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趙榮的滔滔不絕驀然止住,“啊?小娘子說什麽?”
“不過是幾句閑話,沒什麽要。”顧沅朝他淡淡一笑,“趙師傅繼續講吧。”
趙榮見臉蒼白如紙,想了想,也收住了口:“一時半刻也說不了那許多,離萬壽節還早,咱們慢慢來。今兒小娘子了驚,早些回去歇著吧!明天複選,你是裕王殿下提拔,也不用參加,就好好歇歇——”
“還求師傅幫個忙。”顧沅朝他深施一禮,“我聽說複選選中的宮,雖然不能再出宮,也能在宮門口和家人見一麵,道個別。我有幾位同鄉在京裏,也有幾句話要叮囑,不知道不?”
“這也是合規矩的事,到時候小娘子跟著一道去就行了。”趙榮笑瞇瞇地應承,眼見著顧沅進房,自己也踱著步進了西華門,順著甬道往經廠走,心裏頭還在琢磨,裕王不是什麽好相與的人,眼看著不懷好意,能給這位顧小娘子安排個什麽差使呢?
“總不是看是浣局出來的,讓去洗龍袍吧?”他自己想著,也是啞然失笑。明擺著,顧小娘子是皇帝中意的人,隻要到前一臉就要升發的,自己還擔心個什麽勁兒呢?
“遂王殿下這招棋,可真是神來之筆吶!”自言自語嘟囔著,他踮著腳遠遠了清河殿的明黃琉璃瓦殿頂,慢悠悠地走了。
皇帝此刻剛剛午睡起來,照例在東暖閣裏批折子見人。第二日便是殿試大典,臣子們忙得腳不沾地,請見的人不多,倒給了皇帝半日清閑。將奏章一一看過,由奏事帶出去,隨手拿起案頭貢試三甲試卷翻了翻,想起什麽似地出神了一陣,臉又了下來。
最近皇帝心並不好,雖然當著人時麵上若無其事,但一個人時,眉宇裏便時不時流出一鬱鬱。魏逢春暗地裏揣了許久,卻不出什麽頭緒,眼見著皇帝時不時招崔秀來單獨問話,自己半點沾不上手,也隻能暗地裏自己心裏頭發急。
這一日皇帝照例招了崔秀來,魏逢春瞪了崔秀一眼,怏怏退了出去。後者對他的舉是嗤之以鼻全不在意,有小爺的聖眷在,這麽點小磕絆算什麽呢?
崔大總管暗地裏滿心得意,麵上一副老實相,垂手躬地向皇帝回話:“鸞儀局昨兒來的信,傅昭已經到了鬆江府,徐大人的信送到了鬆江府知府手裏,他派人去了學宮打聽,顧小娘子還沒到家裏。”
八月二十皇帝派人在神武門守了一日一夜,不曾等到顧沅,隻以為顧沅早就出了京,此刻聽說顧沅還不曾還鄉,頓時便蹙了眉:“怎麽還沒到?”
“奴婢也打聽了。”崔秀有竹,“這兩日運河上船隻得很,想必顧小娘子是在路上耽擱了,何況按照往常行程計算,水路也得大半個月才能到,傅大人走的是陸路,又是日夜兼程,兩邊比不了。要不,小的明日出宮,去許李兩位小娘子那裏打聽打聽,看看顧小娘子走的是哪一路?”
傅昭是京營千戶,皇帝派他到梧州,明麵上打著視察江堤,捉拿鄭黨逃犯的旗號,為的就是不引起朝臣的注意,許汐和李清住在六部屬家裏,有什麽舉隻怕被有心人察覺,皇帝想了想,還是把心底的擔憂焦躁按捺住了:“不必。就是路上遇見,你也繞著走。如今閣臣們個個都盯著呢。”說著想起許誌玄的奏章,又是冷冷一笑,“狗急跳牆,都等著拿翻案的把柄,這時候和有瓜葛,就是害。你傳信給傅昭,尋個妥當人,看看顧家做什麽生計,想法子照顧一下,手頭寬裕不愁了,讓到了家裏,安心歇一陣子,過了年再做進京的打算。”
“是。”崔秀應了個是,才出了門,魏逢春便進了殿,“稟小爺,裕王遞牌子求見。”
“他能有什麽事?”皇帝勤政,和這位鬥走馬的紈絝小叔叔平常不冷不熱,彼此沒什麽話聊,主覲見更是頭一遭。皇帝略帶驚訝地道了個請字,不多時裕王便隨著侍進了殿,朝皇帝大大咧咧一揖到地,“眼看著萬壽,我給陛下一份禮,不知道陛下收不收?”
作者有話要說:
☆、第25章
裕王行事多半都是腦子一熱任意妄為,皇帝微微皺眉,並不回答:“小皇叔想要送朕什麽?”
說著看了魏逢春一眼,魏逢春心領神會,端著茶盤,到裕王麵前,笑嘻嘻一禮:“殿下好大的手筆!奴婢鬥膽,求殿下賞下禮單來,奴婢替您轉呈前,也好在小爺麵前多討一份賞錢吶!”
“禮單以後再說。”裕王自西華門一路進宮,走得頭上冒汗,一手端起茶盞一飲而盡,品了品滋味道,“陛下這裏怎麽換了陳茶了?這水的味兒也不大對?”
“陳茶也一樣解得。”皇帝眉蹙得更,“朕不講究這些,覺得舊年的雪水不比漢明泉的水差什麽。”
漢明泉遠在濟州,人稱“天下第一泉”,年年進貢泉水宮,雖然耗費不甚多,卻甚是擾民,皇帝去年尋了個機會,將份例削減了一半,隻太後太妃的用度不曾減;裕王在吃喝玩樂上素來大手大腳不計耗費,是以論食不厭膾不厭細的程度,膳房和茶房有時還不如外麵的各個王府。
“這些地方儉省,能儉省多銀子?”裕王不以為然,“陛下富有四海,何必這麽自苦?”
“朕不講究這些。”皇帝有些不耐煩了,“到底什麽禮?小皇叔要是不方便直言,就先送到庫擺著,朕改日得了閑再看罷。”
“這東西可不能擺在庫裏。”裕王一笑,“說是禮,其實臣也是借花獻佛。前兒端王兄找我去商量,說是按照規矩,萬壽節後,陛下及笄,就算是年了,按往年的舊例,前要添四個司寢。這事兒原本好辦,讓禮部和務府一起辦去就是,可兩下一查檔,在宮裏辦及笄禮的有三例,明宗皇帝當年添的是四個君,仁宗皇帝添的是四個史,先帝添的是四個嬤嬤,三例各不相同,禮部和務府爭執不下,來討端王兄和我的主意——不知道陛下想要哪一樣?”
尋常皇帝晏寢的一幹雜事,如鋪床更夜間當值之類的,其實是由尚寢司的司設、典設、掌設掌管,所謂司寢,名頭上也是伺候皇帝晏寢,實際上負責引導皇帝懂得人倫大事的差使。雖然別年紀不同,這三樣皇帝都覺得不相宜,索直言不諱:“朕早有明旨,大婚推遲三年,司寢人選也等三年後再說罷。”
“端王兄原本也是這麽說。”裕王道,“務府也沒話說,可禮部那一班人不依不饒,說什麽陛下年,無人教導兒之,隻怕有小人作祟,趁虛而,要我等一定要選幾個人出來。倘若不選,等過了萬壽節,隻怕史就要上折彈劾了。”
天子無私事,無論多私親的事,也可能被攤到人前明正大地議論。皇帝心裏惱怒之極,一麵極力按捺,一麵權衡:君是萬萬不可的,嬤嬤多半囉嗦些男人倫大道的話頭,也不可,索就納上幾個史,做些姿態出來,也能把朝臣的注意力從顧沅那裏引開,最多,日後自己給賞賜補償好了。
拿定了主意,故作沉地看向裕王:“朕奉太後懿旨推遲了大婚,要是再納君,隻怕有不孝的嫌疑;嬤嬤們年紀大了,也不太相宜;就在宮裏挑兩個出來充個數就是了,也不必興師眾。”
“果然英雄所見略同。”裕王眉開眼笑,“都說陛下想要立後,這會兒能不想嚐嚐小娘子的滋味?便是沒那個意∫
“是。”魏逢春躬道,“請小爺的示下,按例到前的人,都要再栽培調/教才能當差,最近大總管忙得不善,這些人——”
“朕自有差使給他,不必了。”皇帝想了想,“你也是前的老人,這事就給你去辦把。”
魏逢春喜出外,利利落落給皇帝叩了頭起,又送裕王出來,滿麵春風地朝裕王道謝:“殿下可是給奴婢一個好差使吶!”
他一麵奉承裕王,一麵喜滋滋地打自己的小算盤:崔秀是怎麽升發起來的,別人不知道,他還不知道嗎?這小子不知道在宮外尋了個什麽樣的小娘子勾住小爺,熱火朝天地宮裏宮外兩頭忙乎,如今自己也得了這麽個機會,要是上個機緣,哪一位小娘子了皇帝的眼,枕頭風一吹,那總管的位子還遠嗎!
裕王心裏也是一樣得意:就算是皇帝秋毫無犯,又有誰敢跟皇帝的丫鬟眉來眼去?遂王如今在府裏養胎,等出了府,早已經是木已舟,這輩子就別想了!
“魏總管,”他手自腰上取下個沉甸甸的荷包,賞給魏逢春,“這可是廷第一要的活計,外多眼睛盯著,可不能出岔子。本王日打經廠過,看他們新招的一個丫頭不錯,就算是本王薦舉了一個,你再挑揀一個,都找妥當老人調/教一下,可別都是事到臨頭扭扭的,不稱陛下的意。”
“您就瞧好吧!”這話正和魏逢春的算盤不謀而合,他手捧荷包笑得見牙不見眼,“奴婢這回攢足了力氣辦差,管保讓們把小爺伺候得舒舒坦坦的!這種事兒小娘子和爺們兒不一樣,隻要舍了臉皮,還有個學不會做不到的?”
聖旨在手,務府的差使就辦得極利落,第二日顧沅便被招到了宮正司,掌事嬤嬤上一眼下一眼地打量了顧沅片刻,心裏頭暗自惋惜歎氣,麵上一張臉繃得的:“陛下及笄,前缺兩個司寢史,裕王殿下舉薦了你,這是祖上燒高香的福分,叩頭謝恩,明日到經文庫去學吧!”
顧沅這些日子自尚儀局幾個姑姑那裏學了不廷規製,仔細想了想,便覺出蹊蹺來:“我聽姑姑們教導,天子晏寢,是尚寢局的差使,司寢史尚未學過,還請嬤嬤明示,可是一樣的活計?”
“自然不是,”掌事嬤嬤一張臉依舊是冷冰冰的,“宮裏頭規矩,各人差使沒有重複的。天子宴寢,尚寢局以外的差使,便歸司寢史。”
“尚寢局以外?”
眼見顧沅驀然抬頭,臉慘白,滿眼不敢相信,掌事嬤嬤暗地裏又歎了口氣,朝一點頭:“還不算笨。按照宮外頭的說法,這差使也通房。用宮外的話講,小娘子如今一步登了天,日後就是咱們陛下的通房丫鬟,快接旨吧!”
顧沅隻覺渾冰冷,幾乎不知自己在何方,等回過神來,掌事嬤嬤已經走了,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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