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的。”輦上皇帝邊微笑愈發飄渺，“朕知道是怎麽一回事。你先去刑部，再去知會翰林院，朕有幾件政事不明，等朝會散了，召他們和刑部一同回話！”

眼見輦逶迤走遠，崔秀苦著臉跪在冰冷的地上，心裏頭也一片冰涼：皇帝如此震怒，眼看事一發不可收拾，事後大臣們算起帳來，他還活的嗎？

顧小娘子看著是個好端端的人，怎麽總惹出事來呢？崔秀砰砰砰地在甬道上衝著西方連著磕了幾個頭，雙手合十禱告：“佛祖爺爺明鑒，這顧小娘子惹不得，如今我痛改前非，就饒了我這一回吧！”

作者有話要說：

☆、第20章

國家綸才大典，容不得半點差錯，皇帝連夜遣人校對考卷的事已經傳得沸沸揚揚，徐章鄭鸞領著一幹考前來請罪，大臣們又爭執幾個失職考的懲，直到午時過半才理出了頭緒：徐章鄭鸞皆罰俸兩月，有錯卷的考罰俸半年，原職降一級留任查看。

與皇帝對這場貢考的重視相比，分出乎意料得輕，幾個上奏的史都訝然相，不知道為什麽皇帝這樣雷聲大雨點小的置。

皇帝高坐在九龍座上，一幹臣工的靜都盡收眼底，依舊是微垂眉目八風不，聲音也是四平八穩：“朕遣人校對考卷，隻是為了一解心中疑，並沒有猜疑徐師傅和鄭先生的意思。那些考卷朕大略也看了，大致上也還算評點合宜。人無完人，但凡沒有貪墨職，一點無心之失也不必追究太過，略施薄懲也就是了，還是作養文氣要。”

這話一錘定音，既然是無心之失，便沒了什麽繼續追究的借口，幾個史神怏怏地退在一邊，徐章看在眼裏，麵上不聲，心底也冷笑了一聲。倘若皇帝不依不饒，再上小人風希旨地株連，朝廷上平白文禍一場不說，士子們也要重新複考，彌費人力力。隻是這些考量，卻不在那些上躥下跳沽名釣譽的小人考慮範圍之——徐章拿定主意，下一次日講，便要給皇帝講一講前朝黨爭的典故，總要防微杜漸才行。

皇帝日講課程，慣例由翰林院掌院與日講師傅們商定後，在每月初一送進宮去，徐章散朝後急匆匆回到翰林院，才攤開紙筆，便有個小太監來傳話：“陛下口諭，請徐師傅到文華殿。”

日講師傅們與皇帝幾乎日日相見，格外傳召便極，徐章百思不得其解，懷著滿肚子疑進了文華殿，眼見刑部尚書吳江、刑部侍郎許誌玄、大理寺正卿王博文齊聚，儼然三司會審的架勢，不由得大吃一驚，心道難道又有什麽人蠱皇帝，想要興獄麽？

“陛下，”殿中人神氣都不甚好看，徐章更覺無疑，上前一步道，“如今午時已過，貢榜已掛在午門外，眾目睽睽自有公論，倘若貿然變更，隻怕有心人妄自揣度，倒生出事端來。再者，士風寬和是國家之福，倘若彼此都嚴苛起來，對國家文氣不利。。”

皇帝微微一笑：“此次鸞儀科一事，朕並無更改之意。隻是遇到篇文書，有些刑名上的事不明白。”說著指了指案上一份文書，又道，“徐師傅是文林中人，也看看這個士子舉，算不算行為不端？”

掌案將文書捧了過來，徐聞瞥了一眼供狀封皮，隻覺顧沅這個名字仿佛在何聽過，打開文書看到“梧州鬆江府”幾字，突然恍然大悟，待把整份文書讀過，心裏登時篤定，鬆了一口氣，將文書放回案：“恕臣愚鈍，實看不出此士子有什麽行事不妥的地方，便是那羨茶是貢茶，也不是用，世風奢靡，飲食上講究，”他不以為然地搖了搖頭，“本也不是什麽新鮮事。”

吳江的臉更不好看了，許誌玄卻仍不死心，爭辯道：“那贈茶之人來曆蹊蹺，臣以為——”

“就算來曆蹊蹺又有何妨？隻要自持正，來曆清白，往何人又有何妨？”徐章一哂，“陛下今年賜茶之人並沒有許侍郎，可許侍郎年年又何曾了羨茶喝？鄭廷機昔年在刑部為，許侍郎與他過往不薄，難道許侍郎也是鄭廷機一黨？士子們年，行事一時不周全或是有的，國家取材為用，正要包容才是，這麽憑空武斷空生事端，就是不提國家養士之氣，於刑獄上，也未見公平。”

“朕也這麽想。”皇帝頷首道，“那林十一娘是匪人也不妨事，何況並非匪人？”

這句話一出，殿人都是一怔，許誌玄眼前一亮，叩首道：“那贈茶之人不是匪人，究竟是何人？請陛下明示。”

“有什麽不能說的？”皇帝大大方方一笑，“貢茶出自大，那林十一娘便是朕躬。”

吳江一驚，撚須不語，許誌玄卻是喜上心頭，用力叩首：“臣萬死，敢問那顧沅何德何能，竟能蒙此恩寵？”

徐章忍無可忍，微微一哂，上前道：“陛下，那顧沅來曆，臣也清楚，臣可否一言？”

“還是朕自己說的好。”皇帝坐在案後穩如泰山，神裏更無半點心虛躲避，“師傅雖然不會偏袒朕，但朕不自己說明白，隻怕日後還有人會講些閑話。”

“臣等不敢。”吳江與王博文齊齊躬請罪，皇帝遙遙抬手止住：“與卿等何幹？當日朕在日講上與李瑞娘相談，聽提起同鄉，說是顧沅文才甚好，隻是弱多病，不得朝應試，便留了心。那日微服聽人論文遇到，見果然文才甚佳，又家境淡薄，為書坊抄書賺些路費，一時起了惜才之心，想要資助一二，又被卻而不。這樣的守，也甚是難得，朕想起人人都說羨茶是君子茶，一時興起，便贈了一些，一是讚守，二是此是雅，市井中又價格不菲，有個萬一，也可作個救急。顧沅本也不肯收，是朕見對茶葉不甚了了，哄是尋常茶葉，方才勉強收下。”皇帝臉上微微含笑，語氣心平氣和，“朕隻想著日後了朝，也是君臣相遇的一段佳話，誰想到竟了無妄之災呢？”

這句話委實比正言厲的訓斥還厲害，許誌玄麵如土，伏在地上再不敢開口，吳江先是叩頭請了罪，又道：“此案委實判錯了。隻是如今鄭廷機一案尚未了結，貿然翻了案，隻怕有些人不知道是朝廷公正，倒以為是鄭黨尚有一線生機，平生波瀾的話——”

“就是為此，朕才不曾在早朝上提。”皇帝早已有竹，此刻更是從容不迫，“許誌玄事切謬誤，朕想，他經手的案子裏，也保不定有這樣的過失。今年朕及笄，禮部早都商議著停勾一年，如今也不必拿顧沅來做文章，對外明旨，隻說是鄭廷機一案與舊案有些瓜葛，將一幹舊案借著停勾的時候也清理清理，倘若有什麽冤，也好一並挽回。至於顧沅的功名，”皇帝略一沉，“今年既然耽誤了，也不必再補，你們誰寫封私信，讓地方暗地裏照顧一下，雖然了委屈，明年恩科，還是要上京來考，不寒賢士之心就是了。”

“陛下明斷。”徐章最喜士子，對皇帝的說辭深信不疑，替顧沅謝了恩，又承下寫信照顧顧家的事。吳江幾人灰頭土臉地出了殿，許誌玄仔細想了想，突然回過味來，向著吳江道：“吳大人，陛下與那顧沅——”

“你以為我聽不出來？”吳江仰麵歎息一聲，“恐怕未必有徐翰林那個書呆子想得那麽簡單。隻是一事歸一事，你如此切糊塗，做出這樣的事來，我想了想，除了自請辭沒有第二條路走，”他見許誌玄臉慘白，還要哀求，又歎息一聲，“我言盡如此，你自己看著辦吧！”說著拂袖而去。

隻是他踏出午門，看著後廣場許誌玄不知所措茫然呆立，忍不住又是歎息：皇帝已經明擺著要窮究到底，甚至不惜停勾一年，自請辭或者還能全而退，再棧下去，難道等著皇帝尋好把柄抄家砍頭麽？

顧沅，他將這個名字在心裏又重複了一遍，更是忍不住苦笑：皇帝說得冠冕堂皇，仿佛隻是禮賢才，把責任攬住自己上，輕輕巧巧地便將顧沅自這場風波裏摘了出去。明明是掀起刑部這麽一場大風波的始作俑者，顧沅卻能置於外，顧家人又不顯山水地得了照顧，這樣的細心周全，和的那衝冠一怒的意味，讓他深裏一想便有些驚心。

“多事之秋啊！”他抬頭慨歎一聲，轉進了閣。

作者有話要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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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1章

許誌玄失魂落魄地出了承天門。沿長安街向西，第二座衙門便是刑部正堂，他自側門進去，一路走一路咬牙切齒：他十年寒窗及第分進刑部，從正八品檢校做起，二十來年苦心經營，就了如今起座八臺的從二品朝廷大員，就這麽要一朝付之流水了？

做兒第一要會的便是登龍十二，許誌玄咬著牙進了花廳，他在書案後麵坐下，了口氣，探手自案牘裏把顧沅一案的供詞出來，一邊看一邊打腹稿，旁邊小廝小心翼翼地低聲稟報：“程司獄求見老爺。”

許誌玄並不理會，把那供詞從頭到尾理了一遍，倚在椅子裏閉目沉思了小半個時辰，他才冷冷一笑：“我正要找，讓進來！”眼見程素跟著小廝抱著文書進了門，許誌玄正襟危坐，揚聲嗬斥：“大膽程素！你如何勾結鄭氏一黨汙蔑良人？還不快與本從實招來？”

“大人這話從何說起？”程素將文書放在案幾上，從從容容拱手一揖，“方才閣傳旨，說是今年勾決暫停一年，下在整理要出紅差的犯人名冊並案宗，一步司獄廳都出，如何去汙蔑良人？”

“你還裝糊塗？”許誌玄隻恨程素故作糊塗，更打定了讓做替死鬼的主意，冷笑道，“那漕丁與顧沅素不相識，如何就平白無故攀上了？你若與無怨，何必在本麵前說三道四？”

程素不慌不忙一笑：“大人明鑒，我與本是師生，隻有恩，哪有私怨？顧沅若是出人頭地，我麵上一樣彩，何必構陷？這樣蠱聖心，便是閣裏諸位大人，也一樣公理難容，何況我輩？”

“什麽蠱聖心？”這話正對上皇帝對許誌玄的詰問，許誌玄心中暗喜，麵上橫眉立目，“陛下與顧沅相贈茶，不過是出自才之心，此事朝中盡人皆知，你如此妄言揣測誹謗君主，是何居心？”

“這就奇了。”程素好整以暇道，“下聽說顧沅已然進宮，難道陛下納賢下士，還要納進宮裏麽？”

“什麽？”許誌玄眼前驀然一亮，顧不得再正言厲，自椅上探問道，“當真？”

“這話是顧沅兩個同年親口與我所說，們親自送顧沅宮，還托下照應，如何不真？”

“如此看來，陛下卻是有意欺瞞我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