漫開來。

從前一直希小蝶還活在草原的某個角落，可自從出了無名穀四走了這一遭，這樣的想法便愈發的淡了。

除了當年勾結渭國朝廷的圖部外，所有的草原人都被了賤籍。這些草原人起初在北邊修築城牆，這幾年城牆陸續修好，渭國朝廷便將這些草原人羈押到了各州府繼續做苦力。

走到冀州的時候，就曾見過渭國的士兵揮舞著鞭子驅趕草原人。忍不住打聽了一下：被了賤籍的草原男人做苦力，勞力較差的人大多被販賣到了牲口市場，與牛馬同市。

奴隸市場裏的人們全都骨瘦如、柴不蔽，任憑那些有特殊癖好的渭國人像挑選牲口一樣隨意的擺弄。

麵人給的五十兩盤纏就是這麽花掉的。

哪怕，齊很清楚為了複仇大業應該視而不見……

可看著渭國人吆喝著喂豬的號子將剩飯倒在食盆裏，曾經的同胞如牲口般爭搶已經發餿的口糧，實在無法平靜。

撐犁部遭難那年小蝶不過五歲。如果還活著，齊無法想象這些年過的是怎樣的生活。

之後齊便開始殘忍的祈禱：小蝶和音已經死了。

死於戰，死在年；如流火那樣從未屈服過渭國人一天。埋在某片不知名的土地下，回歸天神的懷抱。

腦海中再次閃過適才到的那對姐弟，竟又有些僥幸的期待著：音和小蝶還活著。

這是一種極其複雜無法名狀的心思，親的溫存與冰冷的理智不停的撕扯著齊的心，是比撕心裂肺更加深刻彌遠的痛。

齊收回目靜坐了一會兒，才覺到自己右邊的小臂麻了。

鬆開因持久用力而唞的手指，在掌心赫然出現四個月牙形狀的印子。

平靜的看著流的手掌卻並不打算理，這種排解的方法是從麵人哪兒學來的。

當心中那些無法的傷口撕裂時，便用其他的法子把傷口轉移到自己看得見的地方來。

心，好像就沒那麽痛了。

“小蝶，等哥哥。”齊喃喃自語道。

待到渭國天下大，硝煙四起、渭國皇室債償時；姐姐就來陪你了。

這條複仇之路，齊從未想過全而退。

再次閉起眼睛，回憶起師父給看過的卷宗，幹淨而骨的手指一下下敲擊著桌案。

中書令邢經賦是景嘉元年的狀元，點了六品小。不過七年的時間就被南宮讓一步步提攜到了中書令的位置上來，可謂是一代寵臣。

邢經賦布出在朝中並無派係，多年來一直是對抗太尉黨的中流砥柱，此人剛正不阿清正廉潔，不喜華麗辭藻，偏針砭時弊的文章。

兩位副考分別是吏部尚書鄧鴻遠，吏部侍郎舒立人。

這二人前者是陸權的同僚好友，後者是陸權的得意門生，報上說舒立人文武兼修，天下平定後由陸權舉薦直接在吏部當差。

齊勾了勾角，渭國朝廷裏真是愈發有趣了。

突然柴扉外傳來喊聲：“敢問晉州齊，齊公子可是下榻此？”

齊挑了挑眉，先到堂屋將手上的漬洗幹淨，來到院問道：“正是在下，敢問足下何人？”

“小的謝府家丁，來給公子送請帖的。”

齊立刻警惕起來：除了公羊槐自己在京城並無相識，隻有到禮部領取春闈考牌的時候留了地址，對方是怎麽找到自己的？

齊打開了柴門，對方是一位家丁打扮的青年男子。恭敬的打了個千兒：“齊公子，小的乃謝府家丁。我家老爺命小人奉上請帖，本月日邀請公子赴宴。至於家主名諱恕小人不敢言，請帖中已經寫明，公子您一看便知。”

齊卻並不接過，問道：“在下初來乍到，似乎並不認識貴府主人。”

家丁笑著回道：“公子您有所不知，我家老爺雖無無品卻樂善好施，最喜以文會友，在這京城小有名號。聽聞公子才高八鬥一睹風采，屆時還有不異地學子赴宴，還請公子務必收下。”

說完，家丁彎下腰雙手托著請帖高高舉過頭頂。齊暗自權衡一番接過了請帖。

“承蒙貴府主人如此盛，在下便鬥膽接下了。”

家丁千恩萬謝，二人又說了幾句客套話方各自回了。

齊打開請帖，隻見上麵龍飛舞的一行大字：誠邀晉州齊公子，於本月日蒞臨鄙府水榭。

落款是——謝安。

齊回憶良久，確定記憶中並無謝安這一號人，師父給的卷宗裏也沒有。

這謝安到底是何許人也？又是從何探聽到自己的住所的呢？

另一邊南宮家的姐妹剛剛回府，在暗中保護的侍衛便將二人喬裝改扮出宮的消息報告給了南宮讓。

南宮讓聽完後沉默了片刻，問道：“吾兒可開懷？”

跪在殿下的侍衛反應了一下才明白皇帝口中的“吾兒”指的是誰。朗聲回道：“蓁蓁殿下對民間的事很好奇，小人鬥膽推斷殿下應是開心的。”

“既如此代下去，靜想出門莫要阻攔。再多派些生麵孔暗中保護，不要被靜發現了。”

“是。”侍衛退出大殿，心道：陛下對蓁蓁公主的寵真是無人可及。

“四九。”

“奴才在。”

“傳陸仲行宮。”

“是。”

陸仲行正在公主府的後花園和南宮靜一同喂魚，接到通傳匆匆告辭出府。南宮靜心思單純並未深想，可陸仲行的心中卻是一沉：陛下怎麽對自己的行蹤了如指掌？

來到書房陸仲行袍便拜：“陸仲行參見陛下，微臣匆忙進宮未換服，陛下恕罪。”

南宮讓放下手中的筆，笑著說道：“侄兒來了？看座。”

“謝陛下。”

“侄兒從哪兒來？”

“臣……從蓁蓁公主府來。”

南宮讓沒有說話，隻是平靜的注視了陸仲行片刻，後者竟膝蓋一跪了下去：“臣有罪。”

“哦？侄兒何罪之有？”

“微臣……微臣辦事不利，沒有保護好兩位公主。”

隨後，沒用南宮讓問陸仲行竟然將南宮兩姐妹喬裝出府的事一五一十說了出來，連南宮姝的手傷的事也說了。

就在一個時辰前，他還信誓旦旦的答應南宮靜要保守。

南宮讓聽完，笑著說道：“此事朕已經知道了，侄兒快起來罷。”

“謝陛下。”

“靜剛出宮，對民間的事頗新奇。年紀小難免貪玩了些，此事就此封口。”

陸仲行垂著頭冷汗流了出來，著頭皮回道：“臣明白。”

南宮讓點到即止，話鋒一轉：“日後侄兒沐休常到公主府走走，若靜想出門便由你全權保護。”

陸仲行大喜，慌忙謝恩。

南宮讓擺了擺手將人打發了，待陸仲行出了大殿他的目卻沉起來：如此德行還妄想高攀？

雖然當日陸權與次子陸仲行談了些什麽南宮讓並不知曉，但憑借他對陸權的了解卻能猜到個大概。

這些年他為了打擊太尉府，命觀天司和言以他人為例大肆渲染“雙生子不祥”的事，陸家兄弟之間齟齬頗深。

特別是長子陸伯言對這個孿生親弟十分忌憚，陸權年過半百膝下隻有這一對嫡子，而長子即將大考為了安長子他必然會出手。

按照渭國的律法駙馬是不能參政的，也隻有陸仲行徹底退出朝堂才能平息陸伯言的不安。

如果他沒有料錯，大考過後陸權便會向自己求親了……

陸家樹大深，南宮讓早有鏟除之心。若是陸仲行娶了自己唯一的嫡，或可保一世平安。

南宮讓冷笑起來：陸權這隻老狐貍的如意算盤打的倒是天無。○思○兔○網○文○檔○共○○與○在○線○閱○讀○

不過……

又過了十日，期間齊又到書齋去賣了兩副字，掌櫃的見到齊喜不自勝：“您來啦，快快裏邊請。”

二人來到僻靜隔間，掌櫃的拿出一袋鼓鼓的布兜雙手捧著送到齊麵前：“舉人老人請收下。”

“這是？”

掌櫃的笑的愈發諂：“舉人老爺您上次的那幅大作剛掛了兩天就被人買走了，您沒留住址真是小老兒好等啊。”

齊接過布兜手頗有分量：“竟如此之多？”

掌櫃的見齊仍舊是那副寵辱不驚的模樣，更加覺得麵前這個年輕的舉人深不可測：“舉人老人有所不知，我這店裏的字畫大多是不標價的。若有客人看上自會開價，前幾日來了一位貴公子一眼就看中了您的大作，那公子爺還說：‘千金易得，佳作難求’，抬手就命人封了紋銀百兩。按照三七分賬，再減去上次預付給您的訂金一共是六十七兩，您數數？”

“不必了，學生信得過您。”

“對了，舉人老爺的印鑒也刻好了，不如就在這兩幅新作上落款吧？小老兒也討個頭彩。”

齊點了點頭，分別在兩副字上落下“牧羊居士”的印鑒。

掌櫃的雙眼冒，歡喜難以自持。

齊將銀子裝箱籠，臨行前再三囑咐掌櫃：切莫牧羊居士的份。

對方忙不迭的答應了。

第17章

願者獨坐釣魚臺

武大日夜兼程馬不停蹄的趕回無名穀，拜見麵人複命，並將齊私自到書齋賣字的事一並稟報。

麵人聽完後出了古怪的笑意，看的武大一臉茫然卻不敢發問。

麵人反問道：“你不明白？”

“屬下不解。”武大如實答道。

麵人輕歎一聲：“我且問你，齊一介失去雙親的農家子，拿什麽上京趕考？拿什麽租住小院？又拿什麽去資助賣葬父的孤？”

武大下意識的說道：“自然是主人給的……”話說了一半，反應了過來。

“南宮偽帝的皇位來路不正，注定了他必須要多疑。若他日委以重任，必定會把齊調查的清清楚楚。雖然齊本尊的族人已經被我們理幹淨，但越是無跡可尋就越會讓南宮老賊心生疑竇，這是在故意授人以柄。”

武大張了張，滿眼錯愕：“沒想到……”

“什麽？”

“沒想到的心思如此深沉，主子就不怕養虎為患嗎？”麵人的份一旦被齊察覺，同樣是十分危險的把柄。

麵人篤定的說道：“憑的心智即便本宮有意瞞，察覺也是早晚的事。不過你大可放心，是聰明人。”

況且，收留齊的時候對方不過九歲，這些年灌輸給齊的東西會結出什麽樣的果實，麵人心裏很清楚。就算現在給齊當天子的機會，也不備這個資質。

齊看待事的角度，眼界、心智、手腕，麵人都是按照一代佞臣去培養的，況且……自己的手中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