了心的，顧先生還是覺得不足？”

顧沅心底一，笑容更是勉強。許汐還待開口，忽聽院門口有人朗朗念道：“顧沅，年二十一，許汐，年十八，李清，年二十，俱是梧州鬆江府平江縣人，自海州渡搭漕船，至平江渡京，如今住在慈壽庵清心院，可是此？”

三人應聲去，隻見幾個年長差役並兩個戎裝子立在院門口，為首的子三十歲上下，自懷裏掏出鎮司牙牌朝三人亮了亮：“科士子錄供在鸞儀騎這邊，幾位小娘子，倘若無甚要事，且隨我走一遭吧？”

作者有話要說：

☆、第13章

畢竟是第一次經曆司，顧沅三人坐在遮得嚴嚴實實的大車裏，彼此對了幾眼，心裏都有些七上八下。那位來傳人的百戶蘇傳卻隨和，坐在車轅上隔著車簾和幾人笑瞇瞇地說閑話：“放心，這是例行公事，你們幾個我一眼就看出來了，不是吃司的材料！”

鎮司在昭義坊，與慈壽庵一東一西，坐車要走近半個時辰。鎮司朱門大敞，裏麵燈火通明，蘇傳給門口守衛看過牙牌，領著幾人穿過夾道，卻並不進大堂，自右邊側門繞過去，青石道盡頭是間花廳，裏頭人頭湧湧，門口立著個圓臉，與顧沅幾人對過名單，和和氣氣朝裏麵一指：“幾位小娘子請，且安心稍候。”

裏麵俱是科士子，三五一群低聲閑話，並沒什麽刑訊盤問，三人都放下心來，朝蘇傳作揖，去了。

眼見幾人進門，蘇傳卻將的袖子一扯，道：“瑞娘還沒下來？”

“瑞娘遇到了先前鄉裏教諭，略敘幾句話，稍候片刻便來。”斜眼看了一眼，低聲道，“殿下不是請令去接人兒麽？人接來了，怎麽不跟進去？”

“凡夫俗子才做攀花折柳的事。”蘇傳不以為然地搖頭，“我不過是去看看小九兒這回中意什麽樣的小娘子，替把把關罷了。倒真跟韓大說的一樣，小九兒眼不壞，這樣容貌，隻怕就是宮裏頭也排得上名號。”

“排得上又怎麽樣？”道，“咱們陛下為人不似殿下，正派——”一語未了，見兩個穿綠袍的高挑影沿青石道過來，忙正了正容，垂手立在一旁。

李瑞娘到了花廳門口，朝著蘇傳深深一揖，還不及開口，蘇傳手快，一手扶住，順手就往門裏頭推：“快去，別讓裏頭小娘子們等急了！”

李瑞娘被搡得一個踉蹌進了門，見眾人把目都投在自己上，後蘇傳抱著肩膀大咧咧站在門外，並沒有要進門的意思，隻得苦笑一聲，整整襟，舉步到了堂上大案前，朝下麵黑的人頭一拱手，朗聲道：“下鸞儀司李瑞娘，今日奉令請小娘子們來，卻是為了查一件事。”

裏頭李瑞娘的聲音還在繼續：“何日上船，何日下船，行李幾何，同行人幾許，皆須本人親自書寫畫押——”外頭蘇傳已經不耐煩，向那道：“瑞娘怎麽如此囉嗦，要我看，什麽畫押，又不是什麽作犯科的事，當著眾人問一聲不就完了！”

宮裏頭人都知道這位北王不著調的脾氣，抿抿，看了一眼邊穿綠袍的中年子，見裏頭李瑞娘朝這邊了一眼，忙進了門，將大案上摞著的文房四寶發與士子們，讓他們據地書寫。倒是子朝蘇傳行禮道：“按例傳訊證人必得親自口供畫押，這也是為了防範小，還請殿下稍待。”

“你倒是和瑞娘口氣一樣。”蘇傳抬眼打量子，四十餘歲年紀，極修邊幅，寬額長眉，一副端莊相，微微垂頭，眼觀鼻鼻觀口口問心，極莊重沉穩的模樣，長得不算特別漂亮，但是讓人瞧著舒服。素來喜歡以貌取人，和悅讓子起來，又問：“你是刑部裏來的？”

“刑部司獄司右主事程素，奉部堂令來此取科士子口供，若有作犯科的，也一並暫押刑部獄。”子依舊是一副不卑不的口吻，“臣曾在梧州任過幾任教諭，直到天壽元年才調上京來，今日僥幸，得見北王殿下。”

“怪不得！”蘇傳一笑，“這裏沒什麽北王，你隻管我蘇傳就是了。”北王世代守定州，最重勇武，北王世子除了承爵考，還要在定州衛做三年軍戶，北王微服時用的是蘇傳這個名字，因無人識破，便索一用到底，進京時還替自己去鸞儀司換了牙牌，讓鸞儀司提督林遠哭笑不得。

眼見裏頭人寫得差不多了，抱著一摞口供出來，蘇傳一指程素：“刑部的活計我沒幹過，這裏卻有個行家裏手，又當過教諭，對這些士子是再悉不過的了，就讓和瑞娘一起看吧！一人一半，快些了了事，也省得半夜把人拘在這裏。”

程素告了罪，接過口供一張張看去，突然目在一張口供上停住，略一沉，蘇傳已經道：“怎麽？這人不對？”

“不是。”程素笑道，“隻是此人的字格外好，臣一時看住了。”北王不甚好書法，卻見落款正是“顧沅”兩字，便也一笑：“這是遂王看中的人，字怎麽不好？”

程素拿著文書的手指一：“遂王看中的人？”

蘇傳隻覺程素神氣甚是古怪，隻以為與閣諸人一樣，看不慣時下風氣，便笑瞇瞇地撇清：“我聽人隨便說的，也不知真假。不過這位小娘子容貌舉止不俗，文才若是也好，倒像是小九兒能中意的模樣，被人這麽說也沒什麽奇怪的。”

“殿下說的是。”程素應了一聲，將餘下口供看完，重新收攏了奉與蘇傳道，“臣這裏沒什麽可疑之。”

“臣這裏也是。”李瑞娘也道。

“那就這麽著，”蘇傳抬眼看了看頭頂上一滿月，吩咐道，“程主事把文書送回去，瑞娘回宮裏複命，替我跟鄭姑姑說一聲，如今已經是快三更了，我先安排些人送這些小娘子們回去，免得路上生出什麽事來，稍後便來。”

顧沅三人回到慈壽庵時已經是四更天的時候，崔秀正在供桌底下打盹，得了小尼姑知會，忙自佛堂裏頭迎出來：“幾位小娘子驚辛苦，小人讓人準備了火盆，又自佛前請了淨水，去晦氣是最靈不過的！庵裏廚下師傅們備了素湯麵，幾位待會換了裳，也吃些墊墊肚子——熬夜費心神吶！”

太監對人最是殷勤，從來都是笑臉迎人，李清許汐甚是激，道謝不迭，唯有顧沅想起皇帝的話，略有些遲疑，朝崔秀道：“崔管家，這些我等實在不敢煩勞——”㊣思㊣兔㊣網㊣

“顧小娘子說什麽見外的話？”崔秀心裏有算，笑隻管把顧沅往裏頭讓，“顧小娘子且去收拾，我家十一娘子還有幾句話要小的捎來呢！”

顧沅推辭不過，與許汐李清一起了火盆，心裏惦記著十一娘的話，匆匆沐浴更，又到前頭來尋崔秀。崔秀候在佛堂裏，見了便殷勤地遞過佛香：“這庵裏頭靈驗，小娘子也敬一柱，小娘子福分大，有這麽一炷香，佛祖爺爺必定保佑小娘子富貴綿長的。”

顧沅聽他話裏有話，蹙了蹙眉道：“我輩讀書人，隻知道君子謀道不謀食，憂道不憂貧，富貴窮通皆是天意，倒是高攀妄求不得。”

崔秀一番殷勤換了個不不的釘子，臉上頓時有些不是，心裏頭把顧沅恨鐵不鋼恨到了十，眼前這麽好的通天大道，這小娘子怎麽就是不上道呢？那位小爺也是，宮裏頭哭著喊著吃齋許願想得皇帝青眼的人無數，偏偏就好宮外這麽一個油鹽不進的，也真是邪！

著怨氣自己上了一炷香，對著佛祖爺爺腹誹了一陣兒，他心平氣和了，睜開眼睛又是一副笑臉，自供桌上將那包茶葉請了下來：“我家十一娘子讓小的給顧小娘子帶些今年的新茶嚐嚐——您可先別開口，十一娘子後頭還有話吶！”

將皇帝的話原封不轉述給顧沅，他見顧沅拿著茶葉怔怔出神，心裏頭琢磨了一下，語重心長地拉開架勢，先大著膽子替顧沅尋皇帝的病：“說句僭越的話，小的雖然不知，可也是自小服侍幾位小娘子的，我們家裏這位十一娘子，自小兒就隻會讀書料理家業，其他的都不大理會。要說是說了什麽不該說的冒犯了小娘子，許是有，可若是說對小娘子有什麽算計壞心虛假意，小的敢打包票，那是萬萬沒有！晌午兒十一娘子回去，午飯晚飯就都沒吃，尋了這樣東西，要小的送過來，話雖說得不中聽，可裏頭對小娘子還是惦記著的，隻是拉不下臉來。要不，小的替十一娘子向小娘子陪個罪？小娘子就大人大量，莫要再生分了吧？”

他說著就哈腰行禮，顧沅慌忙攔住：“府上對我等多加照拂，這怎麽當得起？何況，”艱難地出一抹笑容來，把茶葉塞回崔秀手上，“要說冒犯，也是我冒犯了十一娘。不怪罪我已經是寬宏大量了，我還怎麽敢收回禮？”

崔秀見顧沅聲氣淡淡，神氣卻堅持，想了想轉手把茶葉撂在供桌上，也擺出副肅然臉來：“小娘子是天底下一等一的聰明人，心思重。實話也不瞞您，我家十一娘子對您是一片實心實意。按照規矩，這該十一娘子親登門去送結契禮的，可偏偏祖上對這事兒忌諱，給不了您名分，這一隻能委屈小娘子。說起來結契這事兒是兩廂願，毫勉強不得。要是小娘子覺得十一娘子人好，願意一，那是再好不過，要是不願意，這件事就當沒提過。這包茶葉就是憑證，您看這麽樣，不？”

顧沅手將茶葉自桌上取下來，輕輕點了點頭。崔秀不曾想到顧沅這樣堅決，頓時覺得自己胃都開始疼了，連笑臉都快垮了，忍不住咧著慨：“小娘子真是，真是那個什麽如玉心如鐵，說句不該說的話，我們家十一娘子當真是好，倒底是哪一不中小娘子的意？您能不能給個話兒，我也好讓十一娘子死了心不是？”

“都好，是我配不上。”顧沅低聲道，朝崔秀輕輕一禮，道，“恕我失禮，先告退了。”

崔秀還想阻攔，見顧沅已經紅了眼圈，一時沒能開口，回過神來，隻能在空的佛堂裏跌足歎息，又嘟嘟囔囔地給佛祖爺爺上香：“明明是好好的一對兒，怎麽就是個沒緣分？佛祖爺爺慈悲，給小的再指一條富貴門道吧！”

他嘟囔了一陣，眼見已經是五更大亮，自茶房裏先討了兩碗茶喝了，一頭走一頭琢磨怎麽向皇帝差，剛出山門便和個人撞了個正著。崔秀蒙頭蒙腦，滿心火氣，正想耍把總管脾氣，卻見對方是位中年婦人，著雖然尋常，卻極齊整規矩，倒有些鸞儀司人的做派，便不敢怠慢，著賠禮：“小的一時沒留神，這位夫人見諒。”