詞“蕪~”，他開了個頭，群里不做燒水壺了，開始跑火車了。

車流了起來，慢騰騰地開到臨近大橋下紅綠燈的位置，停下。

薄明煙大致掃了一眼，突然想起了那個發圈，挎包的外側袋里出了發圈遞了過去：“昨天想還給你的，但看你房間燈關了……”

車下了大橋，繞著環形路行駛，從左后挪到了右邊，斜照進車窗里，投落在孟栩然的臉上。

又曬又刺眼。

孟栩然瞇了一下眼睛，忽然覺得胃里更難了。

等了幾秒，發圈還在薄明煙掌心躺著，視線下是孟栩然摟著抱枕的手，纖細瘦長骨勻稱，杏仁狀的指尖收陷進的抱枕里。

薄明煙抬了抬眼皮，捕捉到孟栩然短暫地蹙了一下眉頭。

穿玻璃的有多熱烈，孟小公主的臉就有多冷冽。

孟栩然就在這時松開抱枕拿走了發圈，隨手塞進了旁的包里。

那包是孟栩然用服余料做的晚宴包，不大，塞個手機、卡和化妝品就了不得了，發圈就卡在手機左上角。

拿手機的時候很容易被帶出來。

薄明煙視線在包上停留了幾秒鐘，看向自己的包。外側口袋還敞著，出能量棒的包裝袋一角。

薄明煙從里面出能量棒和巧克力，猶豫兩秒，手到孟栩然旁邊，攤開掌心問：“吃麼？”

“？”孟栩然落在巧克力和能量棒上的目了，了紅說，“吃。”

見孟栩然只拿了巧克力，薄明煙說：“都拿走。”

孟栩然愣了一下，挨個兒從手里拈起。

指尖若有似無地剮蹭過薄明煙的掌心。

細細麻麻說不上來的微妙覺。

薄明煙食指輕微了一下，等孟栩然拿完過了有三秒，收回了手。

外包裝袋上帶了點兒溫度，雖然南泉市九月的天比七八月還熱，但車里空調開得十足，巧克力都是邦的，這溫度是薄明煙手上殘留的。

孟栩然拆了巧克力的包裝，含進里。

濃醇的甜味隨著巧克力的融化在口腔里蔓延的時候，孟栩然在心里想：還好，也沒什麼不同。

曾經傅珺雪形容薄明煙是冰湖，即便冰化了，下面的湖水也是凍手的。

孟栩然卻不以為然。

是了解薄明煙這人的，在許多次靠近的過程里。

薄明煙不是冰湖，是一層一層被水打的紙粘的厚墻，只能以合適的溫熱持之以恒地對著燎，才能層層剝落。

溫度要尤其控好。

冷了剝不開，熱了會燙壞。

適中，還能留有余溫回饋。

“下次記得吃早飯。”薄明煙不冷不熱地提醒了一句。

這不，就回饋了。

“哦……”孟栩然從儲格里出礦泉水說，“你那邊也有，的話直接拿著喝。”

擰開瓶蓋的手停了一下，疑道：“你怎麼知道我沒吃早飯的？”

薄明煙也拿起了水：“雖然我戴眼鏡，但度數很低。”

言下之意，不瞎。

這會兒一路綠燈，車開得很順暢，孟栩然吃了一能量棒，喝了水，難勁已經過去了，腦子轉的飛快。

“那你應該看到我給貓和魚都換了自喂食咯？”

孟栩然早上六點多就起了，換了自喂食然后回房，糾結穿什麼糾結了一個多小時，化妝編頭發又一個多小時。

確實沒吃早飯。

但回房前薄明煙沒起，起了后又在房間里沒出來，中間沒見的時間段，薄明煙又怎麼能知道吃沒吃早飯。

薄明煙反應過來孟栩然的意思，解釋道：“我是說，你的臉。”

孟栩然輕輕“啊”了一聲，轉過頭面朝薄明煙的方向，問：“很差麼？”

薄明煙被張的語調帶得下意識地側頭細看。

孟栩然揚了揚眉，角上提。

此時，孟栩然的臉當然是不差的，玉雪，眉黛青顰，薄明煙深斂的目掃過心突出珠的紅，最后又移向那雙滿含笑意的剪水雙眸。

視線短暫的相撞后，薄明煙移開了眼。

喝了兩口水，干地說：“不差。”

“不差那就是還好咯。”孟栩然開始換概念。

“嗯。”

“那還好的話，你是怎麼看出來我沒吃早飯的？”

“是現在還好。”薄明煙耐著子好脾氣地解釋，繼續喝水。

“哦~”孟栩然追問，“剛剛不好？”

“嗯，不太好。”薄明煙一釣就上鉤，順著說道。

“哦~”孟栩然頓了頓，住笑，“你看我。”

綠燈亮了，前車遲遲不，蔡叔摁了兩下喇叭，以至于薄明煙沒聽清：“什麼？”

“我說，”孟栩然放緩了語速，“那剛剛，你是用低度數的眼看我，然后得出了我沒吃早飯的結論麼？”

“……”

薄明煙灌的一口水還沒咽下去，就了固，噎得說不出話。

孟栩然見好就收，沒再多說。

車里又靜默了下來，不過氛圍和堵車那會兒截然不同。蔡叔過后視鏡瞥了們一眼，高高揚起的角好半天才放下去。

孟栩然胳膊肘撐在車窗沿上，手抵在上，掩住了彎翹的弧度。

薄明煙將目挪到了窗外。

這一來一往的拉鋸，最后的結果怎麼就這樣了。

薄明煙腦子里在復盤，眼睛看著人行道上來來往往的人。

人行道末尾有個臺階，很低，但猛地踩空的人很多。

就像孟栩然的小陷阱，也淺顯的。

但還是踩進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